《破晓》肖允汐

25、第 25 章

　　白逸尘顺着江梵的视线望过去，顿时他的心已经慌了，他周二回学校时不是把练琴室的门关了吗？怎么门会是打开的？
　　他们回来过吗？
　　不应该啊！
　　在白逸尘出神时，江梵起身走到他的旁边说：“小白你欺骗我，你会弹吧？”
　　钢琴整体是纯黑色的，在窗外透过的光下夺人眼目。
　　白逸尘一激灵，不知道什么时候江梵走到他的身旁，神色仓皇地望向江梵，下一秒不敢再看他。
　　“我可以试着去弹一弹吗？”江梵问道。
　　江梵伸出手欲想扶白逸尘，白逸尘用余光瞥了黑色钢琴一眼，那个黑色如同深渊一般拉着他走不脱，只会让他越陷越深，他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中的情绪。
　　白逸尘沉默不语，半响后点点头。
　　练琴室里，白逸尘站在书架旁，在一堆琴谱里找到适合新手入门的琴谱，翻看一下递给江梵道：“你看一看练练手吧！”
　　江梵欣然接过，笑道：“谢了。”
　　他只是随便地看了一下，然后觉得自己接受到了很多知识，自信地仰起头，信心满满地打开钢琴盖。
　　“你确定你会了？”白逸尘在旁看着。
　　江梵坐在钢琴凳上，自信地挑起一方眉：“钢琴不是很简单吗？”
　　白逸尘哑口无言，静静地为坐在凳子上的未来伟大的钢琴家调好音，然后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
　　窗外的夕阳西下，火红的光亮慢慢照射进来，整个练琴室营造一种温和静好的感觉。
　　江梵双指抚上琴键，好似自己拥有一个新的东西，不忍心破坏的样子。指尖中流出音符虽不是很流畅，但还是听得出来他弹的还行。
　　江梵第一次弹钢琴时，虽然弹的不是琴谱上的曲子，是小学时老师教过的：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下一秒，一只细长的手指止住江梵的动作，他抬头望去，听见那人冷淡且不带情感的声音道：“你有个音弹错了，”白逸尘的指尖冰冷，像是怎么握也握不暖的手，那只手拉着江梵的手在琴键上移动，“是这个音，而不是这个音，别给自己太大的自信了。”
　　随后就放手了。
　　江梵嘴角微微一勾，转身摆了一个惬意的姿势对白逸尘说：“小白老师我不会，要不你教我，毕竟你是老陈钦点的小老师！”
　　小白老师这个称呼又回到了以前，那时好像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怎么好。
　　白逸尘目光躲闪，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
　　见他没有回应，江梵没有就此冷场，便继续问白逸尘：“小白，你弹钢琴是专业还是业余爱好啊？”
　　白逸尘下意识地攥紧了双手，业余爱好上不上吧。但他口不对心说：“算是业余爱好。”
　　江梵更高兴了：“那你考级没有？过了多少级？”
　　“考过九级。”
　　一瞬间，江梵像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进城，张大了嘴，可能连声音都在颤抖：“是不是特别难考？”
　　“并不难考。”
　　江梵郑重地点了下头，竖起自己的大拇指说：“不愧是你啊白逸尘！”
　　江梵环顾四周，整个房子空旷而又干净，就如同像一个新的房子，他问：“小白，你的父母呢？他们不在家吗？”
　　白逸尘按下琴盖的动作停下来，随后站起身平淡道：“不在家都在外地，很少回来。”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住的吗？

　　江梵从十八层楼慢慢下来，已经要累死累活了，双手撑着膝盖，往电梯口处看，看见一个人两手插兜慢悠悠地从电梯出来，随后微微低头看了看那个黄色牌子，“啪”下一秒黄色牌子“无辜”地倒在地上，江梵还听见那人嘴里嘟囔着：“电梯都修好了，这牌子占地的吗？”然后甩头就走了。
　　一时间，江梵望着那个倒地的黄色牌子语塞，甚至还有点生气，让他无缘无故的爬了那么多层楼。
　　简直不敢相信，差点要了他的人命。
　　没有一丝烟火气味的房间，尽摆着书本的书桌前，坐着白逸尘一个人孤零零的。
　　他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静静地盯着翻开的书本，眼前的事物都是模糊不清，扭曲成一片。
　　白逸尘无心看下任何东西。
　　他移开目光，望向窗边，顺势取走眼镜，然后他移动脚步慢慢靠近窗边。
　　他的房间正好能看见街边，能看见川流不息的车流和走在街上有说有笑的行人，天边的一轮红日，渐渐地要落入山头，整个城市被日光包围，眼镜中折射微光。
　　白逸尘趴在窗边，只是无心的看着外面的景色，可下一秒眼帘中闯入一个人，他低着头玩着手机，黑色的头发把他的额头遮住了一大半，下颌线棱角分明，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白逸尘一时间看傻了眼。
　　半响后，江梵停下脚步，随意地抓了抓头发，露出了丰满的额头，他一抬头，天边的红光勾勒着他的轮廓，使他一整个人变得温柔起来。
　　转身，可能是他们两个太心有灵犀，目光就隔着这么一个距离对视了。
　　他望过来了。白逸尘瞬间心慌，但他始终面不改色地推了推挂在鼻梁上的眼镜，戴上眼镜勉强能看清楚楼下江梵的模样。
　　江梵呆愣一下，对着他笑了起来，在夕阳他的笑容变得温润起来，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他的笑容每一次都很开心，可能是笑的对象是他而已。
　　微风刚好拂过，带来了一丝凉意。
　　江梵低头给白逸尘发了一条消息。
　　靠在窗边的白逸尘，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连忙拿出来看。
　　F：小白目送就到这里吧！
　　白逸尘抬头，看见江梵站在夕阳下披着浓厚的金黄色，挥着手给自己说告别。
　　这一刻风带走了他的所有顾虑和无聊，江梵的笑容如同一股暖流，温暖了他的全身，他的眉目温柔起来，嘴角也慢慢上扬，这一瞬间好像什么都值得了。
　　直到眼中没有了他，白逸尘都没有离开窗边。
　　安静的氛围被一通电话的铃声打破。
　　白逸尘看着那一串电话号码既熟悉又感到陌生，这串电话号码打来的电话屈指可数，可能又是为自己假期回不了家而做解释，再嘘寒问暖的问他最近的情况。
　　白逸尘接通电话，对面的人感到一点欣慰，在那边讪讪笑道：“小尘对不起，我明明能赶回到家的，可惜国外这边的天气突然变化，航班是不可能回来的，海运和火车都有点浪费时间，所以这个假期我不能回来陪你了。”
　　白逸尘听着白解的解释，低下头沉默不语。
　　哪怕回来一个人也好。
　　他真的不贪心，不希望父母都在身边，只希望有一个人就好，一个人就好。
　　白解在那边喋喋不休的说道：“小尘最近你的功课还好吗？陈老师跟我说过，他让你带一个学生，那个学生没给你添任何麻烦吧？”他继续说，“同学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助，你们这样我也很放心，真心希望你们两个能够一起努力。”
　　白逸尘只是简简单单的“哦”一声。
　　“小尘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这个假期爸爸不能陪你，在学校听课也累，要好好休息，也要多去户外活动，劳逸结合最好。”
　　这些话全部都是嘘寒问暖，一点用都没有。
　　半响后，他挂断电话。
　　那种悲伤又无助的心情涌上心头，无人再能帮他。
　　一下子，重量落入心间，好像要直不起腰来，他卸下所有令人不知的伪装，倒在床上，眼睛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渐渐合上眼。
　　万里天穹是墨黑色的，晚上的秋风掠过鳞次栉比的高楼，拂过络绎不绝的商业街，灯红酒绿的城市热闹不绝。
　　白逸尘推门而出，从带着微微热气的浴室里迈着步伐回到自己的房间，床上的手机不停振动，他微蹙着眉看着自己的手机，把毛巾搭在自己的头上，坐在床边。
　　不知不觉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一打开手机就是一大堆的消息炸/弹，绵绵不断地弹出来。
　　白逸尘打开班级群，不喜热闹的他作为一个旁观者，静静的看着他们发着消息。
　　有人问这个假期有什么计划？
　　可怜兮兮的篮球队长于休发出一条消息：假期做梦吧，篮球队要训练！
　　相信光的男孩子：好惨，幸好我不是篮球队队员。
　　朱朱侠：你想进去你都进不去，必须靠实力呢。
　　相信光的男孩子：…………
　　是我不配，行了吧。
　　立宁一中的篮球队还是排得上号，名声也是响当当的，当队长的人更是千挑万选。
　　于休在家擦拭着自己心爱的球鞋，一边擦一边回着消息：我们篮球队的训练老师还想把江梵给挖到篮球队来，可惜有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朱朱侠：江梵有那么厉害吗？值得篮球队的训练老师亲自去挖。
　　于休对着手机，用尽全身的内涵忍住没翻个白眼：上一次打篮球，篮球板都被他扣没了，你说他爆发力不强吗？
　　一说到这又重现当天的场景，不就是打个篮球吗？然后板子都碎了。
　　那满地的玻璃碎片，凭借江梵的一己之力，让学校把篮球板上面的玻璃换成了木板。
　　朱朱侠：@江梵牛/逼。
　　相信光的男孩子：@江梵牛皮。
　　虽然那件事情没让全校轰动，但还是也有人知晓。
　　白逸尘脑海里也重现当天的情景，嘴角也有细微的抽搐。
　　不愧是史上第一人呢！
　　不久后……
　　江梵：艾特我干嘛？
　　朱朱侠：就是觉得江哥你特别牛/逼。
　　江梵也毫不谦虚：知道就好，毕竟说我牛/逼的人又不止你一个。
　　老朱语塞……觉得马屁拍不下去了。
　　白逸尘放下手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然后猛然起身，他还没有吃药，还没有去练习钢琴。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神色尽显疲惫，长舒一口气之后，起身径直去了练琴室。

　　一通电话铃声打破了他的睡意。
　　白逸尘把手机举到耳旁，含糊不清道：“喂？”
　　江梵声调上扬：“嗨小白，早上好！”
　　一听到是江梵的声音，白逸尘的困意全无，大清早的这种人不应该在床上睡懒觉吗？那么早的给人打电话干什么吗？
　　睡眼惺忪地看了看时间，早上十一点。他立刻起身揉了揉眼，昨晚吃了安眠药睡得很沉，竟然没有听见自己的闹钟铃响了。
　　“有什么事吗？”
　　江梵：“倒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出来玩呗！我在你家楼下。”
　　白逸尘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就不让他知道他家地址来他家。
　　“你没事来我家楼下干什么？”
　　江梵从这语气当中听到了一丝不高兴和不耐烦，但脸上还是带着笑容：“你父母不是很少回家吗？所以这个国庆节我跟着你一起过节好不好？”
　　听到这句话，白逸尘在第一时间愣住了，他好像能清晰的感到自己的呼吸停住，心跳不再跳动，他一整个人都保持着一个僵硬的动作。
　　良久，电话里的江梵颤抖着说：“小白你快点下楼吧，这天气还是有点冷的。”
　　白逸尘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收拾，然后出门。
　　一出小区大门就是一整个大无语，外面晴空万里，暖阳高高在上。
　　白逸尘用着怨念的眼神盯着笑嘻嘻的江梵，而他小跑过来，俨然不知道他的小白生气了。
　　出太阳的天气，冷？冷个锤子。
　　白逸尘气鼓鼓地把头偏向另一边，江梵笑魇如花说：“如果我不这样你还会出来吗？证明小白你还是挺关心我的嘛！”
　　把你冷死在这算了得了。
　　“你不可能整天待在家里刷题做作业，别浪费自己的大把时光献给学业，你总得出来看看这大千世界多么完美，多么好。”江梵说的多么激扬澎湃，可惜白逸尘连一个眼神也没施舍给他。
　　白逸尘只望向前方，冷冷道：“去哪？”
　　江梵微笑：“去我家。”
　　白逸尘额角爆出青筋，说的每一个字都咬得特别清楚：“为什么？”
　　“昨天我去了你家，今天你也得去我家，咱们礼尚往来。”
　　白逸尘咬牙切齿地说：“你是不是对‘礼尚往来’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江梵：“没有，主要是我跟我的爸妈说了，我有一个特别好的小老师，他们想见见你，趁着这个假期就去看看他们呗。这算不算小老师‘家访’？”
　　“……”
　　“走吧！”
　　江梵扶着还有脚伤的白逸尘，他利用余光偷瞄江梵，看见他疯狂上扬的嘴角，快要裂到后耳根。
　　骂他狗东西真是符合他。

　　秋日的暖阳下，鲜艳的红旗随风飘扬，眼中皆是鲜艳的红色，红旗上的五颗星星始终散发着光芒，从不暗淡。
　　江梵开门。
　　不见人，倒是听到一个极其温柔的女性声音：“梵梵你是不是带朋友过来了？”江母在围裙上随意地擦拭手上的水，指着门口的玄关处摆的鞋柜，“那有双未拆封的拖鞋，让他穿上，还有你别不脱鞋就进来，不然以后的卫生你来打扫。”
　　江梵侧头，捂住嘴附在白逸尘的耳边说：“这是我妈，长得好看不？”
　　白逸尘看着眉目温柔，浑身散发着母性光辉的江梵母亲，她身上带着烟火气息，朱唇皓齿，想必更年轻时也是一个美人胚子。
　　他的目光在江梵母亲和江梵身上流盼几番，说实话，江梵并不太像他的母亲那样温柔，但江梵的眼眸和他母亲都是一样美丽动人的琥珀色，两人笑起来，嘴角的弧度也极其的相似。
　　“你妈真的很年轻？”
　　江梵微微皱眉，好像对“你妈”两个字有些敏感，但不得不从心里感叹，他的妈长得真好看。
　　“那当然，我们家的基因可是很强大的。”
　　白逸尘面不改色地点点头。
　　江母笑容可掬道：“你是梵梵的同学吧？”不愧是他儿子选的同学长得都那么好看。
　　江梵在旁清清嗓道：“容我介绍一番，这是老陈给我找的小老师，他叫白逸尘，不仅是我的同桌还是跟我同寝室，考试次次是年级第一。长得好看那不用多说，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当校草也是有资本，我们学校人称‘冷若清风，凛若冰霜，公子世无双。’对不对？小白。”
　　人称‘冷若清风，凛若冰霜’的人嘴角微微抽了抽，真心希望旁边那位闭上嘴。
　　三人站在原地，听见客厅里传来一阵拖鞋拖在地上，抬不起来走路的声音，缓缓传来低沉，且不屑一顾的中年男子的嗓音：“这引经据典倒是不错，要是有这功夫用在作文上，我看就不只得你那点分。”
　　江梵遗传更多的是他爸爸的性格和外貌，都是十分张扬，而又桀骜不驯的模样。
　　江梵张嘴还想解释什么，但看着他爸爸威风凛凛的样子，撇了撇嘴换了一番话说道：“爸这是我同学，他父母不在家，这个国庆节就由我们一起陪他过。”
　　江父目光转移到白逸尘身上收敛了盛气凌人的气息，微笑道：“你就是白逸尘，从陈老师嘴里听说过成绩优异，参加过很多竞赛，得过很多奖，对不对？”
　　果然不能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是什么样子，不然会令自己吓一跳。白逸尘浅浅笑道：“叔叔阿姨好，其实江梵在学校很努力。”
　　江梵两眼放光，他旁边的不再是他的同桌，而是闪闪发光，如同神明降世般来到他的身旁，为自己父母面前说好话。
　　江父高声道：“他是什么样子的人，难道我还不清楚吗？既然人家小尘也发话了，那你就得给我好好努力，别给我考一百来分给我丢人现眼，也不准给他添麻烦。”
　　白逸尘：“他没有给我添麻烦。”
　　江梵心说：前不久刚好给人家弄出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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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