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逆白黑][朱修]Memories》古德拉克

24、024

　　夜晚来得很快。或者说，对于这近乎漫长的一天来讲，来得有些太快了。兴许是疲惫所致，朱利叶斯躺在床上很快就陷入了沉眠。他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某种东西，某种隐约的呼唤声穿透列车行驶的声音把他从梦的世界里带了回来。那声音是从隔壁房间传来的，像受伤的野兽一般，那是痛苦的呼声。
　　朱利叶斯披上浴衣，走到隔壁房间，发现第七骑士侧躺在书桌旁的长沙发上睡着了，仍然只穿着那件黑色的背心。那些掺杂着苦闷的呓语声就是从他嘴里冒出来的。朱利叶斯有些冷淡地站在一旁看了会儿，随后回到寝室从另一张床上拿起被褥，回到长沙发盖在朱雀身上。就在他俯身帮对方盖上被子的时候，朱雀那有些破碎的声音再次响起。
　　“鲁鲁修……”
　　鲁鲁修？那是谁？
　　朱利叶斯有些好奇又略带恶意地猜测道：难道是他已经分手的情人吗？
　　噩梦也是可以利用的、获取情报的有效来源之一。
　　这样想着，一丝有些邪恶的笑容浮现在朱利叶斯的嘴角，他凑近，期待着接下来还有更多的信息从那张嘴里流露出来，然而——
　　对方睁开了眼睛。
　　糟糕，朱利叶斯想道。
　　但那双碧绿的眼睛只是微微张开，目光里还流露出了一丝迷惘和悲伤。就在朱利叶斯想要开口解释什么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以不容分说的力道抚上他的后脑，然后，就这么突如其来地，两人的嘴碰到了一起。
　　“唔……”
　　被“意外”袭击的朱利叶斯还没能来得及合上嘴，就感觉一条温热的舌头舔了进来，那个柔软湿润的东西在他的口腔里，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仿佛害怕被拒绝一般。他这是还在梦中吗？朱利叶斯想着，他在梦中吻的那个人是谁？是那个叫鲁鲁修的人吗？
　　有意思。
　　于是朱利叶斯试探又有些引诱般地用自己的舌头缠上对方的，在收到信号的瞬间，这个吻忽然就变质了。不再犹豫不决，不再轻得仿佛不敢动弹，而是变得急切、炙热，甚至有些绝望。
　　那份滚烫的情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漆黑的列车厢内，两人的喘息声融进前行的白噪音中，隐约夹杂着唾液交换的啧啧水声。朱利叶斯几乎无法呼吸，这样缠绵又痛苦的吻轻易地勾起了他的欲望，他低声唤着朱雀的名字，一只手探进对方的衣衫。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时刻，那双绿眼睛中忽然闪过一丝清醒的光芒。
　　一双手将他推开了。强硬得和把他拉近时一样。
　　朱雀坐起身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低下头，将表情藏进垂下的额发中间。
　　沉默。
　　“……万分抱歉，金斯利阁下。”
　　过了很久，第七骑士才压着嗓音吐出这样一句恭敬的致歉。然而他的语气却和恭敬完全是两码事。他推开身前的朱利叶斯·金斯利，起身走向了浴室。没过多久，朱利叶斯就听到里面响起了哗哗水声。
　　逃走了。
　　这样想着，朱利叶斯略有些嘲讽地笑了一声，回到了自己的床铺。
　　那短促的笑声悬浮在空气里，也不知是在笑对方，还是笑自己。

　　经过了昨夜的“意外事件”之后，枢木朱雀明显变得更加三缄其口。他在朱利叶斯面前变得更加沉默，甚至有些刻意回避。两人都默契地对那个小小的插曲不予评论。
　　枢木朱雀是怎样朱利叶斯并不知道，但是在经过了昨夜之后，他几乎已经可以百分之八十确定第七骑士对自己那样奇怪的态度究竟是为何。简单来说就是，朱利叶斯也许是在外表上，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很像这位第七骑士的老情人“鲁鲁修”，所以他才会露出那种厌恶却渴望的表情。多半，那个叫鲁鲁修的家伙，不是死了就是和他分开了，或者发生了其他什么意外事故。当然了，掌握了如此关键情报的朱利叶斯自然不可能永远不对其加以利用，他只是需要找到最合适的时机，找到一击必杀的瞬间。
　　此时两人正面对面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侍者为他们准备的丰盛早餐。自然，这些都是以皇族标准备好的菜肴，然而坐在朱利叶斯对面的那个人却迟迟不动刀叉。
　　“怎么了，枢木卿？饭菜不合胃口吗？”朱利叶斯状似随意地问道，稍稍有些揶揄的成分在里面，“圆桌骑士不好好吃饭，可没有办法从如狼似虎的圣彼得堡手中保护军师不受伤害。”
　　“……”朱雀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又错开目光，“这点，金斯利阁下不必忧虑。属下自会护您周全。”
　　朱利叶斯挑眉：“我怎么敢让尊贵的圆桌骑士成为手下？您的直属上司是且仅是当今布里塔尼亚帝国的皇帝陛下。”
　　“您说得是。”
　　语毕，双方再次陷入无言的沉默。
　　朱利叶斯并未因此沉默而陷入局促和尴尬，相反，他动作优雅地放下刀叉，用餐巾轻轻擦过嘴唇，然后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
　　整个过程中，他都能感觉到枢木朱雀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
　　朱利叶斯的心中某处发出了得意的笑声：这样就对了。
　　他放下茶杯，陶瓷磕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然后按下呼叫铃声请人来收拾餐盘。“枢木卿，您不介意吧？”他示意了一下对面几乎完全没动的早餐。“不和口味的话，我可以让他们准备和食——”
　　“不必了。”朱雀迅速出声道，然后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顿了顿之后又补充说，“不劳您费心。”
　　朱利叶斯颇有兴味地眯起了眼睛。
　　而和把这一切当作博弈游戏的朱利叶斯不同，坐在他对面的枢木朱雀心情相其实当复杂。
　　不，他当然没有在意朱利叶斯·金斯利抓住的那些关于他的小把柄，和对方自以为是的试探。他更担心另一件事情。
　　鲁鲁修会知道吗？
　　……总有一天，鲁鲁修会恢复记忆的吧？按照计划进行的话就会是这样，但是他并不确定，恢复记忆之后，鲁鲁修会不会想起身为朱利叶斯·金斯利时发生的事情？他努力回想，似乎，仿佛，是有那么一些记忆的。但是朱雀并不确定那份记忆是否完整。
　　明明已经决定要永远将那份心意埋藏在心底了。
　　明明许久之前就已经将那份无望的恋情埋葬了。
　　那样悲伤的、令人绝望的、甚至会将两人拖向深渊的，泥沼一般的爱意。
　　但是没有用。无论他怎样杀死那个名为枢木朱雀的存在，这份恐怖的情感还是会顺着最最细微的丝线回到他的心里。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无论如何都要他付出惨重的代价。
　　鲁鲁修会知道吗？
　　鲁鲁修会怎么想……？
　　若是知道了枢木朱雀最隐秘的、黑暗的秘密，知道了在无数折磨的夜晚，他是如何一边在杀害自己的挚友的同时到达欲望的巅峰。那样的感情是错误的、错乱的。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朱雀已经无法分辨痛苦与快乐的区别了。
　　惊慌、期待，无数种心情在他的胸口纠缠。昨夜他还以为那只是一个梦，直到对方喊他的名字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当然，也有可能，鲁鲁修永远不会知道。或者他会像朱利叶斯一样，装作不知道。
　　那对两人来说都将是一种解脱。
　　最后将是怎样，没有人能说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