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逆白黑][朱修]Memories》古德拉克

19、019

　　朱雀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双皮靴。
　　他向上看去，长靴包裹紧实的小腿，白色的军裤和暗红色的骑士制服。虽是现代，此人却穿着一身华丽复古的衣衫。这种衣服是模仿百年前贵族和骑士的服饰制成。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只有高位骑士才能穿这样的衣服，而且光是通过服饰的纹样和设计，就能判断出其主君在皇族中的地位。面前的这个人将一头直顺的黑发梳起，鼻梁上架着一副金属细框眼镜，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朱雀。
　　“原来你竟然躲在这种地方当缩头乌龟吗，枢木卿。”
　　“基尔福特卿……？”
　　他为什么会来新宿？而且，他为什么会那样称呼自己？
　　明明，他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尤菲米娅殿下坚持要你做她的骑士，所以在式典上无人陪同。柯内莉亚殿下命我在典礼开始前找到你，谁知你竟然躲在这种犄角旮旯……枢木朱雀，我真是看错你了。”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大家都是。”
　　一声金属落地的脆响，基尔福特扔了什么东西过来。
　　“这个是你的。不过你也用不上了吧，已经太晚了。”
　　朱雀挣扎着看去，那是一枚金属做的徽章。张开的羽翼环绕着一柄剑，姿态高雅而又圣洁。那是骑士的勋章。
　　朱雀眯起酸涩的眼睛：原来是这样啊，尤菲，原来你……
　　基尔福特已经转身离去，他驾驶的Knightmare就停在不远处。交战声从租界和集区临界点的方向传来。他一定是在交火的途中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朱雀才会过来的吧？
　　朱雀捂住沉重的头部，努力站起来，纷杂而混乱的记忆还在脑海中纠缠不惜。事情终于还是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电视直播中的会场一片血海，那是毫不留情的大屠杀。
　　而发出号令的人，正是尤菲米娅·Li.布里塔尼亚。
　　身后，森冈先生正焦急地从店内冲出来。“朱雀，你没事吧？”他问道。但是很快，他的目光也被屏幕上播放的画面吸引，一时间失去了声音。
　　机枪的闪光，逃窜的人们，即便画面里没有声音，他们也能听到那些尖叫。尖叫声从远处传来，微弱却刺耳。
　　朱雀站起身来，面色凝重地环顾四周。少数几个站在街道上的人，目光都转向了他。他们无言地看着他，空白的表情仿佛在控诉，但更多的是不解与茫然。
　　沉默。
　　同样用犹疑的目光看向朱雀的，还有森冈先生。
　　棕发的少年身材修长，凛然而立，是常年佩剑习武之人的姿态。那双祖母绿的眼睛似有森森冷意，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无人敢上前去质问。
　　“朱雀……”森冈先生欲言又止，最终缓缓吐出一句话，“你要走了吗。”
　　不是问句。
　　“这是我的责任。”少年沉声道。
　　是他的逃避，他的天真与视而不见导致的恶果。
　　明知鲁鲁修就是ZERO，明知Geass是邪恶而危险的力量，却选择避而不见的结果。
　　是比“上次”还要令人不齿的行为。
　　不。“上次”也是这样。枢木朱雀早就察觉到了ZERO的身份，却故意去选择无视。仅仅因为是那个人，仅此而已，就天真地期望着事情不会变成最坏的结果，就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件事。那份盲目的乐观，那份愚蠢与软弱，正是导致这一切的元凶。
　　不遇到无法挽回的情况就绝不回头，他似乎总是这样。而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心软，殊不知这对两人才是最糟糕的情况。
　　是有办法阻止的，一定是有的。无论是上次，还是这次。但是朱雀都错失了时机。都是因为那份柔软的情绪，那份深深根植在他心底的……
　　回忆。
　　也许正是因为那段时光、那段感情是他最宝贵的东西，是他珍藏心底的东西，所以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逃避。
　　不希望破坏它。
　　不允许任何人，包括鲁鲁修，包括他自己，做出践踏它的行为。
　　但是，如今他不能再逃避了。是的，无论多么痛苦……多么困难，他都不会再避而不见。
　　因为……他一定要阻止那个结局。
　　“森冈先生，您之前问过我一个问题……”朱雀转头，看向高大的东京租界。“您问我，到底是日本人，还是布里塔尼亚人……”
　　“我是日本人。”他轻声说道，“但是我果然，比起文化这种东西，更在意的是眼前的人。所以，日本是否夺回主权，对我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
　　“不过，我也确实有，不得不去改变的东西。”
　　他握紧了手中的骑士勋章。
　　尤菲……
　　她是少数理解了，并且认同枢木朱雀的做法的人。只不过她所信任的人如今并没有资格佩戴那枚徽章。这一次朱雀并没有受封成为骑士，而是当了逃兵。所以，抱歉了，尤菲，他不能再作为骑士而战。
　　这一次，只是枢木朱雀。
　　他要终结这场无止境的悲剧循环。
　　“朱雀……你的……眼睛……？”森冈先生讶异道。
　　棕发少年转头看他，露出了安抚的笑容。
　　“没事的。”他轻声说，“谢谢您，森冈先生。”
　　是的，这一次……

　　在进入那扇门之前，朱雀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自己无缘无故地消失，此时又突然回来，肯定会被骂“把这里当成了什么地方！”吧。但是他无论如何都需要兰斯洛特的力量，他也做好了相应的觉悟。事后他就算是被关进监狱也无所谓，但此时此刻他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那件事情，应该就是这之后不久发生的吧。
　　朱雀想道。
　　但他万万没有料到，基地的门很轻易地就为他打开了。不仅如此，几乎所有人都对他的突然出现没有什么反应。少数几个人甚至还打了招呼。“您回来了，枢木准尉。”朱雀皱起眉头，怀揣着疑虑向实验室走去，结果门一打开，他就看见门口的塞西尔小姐惊讶地“哎呀”一声，然后笑了起来：“朱雀君，你终于回来了。”
　　“诶……”
　　“假期休得怎么样？”一旁，忙于设备调整的罗伊德伯爵连看都没看这边一眼，吃吃地笑了几声继续问，“夏威夷好玩吗？呀……真让人羡慕，我也想去休假。”
　　“您瞎说什么呢，”塞西尔小姐面带温和的笑容，却不知怎的让人感到有些恐惧，“也不知是谁把今年的年假计划全部取消了。”
　　“哎呀——是谁呢——”罗伊德伯爵发出了“啊哈哈”的笑声。
　　“夏威夷……什么的……”朱雀一脸茫然，事态与他想象得完全不同，而且，夏威夷又是怎么一回事？“我没有被开除吗？”
　　“没有哦。”塞西尔小姐说，“罗伊德伯爵帮你伪造了测试结果。说你只是因为工作和课业压力太大才导致精神失常，帮你请了年假。”她一只手抚上脸庞，困扰地笑了起来，“还说你去了夏威夷什么的，哎，基尔福特卿为了找你还专门飞过去了一趟。”
　　基尔福特卿去夏威夷找他了？
　　努力压下心头的违和感，朱雀忙道：“罗伊德伯爵，塞西尔小姐，请把兰斯洛特的力量借给我！”
　　“哦呀……一上来就这么不客气吗。呵呵呵，不愧是你，枢木准尉。”罗伊德伯爵说着扶了扶眼镜，“虽然调试还没有结束，不过你需要的话就请——”
　　他的话还没说完，朱雀就已经跳进了驾驶舱。
　　“啊，他的衣服还没换呢……”塞西尔小姐看着冲出实验室的巨大白色机甲喃喃道。
　　而此时制造者正一脸痛心地看着自己的宝贝扬长而去。
　　“——再等十分钟……”他沉痛地补上没说完的下半句话。

　　果然，尤菲和鲁鲁修都在记忆中的位置。长发少女腹部中枪，打扮成ZERO的男性用手托住了她即将倒下的躯体。
　　他抱住少女的样子，就像是抱住了某种易碎物一般。
　　“尤菲，这样就……”面具下的人小声念道。
　　解脱了。
　　后面的几个字沦为无声。
　　然而就在这时，许久未曾出现的白色机甲忽然现身，用几次精准的射击逼退了ZERO，将中弹的少女带走了。
　　被留在原地的鲁鲁修一脸惊愕：朱雀回来了？！还是说，布里塔尼亚找到了替代的驾驶员……但是，不对，如果是其他人，不可能放着ZERO不管！
　　与在原地愣神的鲁鲁修不同，朱雀以最快的速度将尤菲米娅带去了急救中心。但是救治比上次还要迟，尤菲被枪伤到了重要器官、失血过多，已经几乎无力回天。
　　朱雀坐在她旁边，用力握紧少女的手。
　　这一次，他也没能救下尤菲吗……
　　忽然，少女转醒，朱雀激动地看过去，看到尤菲费力地睁开眼睛，她的眼周有一圈红色，那是他也很熟悉的Geass的力量。她努力地开口说话、努力地与那份恐怖的力量战斗，就像他记忆中的那样。回过神来，朱雀发现自己的脸上早已布满泪痕。
　　“尤菲、尤菲——”他努力控制住哭声，“不用再、说了……我——”
　　“朱……雀君，”她说，“其实……我、记得——特区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朱雀怔住了。
　　“请你、一定……救……鲁鲁修……”她眯起了那双和鲁鲁修颜色相近的眼睛，“鲁鲁修……他，不是，故——”
　　但是，她没能说完。
　　只不过，朱雀已经知道了，尤菲要说的是什么。
　　他不是故意的。
　　这种事情，其实朱雀早就知道了。但是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Geass是一种会失控的力量，而鲁鲁修的Geass，就是在这一刻彻底失控。
　　事实就是，如果朱雀没有带上死去父亲的怀表，就会在和鲁鲁修重逢的瞬间死去。事实就是，如果鲁鲁修不接受Geass的契约，也会在那次事变中死去。
　　这样的悲剧会不断重演。
　　和朱雀一样，鲁鲁修在不得已之下背负起了亲近之人的鲜血。这件事，早在零之镇魂曲之前、在枢木神社的那次见面时，他就已经察觉了。
　　如果他能早一点想起来，如果可以再来一遍——
　　“呜——！！”
　　随着这样的想法诞生，剧烈的疼痛袭来。朱雀不由得捂住眼睛，滚烫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淌出来。
　　是的——
　　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所以这一次，他必须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