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海贼]暗星》松鼠光年

37、蓝鸢尾 2

　　实习期间半天的调休假对德雷克来说已是极为不易。
　　闹钟一响，他跃身而起三两下套好衣服。
　　窗外鸟语声已起。
　　晨光熹微，洒在他结实精干的胸肌上，却带不走手心里的汗意。

　　说出去恐怕要笑死人，希普成为首席的第一次航行任务，他一个无关人员比任何人都紧张。
　　大半年前的亡灵节他错失了表白的大好机会，现今一拖再拖，希普都快升上三年级，他还在拔“她喜欢我她不喜欢我”的小花瓣，实质进展全无。
　　今天，今天他一定——

　　想了想出航前码头的学员人数，德雷克小小小小的冲动如火柴入海，呲啦一声死得悄无声息。

　　追女孩这事他是真的不行啊！！！

　　——

　　“食物储备？”
　　“ok！”
　　“备用部件？”
　　“发动机ok，修复木板ok！”
　　“铆钉？”
　　“铆钉o……稍等一下我去确认！”
　　靛蓝发的学员忙乱地跑走，德雷克望着他的女孩独自一人立在港口。

　　忙乱的学员切成背景的配色块，金砂的火在她铺展的肩颈和制服上灼烧。
　　明亮的色彩逐渐扩散，上升到喧扰的躯壳之外。

　　“稀奇。”墨色瞳孔凝聚在他的处所，施施然飘近，偷剪了他的影子映出来给他看，“元帅的手下这么闲吗，有空来看学员搬砖？”
　　“……”德雷克咽下诸多不可言说，找回自己的声带，“来送你。”
　　她有点意外，眨眨眼。
　　“谢谢。”她说，“上回的礼物很好，我已经戴上了。”
　　她侧过身，把腰侧低调精巧的匕首展示给他看。

　　德雷克在亡灵节前挑礼物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功能和实用，返航后才恍然大悟：哪有给心上人告白送匕首的！是打算隐喻一刀两断吗！
　　没想到希普收到的时候意外地很喜欢，翻来覆去地观察下窄上宽的金属，还用指腹触碰细小的血槽。
　　“谢谢。”
　　她当时也这么一本正经地向他道谢，只不过宿醉的神色还染着迷蒙，不一会就耷拉眼皮睡回笼觉了。

　　“铆钉已经装好，只是刚才没有登记，其余物资也全部确认完毕。”艾茵刹车，面露尴尬地打量对立的二人，“我就是来说下还有十分钟启航，先撤了拜～”
　　末了还冲他俩（主要是希普）挤眉弄眼。
　　德雷克面色唰地红了。
　　所以他干不来直球这种事啊！！

　　“临走前还有几句话得嘱咐一下……”她若无其事地掰着手指一点点数，“你要记得做事不能迟缓，言谈不能杂乱，思想不能游移，灵魂不能完全倾注于自身，或者过分焦躁不安。生活中不能始终忙碌不止。”

　　好家伙，一句话扭转局面，氛围暧昧的离别场景刹那转化成家庭教育片。

　　“……噗，逗你的。”她像是初学说笑话的人，讲完故事却逗笑了自己。
　　德雷克凝视着她的笑靥，不自觉莞尔。

　　半晌止住笑意，她眼角还挂着水液，就毫无征兆地展臂抱住他的腰。

　　战栗沉默的曲线在他身前轻歌曼舞，心跳的乐音仿佛来自太阳与诸星之上。
　　德雷克虚空的精神此刻不是在马琳弗多的港口，而是在飘渺清风和炮火海面间混战。恍然间他却又注视着道旁茵茵的蓝鸢尾，辉煌地开着，像一盏盏明灯。

　　“谢谢你，德雷克。”

　　从天涯到海角。
　　从荒漠到群山。
　　从刺骨的雪原到汹涌的热浪。

　　“——还有，再见。”

　　冬夜的青涩与满溢的情感，凝望她，注视她，呼唤她。
　　追随她的色调，她的气息，她的身体，她的世界。

　　——他精致的蓝鸢尾，哀伤的龙胆花。

　　——

　　半月后。

　　“对不起……”
　　办公室的新职员小心翼翼看着他的面色，桌面下怕是手都不知道怎么放。
　　德雷克表现出超常的冷静甚至冷漠，只是在折起那张纸的时候被锋利的纸侧割破了手。

　　——

　　旋开病房门把手的时候德雷克并未想到还有其他来客。
　　他对着相当熟悉的面孔机械式的立正敬礼：“库赞中……”却卡了一下，自我改正道，“青雉大将。打扰了，我改日再来看望老师。”

　　“不用。”泽法抬手制止了他，雄健的腰腹撑起崭新的病号服，颈上的绷带清晰可见。
　　泽法吐出两个字后便闭上眼睛，全身重量倚在身后的病床上。

　　自己的老师已经老了。
　　或许他曾经年轻，曾经不许自己衰弱，可是支持他反抗时间的支柱倒了。
　　于是，他便不得不老去。
　　这样的认知让德雷克偏过视线，在学长兼上司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小哥有话就说吧。”近日升职的库赞轻飘飘开口，声线沉稳，隐隐含混着什么秘密。
　　德雷克很快打消上一个念头，青雉与他们不过一案之缘，不必要有什么其他意图。
　　现下他想做的是把自己的发现找一个适合的地方立即倾倒出来，他认为这发现压抑了更硕大的情感。
　　“其实是有关于一年前的事……”

　　几小时前，缇娜单手扯开毕业军服的领带，把报告纸丢在他面前。
　　“记得当初我说过的梦境吗？‘节日庆典，许多人在酒吧喝得昏天黑地。’”她空出的掌根拼命揉按眼皮，似乎用这种方式才能阻止眼泪流下来，“梦境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战桃丸的冥王、艾茵和死去父亲的游乐园，她们二人的梦是无论如何不会发生的。可我却出现了既视感……在亡灵节那日的酒吧。那时的觥筹交错与我的梦境如出一辙。
　　“再加上你……”

　　——

　　“……可以做出猜测，当初走向象牙门的人看到的是无意义的虚幻碎片，进入兽角门的人则能看到未来的一角。”
　　那个长着耳翅的精灵没有骗他们，喂给众人的梦的确有一部分是真实的。
　　只是他们领悟得太迟。

　　德雷克得出这一结论后便止住思绪。倾诉结束，他颇有种如愿以偿的轻快和理智尚未消化事实的停滞。

　　——真正刺穿他全部麻木的针尖要延迟到数年后，到他乘着自由之鹿号在伟大航路岛屿停泊的一个普通的日子。
　　那座临时停靠的秋岛将会毫无保留地献给他满眼盛开的赤焰枫叶。那时的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呼吸延续着记忆中破坏性的痛。
　　而现在，他只是一个被称作当事人兄长的“无关者”。

　　他在两位长官的面前取出胸前口袋的纸张，缓慢打开来，侧角黑发女人的入学照片在前几日海军档案馆水阀爆裂的意外中，已经浸泡的模糊不清。

　　那标题是如他梦境里呈现的别无二致的白纸黑字：

　　——《关于海军预备役学员X·希普的死亡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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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做事不能迟缓，言谈不能杂乱，思想不能游移，灵魂不能完全倾注于自身，或者过分焦躁不安。生活中不能始终忙碌不止。：《沉思录》马尔库斯·奥列里乌斯·安东尼·奥古斯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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