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海贼]暗星》松鼠光年

26、银莲花 10

　　时间倒回一周前。

　　——

　　“该死，这种结束让人怎么汇报。”斯摩格抱臂，眉宇间是熟悉的不耐。
　　“这也是常规流程。结束任务的各组员要在第一时间向教官单独汇报任务细节，也是为了评分公平性考虑。”
　　屏蔽缇娜和斯摩格的对话，希普在角落奋力打个哈欠。

　　沉稳的脚步声。
　　身着将官大衣的紫发男人经过两旁的学员，六人连忙直立敬礼。
　　“泽法教官！”
　　男人抬手，拧开舰船临时办公室的门，偏头扫过神色各异的六个学生，最终视线凝在存在感最稀薄的那个上。
　　“希普，你先。”抬脚跨入房间，被点到名的她略怔，随后快步跟上。
　　房门于身后再次关闭。

　　——

　　“……以上，就是此次任务详情。”
　　“嗯。”泽法不置可否，笔尖仍在纸上沙沙作响，换行时稍加停顿，翻转手腕将钢笔平放于桌面之上。
　　希普盯着未合笔盖的高级钢笔，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接下来，才是最麻烦的部分。

　　“辛苦了。跟一群臭小子合作很耗费心神吧。”
　　“嗯。现在很想睡。”她诚实道。
　　“忍忍吧，在那之前还有几个问题。”泽法低笑几声又迅速敛起神色，“教官组先前上岛勘探的时候只有未知神庙，任务期间却征兆全无地出现人迹和两道大门的事暂且不提……
　　“一个年轻的恶魔果实能力者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围困你们六人，跨度长达五天，最后还能全身而退，着实令人惊讶。”
　　泽法虽是感叹，语气却严肃锋锐，镜片下的双目穿越桌面上的空气将她寸寸剖开。
　　“——你方才的报告，可没有提到发生冲突的详细经过。莫不是他们三人撞上来求着你打架的？”

　　……
　　想要玩言语花招瞒过泽法，果然是她的痴心妄想。

　　她掏出早已备好的说辞道：
　　“在梦境里，我感觉到近空有一个物体，于是趁其不备抓住了对方。”
　　“哦？”泽法意外挑眉，“感觉？这可不是精准的用词。难不成其他五人没有一个比得过你的直觉？”
　　和德雷克这个bug古代种比动物直觉她自然甘拜下风。
　　泽法所问无非是想知道她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她沉思片刻，捕捉几个模糊的词汇道：
　　“不是看、听、嗅等五感以内的形容，更加类似于……心眼？即使闭眼也能隐约意识到近处的东西，大小色彩状态移动速度，甚至善意敌意也能够辨别的‘感觉’。”在老师逐渐变化的神色中她停顿，留出对方理解消化的秒数，接着道，“大概在入学初期的训练中首次出现。最初我也以为是直觉，”身后袭来的竹剑偏头恰好避开什么的，“抓住此次主使者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与纯粹的臆测有些不同，是十成确定地捕捉到了对方的存在。”

　　泽法闭眼沉吟片刻，再次握笔，金属笔尖点住纸张，黑色墨迹如夜色降临在纯白上晕开，沿丝缕毛絮四面扩散。
　　男人停顿许久，抬腕合笔，未写一字。
　　“见闻色霸气。”挣扎过后的声线凝固着慨然，泽法吐出这几个字，希普收了呼吸，乖巧站在原地，头脑却飞速转动。

　　见闻色霸气？
　　那种信息捕捉的感觉原来有确切定义和名称，看来是海军内部有过了解的能力。
　　这种霸气与她从前所知晓的震慑用霸气类型相异。
　　此前她没有听营内学生谈论过，也就是说大多将官是在日后实战中方才觉醒？
　　不知见闻色霸气是否有个体差异，她自己的见闻色覆盖面很广，但捕捉分辨能力很差，小伊刻是飘至身前才让她的意识摄取出异常，若是超出一臂之外，她之前所说的物体性质信息就立刻变得晦暗不明……

　　思索间，话语再至。
　　“——索拉被隐形黑杀掉了。”
　　她抬眼，说话的泽法十指交叉置于桌面，神情肃穆。

　　……什么玩意？
　　索拉是人名，隐形黑代号吗？总不会姓隐名形黑……？
　　报告期间突然说这干什么，和见闻色有什么关系吗？

　　在她的怔忪中，泽法眯起眼，周身的压迫力暴涨，几乎淹没她的知觉：
　　“你不是北海出身吧。海上战士索拉可是常识。”

　　杀意。
　　希普握紧拳头，指甲剐蹭手心。
　　趁她心神分散抛出话题，对北海并无了解的她肯定无法在第一时间说出北海人信手拈来的常识，暴露无可避免。

　　男人双手紧扣贴于额前，哑声问：“你到底还瞒了多少事。”
　　事到如今泽法终于不再掩饰，正面抛出对她出身的质疑。
　　接下来是什么？
　　羁押？审问？死刑？

　　她眨眨眼，眉心微弯眼线收拢，摆出乖顺的姿态，不语。
　　“宁愿沉默也不愿撒谎的性格，该说你倔强呢，还是孤傲呢。”
　　阴影中的瞳孔咬死她的存在，不与之对视，她也能感受到泽法老师隐而不发的怒火。
　　不单是对她的性格和态度，还有她隐瞒的诸多细节真相。
　　比如，三梦神的身份。

　　……可惜她一句也不能说。
　　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泽法以及整个海军。
　　她干脆阖上眼，双手交叠身前淡然答：“无论是谁，都有不想诉之于众的秘密。更何况，有些事无关人士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即便面对着师长，她依旧用上不客气的生疏语气。

　　不只泽法看透了她，反之她亦是。

　　赤犬和库赞知晓她的身份异常，黑腕泽法亦必有耳闻。
　　这个男人在检举她与留下她之间，听从了自己的惜才之心，所以她才能在这“海军英雄摇篮”美誉的精英训练营里平平安安无风无雨度过一年时光。

　　可她隐藏得太多了，更是胆大到当着泽法的面企图瞒天过海。
　　对她的才能再如何可惜，泽法始终是海军的大将。
　　男人身上附着的锐利气息与沾染黑色的手腕也在暗示他的想法：不能让一个危险性未知的威胁继续存在于海军内部。

　　但是……他真的会伤害她吗？

　　含在舌尖的文字清晰坠地：“我向您保证一点，泽法老师。现在的我，是海军。”

　　她是海军，所以不会做出不利于海军的事。
　　在对方的犹疑中，她给出一个宣言。
　　这既是向理智情感中纠缠的泽法递出的安心剂，亦是对自身立场的声明。
　　从一开始踏上马琳弗多的土地，她就怀抱有朝一日说出这句话的觉悟，否则一开始就不会乖乖跟来。
　　“——以死亡起誓，我从不吐露虚假的誓言。”

　　室内再次陷入沉寂。

　　与面前男人的交锋中，她在赌。
　　赌这个将新生代海军、未来的英雄当作自家孩童保护的男人，必然不会走出和她两败俱伤的一步。

　　泽法转头向身后的小窗。
　　金沙的日光镀在他全身，洗去男人周身的苦辛血气和疲惫，明晰灿烂。
　　恰正如希望。
　　那一道亮蜿蜒至她脚下迟疑停驻，自甲板幽幽下渗消失无踪，冷清迷惘。
　　恰正如痛苦。

　　一声叹息。
　　“……你出去吧。”

　　她赢了。
　　她可耻地利用了他的感情，赢下这场赌局。
　　——为了她所背负的「过去」。

　　兄长曾说她是他们中最聪明的一个。迄今为止，这句话仍然是事实。
　　不仅因为她出色的逻辑分析能力与天生的理智冷静心境，还有她堪称冷酷的决断力。
　　上一秒全身心投入交流相处的日常，下一秒便能狠辣决绝抽身离去，仿佛曾经的感情都是虚妄。

　　她不是磐石坚冰，只是……世间安得双全法。
　　她心怀歉疚，落子无悔。

　　希普起身，向男人敬礼。
　　灰粒沾染的衣角在气流中打旋，她的身影消失在门扉之外，徒留男人在虚空哀怆。

　　——

　　现今，空荡的食堂内。

　　“报告结论要怎么写？”斯摩格沉思，“三个小崽子到底是人是鬼？”
　　“人类有带耳翅的种族吗？变异的空岛人？”
　　“会不会是精灵一类的东西？”艾茵指尖点着下巴，“船精灵据说是在浓雾中出没的生物，同样时隐时现捉摸不定。三个孩子耳尖生出的翅膀不像恶魔果实能力的衍生物，莫不是精灵天生的？”
　　“岛屿的梦境精灵？那少年不是能力者？”
　　“有可能。那个羊头怪物就是他的召唤兽，梦境妖怪！”

　　……
　　吞下最后一口红茶，从回忆中撤出的希普发觉众人的注意聚焦己身。
　　“你觉得呢？那个少年是梦境精灵吗？”战桃丸的口气不算友好，确是真真实实在征求她的意见。
　　不单是他，战桃丸的态度代表了在场其他人静默的姿态。
　　潜意识中，他们在征求她的肯定。

　　泽法老师在报告期间突然发难的原因，是这样啊。
　　自己带出来的海军精英，如果从心理上依赖一个想要危害海军利益的蛀虫，这种依赖性对海军新生力量、甚至海军整体的隐患不可谓之小。
　　但若是跟随心怀正义的理想者，她不但可借亲朋之力立足，精英营的出身还会怀有天然强劲的同僚势力，在将来的仕途上能较人更快一步走入核心高层。

　　分组内暗含领导力考验，报告时逼着非必要绝不说谎的她声明立场，推助她在人才济济的训练营站稳脚跟，同时保障学员们的信赖之人绝对可靠。
　　泽法老师真是良苦用心。

　　想通后，她心头涌起一阵倦怠。
　　大将级别的人物心理真是十八弯，脑细胞一个个的都还好吗？

　　“精灵吗？”对那疑问敷衍挥挥手，“你们说是就是吧。”
　　反正都不是真相，叫什么都无所谓吧。

　　——

　　见她回神肯定，话题再次转回开学前要上交的任务书面报告上。
　　“实在惊悚的巧合。”缇娜沉吟，“从幻境走出恰好过去五天，再加上来往山脉的两天，正好是生存任务要求的一周时间，完全是精确的算计。就算是时间错乱的梦境，也让人鸡皮疙瘩起来。”
　　“那两道门……”斯摩格在长凳上转换姿势，赤棕的木承着体重发出吱呀声，“那个少年临走前说梦境不全是假的……你们都看到什么？”
　　“主要是过去的记忆，还有一些零碎的画面。”缇娜回，“好像是节日庆典，许多人在酒吧喝得昏天黑地。”
　　“按照精灵的说法，记忆之外的画面或许和……”极其不确定的艾茵吞咽后继续道，“未来有关，对吧？”
　　“只是猜测而已。”德雷克皱眉，似乎从内心抗拒这种说法。
　　“对书面报告有用的情报，还是共享的好。”战桃丸说，“我梦到老爷子要给我换新武器。”
　　“黄猿大将给你购置新武器……这种模糊的说法倒未必不会发生。”
　　“如果知道老爷子是要给我买「冥王」当武器，你还会这么说吗？”

　　“噗……咳咳咳，”捕捉到关键词的希普差点报废整杯饮料，“冥，冥王？”
　　“啊，所以说那小鬼肯定在胡扯！”
　　“那个，那个，我梦到，梦到泽法老师……”艾茵一边嗫嚅一边把自己往桌下藏，最后的声音几不可闻，“和爸爸带我去了香波地乐园，还买了棉花糖，然后三个人正准备去做摩天轮……”
　　众人：=。=
　　同学你画风为何如此与众不同卓尔不群。

　　“我梦见一个戴草帽的家伙把我撞飞，不知为什么看着很欠揍，估计是海贼吧。”

　　嗯，和一个让你血压飙升的草帽小子相遇相知相爱相杀，这是命中注定啊斯摩格。
　　希普幸灾乐祸地叉起肉丸嚼嚼嚼。

　　“我……”德雷克半张着嘴，犹豫许久指着身侧的她，“梦见她的死亡通知书。”

　　啪唧。希普一下又成了众人视线中心。
　　“不愧是运气最糟。”
　　“别人的梦里你都没有好下场。”
　　“你还是多做点好事给自己积德吧。”
　　她鼓起腮帮挥舞小叉：“不要看不起幸运E啊！”

　　“——至于我，梦见的是和谐场景，嗯。”
　　面对众人头顶缓缓升起的具象化问号，她眯起眼半讥讽地冷笑，“别人床上运动的事你们也这么有兴趣啊。”
　　……
　　…………
　　………………
　　“你这女人！”被踩到尾巴似的，满脸通红的战桃丸跳起，一掌砸在桌上，“不知廉耻！”
　　嘁，不知廉耻的又不是她，是赋予她这个场景的梦神好吧。
　　她一瞥：“你好纯情呢战桃丸学长。我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你就嚷嚷，万一要是认识的人，你是不是打算给食堂开个全景天窗？”

　　“那个……德雷克学长，你的脸要爆炸了。”此时艾茵却看着她的左手边，嘴角扭曲眼神变幻。
　　一扭头，德雷克死死捂着脸，绯色从耳尖染到耳垂。
　　一个两个都这么纯情，受不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说话色情点不好吗？

　　——

　　“笔头相关的事暂告一段落，泽法老师让缇娜把这两个东西，”粉发女人起身，来到桌子侧面，从脚边提起木箱，打开后归在众人之间，“在通过任务的六人之间分掉。缇娜没有想好怎么分配，你们自己看吧。”

　　箱内静躺着桃子和橘子。具体而说，是色彩花纹极其诡异的桃子和橘子。
　　是斯摩格在神殿发现的两颗恶魔果实。

　　三个恶魔果实能力者首先表示拒绝，学校的奖学金足够花，他们也不是喜欢金钱享受的人。
　　随后是战桃丸：“老爷子那边给我另有安排。”
　　搬出黄猿大将的名头，众人也不好说什么。

　　“我不要。”于是下一选择人希普撑着下巴一撅嘴，“味道古怪，吃了不能游泳，战斗时还要小心海楼石，这东西有什么好。”手肘将盒子往对角推推，“艾茵，你吃吧。”
　　艾茵赶忙摆手：“我也不能吃两个啊。”

　　德雷克侧身看向立在桌前的缇娜，“查到这两个果实的名称了吗？”
　　粉发女人平淡道：“没有，这两种外形是第一次见。”
　　“那你吃吧。”德雷克取出粉色的橘子放在希普面前，“就算赌一把也好，获得实用能力的概率还是很高的。”
　　“是。你现在的实战水平太拖后腿了。”斯摩格嗤笑，“就算吃到再没用的垃圾果实也比现在好。”

　　如果不是在梦界把神力用了个精光，她现在就让斯摩格看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如果不愿意吃这个的话，”艾茵把两个水果交换，黑色的桃子落在她面前，“我们换一下也可以。”

　　“除了斯摩格这个混蛋之外你们说的都对。”
　　听了众人的劝说和贴心的考虑，希普深觉有理，她郑重点头：
　　“——所以我决定，在等到命中注定的那颗果实之前，我就不吃了吧诶嘿嘿:P”

　　……
　　“胡扯！！！”
　　战桃丸一把扯过她的脸，在她的痛呼还未传出时，一只黑色手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桌上的水果，精准地塞进她嘴里。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缇娜你好狠毒！
　　她挣扎几下，德雷克眼疾手快地扣住她想推出的左腕，臂环的冰凉与体温的滚烫刺激皮肤，她一时瑟缩，口中下意识吞咽，便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丑恶气味从食道蹿升至嗅觉系统。

　　谁家的青春期少男每天踢球不洗脚穿了三年的臭袜子塞进鲱鱼罐头共同发酵后拌了过期泡菜汁塞给她吃！！
　　滔天的吐槽卡在喉口，随着腐烂的气息滑进胃袋。

　　希普白眼一翻，当场晕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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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不好增章，10和11两章二合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