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桃心

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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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橙吵着闹着要住燕北的家。
　　这对于他们情侣的关系来说本来是正常，但是燕北却拒绝了郁橙的要求，转而给他定了个酒店。

　　郁橙心想是自己家里的原因让他由此举动，于是也忍了下来，没声张，心里有气但是仍然住进了宾馆里面。

　　好在出行计划是去订了去大理古城，两个人上了路，总免不了会住在一起的，想到这里郁橙又开心了起来。

　　他们去崇圣寺三塔，三塔倒影公园，喜洲古镇，蝴蝶泉，双廊，洱海，小普陀，苍山，玩了快一周的时间，郁橙觉得不痛快，仍然想着要拖燕北出来玩，但是燕北是有工作的人，他能请到一周的假期实属不易，这一点郁橙理解燕北工作的特殊性，他只能期盼着下一次燕北有时间能和自己一起玩。

　　最后一天回城的时候，他们住在洱海边，因为不是旅游的旺季，旅店生意清淡，游客也少，只有三三两两的游人，还有一些vlogger在拍视频。

　　入夜了，郁橙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楼下人来人往，影影绰绰。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一次出来玩儿算开心，但是郁橙心里总痛快不起来。
　　这种情绪他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但是他很确定，不仅仅是自己不痛快，燕北心里也一样不痛快。

　　他尝试过亲近亲近燕北，但是每一次他一抱住燕北，燕北的身体就僵硬了，他不傻，他可以感受出来。

　　他装傻没问燕北到底是为什么，是因为害怕听到自己承受不了的答案，于是只能每天开开心心的，装得没心没肺一样。

　　郁妍这时候发短信来问他玩儿的怎么样，什么时候打算回去，让他告诉家里航班号，好到时候去机场接他。

　　郁橙其实一直在等，在等一个燕北的答案。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出来旅行之后，和燕北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很别扭，那不是他认识的燕北，但是他也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儿。

　　后天就要回家了，他想了又想，是不是因为家里的原因，但是又觉得，燕北不是那样的人。他很清楚，燕北是什么样的人。

　　燕北又出去了，每到晚上八点左右，他就会一个人离开一会儿，好像是打电话，应该是工作上的，郁橙有一次想要不依不饶的跟出去看看，但是燕北却转个弯就不见人了，搞得郁橙觉得自己很傻，居然想要跟踪燕北。
　　他自嘲地笑了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燕北出去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回来，时间是九点，回到房间之后，燕北就开始换鞋，准备洗澡睡觉。

　　四五个夜晚，他们都是这样沉默地渡过。

　　燕北放下了手机充电之后，郁橙突然开了口叫住他：“燕北，你是不是，觉得我烦了？”

　　燕北背着郁橙坐在另外一张单人床上，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背影僵了一下，然后很快就转过了身，问：“没有，为什么这样问？”

　　郁橙无奈地笑了一下：“没，就是这样感觉，我好像这次来让你为难了……你那么忙，我还找你陪我玩。”

　　以他们两人亲密的关系程度，其实远远不到说这种话的时候。

　　燕北说：“没有，你别多想了，我不会这样想的。”
　　他想要安慰郁橙，但是好像找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安慰出来，只能愣愣地坐在床上把郁橙看着。

　　白天出去玩儿的时候带着的鸭舌帽还没有脱，这是他到了云南之后无意之间养成的习惯，不喜欢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表情自己的脸，现在对着郁橙，竟然也忘记了吧帽子脱下。

　　郁橙看不见他那一半在阴影之中的脸，只是在灯影的切割下，能看见半边他坚硬的下颚线。
　　郁橙突然就觉得很累，他趴在桌子上说：“我记得，以前是你喜欢我多一些，但是现在，好像反过来了。 ”

　　燕北站起来朝他走过去想说，其实没有的，没有这些事，现在自己有些生病，等病好了一切就会像以前一样。
　　但是等他靠近郁橙的时候，他才发现郁橙睡着了。

　　他拿了一张毯子给郁橙盖上，然后轻轻地观赏了浴室的门。

　　等到两人从洱海返回昆明的时候，路途上一直都很沉默。
　　郁橙习惯性地听歌，虽然已经是蓝牙耳机，但是以前他会和燕北一人一个耳机，彼此靠在一起听。
　　如今……
　　他把耳机递过去给燕北，燕北有些陌生地看着他这个举动，然后笑了笑说：“不用了，我现在不太喜欢用耳塞。”

　　郁橙觉得有些讽刺，什么时候燕北喜欢上了压耳式耳机都不知道。
　　他好脾气地笑了笑，笑容里面没什么精神，然后带上眼罩很快就睡着了。
　　燕北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他自从当了缉毒警，就变得异常警觉，总觉得日常生活的平静之中藏着巨大的不易让人发现的危险。
　　他习惯性地四处打探，不动声色地依靠那些行人的职业，年龄，从哪儿来。
　　深入骨髓的侦查训练让他无法放松自己，即便是在简单的寻常日子之中。意外被针管刺入自己腋下的恐惧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不能放松。

　　他看着睡着的郁橙，突然羡慕他这样无忧无虑真好，又羡慕他有个完整的家，去哪儿有人惦记真好。

　　他喜欢郁橙，但是却连这些简单普通的话都不能告诉他。

　　最后一个在一起的夜晚，郁橙坚决要去燕北家里看看，燕北不想，郁橙就开玩笑说：“你是不是在家里藏了人，怕被我看见。”
　　燕北哑然，他本就不是善于辩解的人，只能退了酒店带郁橙回家。
　　他怕郁橙发现自己柜子里面的药。

　　但是事实证明他想多了，郁橙到了他家里显得开心了许多，就又像回到了小时候，他们两个人在家里玩儿的样子，郁橙随意地踢掉鞋子在燕北不太大的家里来来回回走，丈量着他这个麻雀之家。

　　然后又叫了外卖，还叫了酒来喝。
　　燕北被叮嘱不能喝酒，但是郁橙说最后一个晚上了，不能不喝点。

　　燕北无奈，只能陪着他。

　　郁橙酒量也就那样，喝一瓶红酒就已经糊涂透顶，但是他是属于不能喝又爱喝的类型。
　　郁橙喝醉后的模样和他平时没太大的变化，只是胆子变大了一些，他大醉伶仃地问燕北：“燕北，你想过我们的未来吗？”

　　未来。

　　多么令人期待，又不敢幻想的两个字。

　　郁橙也不管燕北的沉默或回答，径直说：“我想过，等我工作了，我们可以去一个我们喜欢的地方，云南，或者东北都行，你喜欢哪儿我们就去哪儿……然后我们可以买自己的房子，白天我们都出去上班，晚上回来待在一起，可以养宠物，你不是喜欢狗？那我们就养狗，房子大一点可以养两三条，房子小就……等我们有钱了再换一个大的。”

　　燕北异常沉默安静地盯着郁橙说话，郁橙一个人叨叨叨：“燕北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有多辛苦，我很怕异地恋，但是又没有办法，我想如果我没有得罪教授就好了，这样我就不用浪费多一年的时间可以早点和你在一起……”

　　“其实说起来我的计划也不算什么计划，就是能像以前一样就行了，如果你不介意回家来，我爸妈你可以不用介意的，他们管不了的，我们有手有脚都是成年人了，他们不可能比我们分开，逼我结婚我只会和你结婚……”

　　郁橙最后喃喃自语地问：“我的未来都是和你在一起，但是你呢，你的计划里面有我吗……”

　　然后他就彻底睡着了。

　　燕北把他抱到了床上，关上门，独自开了一盏灯，拿出纸和笔，很认真很认真地打算给郁橙写一封信。

　　他写了很长，然后又丢了重写，写了很多，然后又全部划掉重写，就这样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天渐渐发白，露出鱼肚白来。

　　新的一天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来临了。

　　燕北终于把信写好，装进信封里，封口的时候，好像浑身都松了一口气。

　　郁橙醒来之后就是送他去机场，郁橙却在吃早饭的时候提出来：“算了，不用你送我去了，我自己打个车吧，也不远。”

　　燕北听到这句话反应了好几秒才问：“为什么？”
　　郁橙低着头拨弄碗里的粥，说不出来为什么，只是突然想这样做了。
　　他没回答燕北，燕北也没再说话，他们就在沉默之中迎接了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最后，燕北还是叫车送郁橙去了机场，郁橙提一个小行李箱，就装了几件衣服，还有郁橙来云南之前给燕北买的A城零食，那些都是燕北喜欢吃的东西。
　　不过这次行程弄成这样，燕北也没什么心情吃下去，郁橙也是随便把东西掏出来扔在床上就算了。

　　中午十二点半的飞机，到达机场是早上十点半，还有一个多小时，燕北拖着郁橙的行李去帮郁橙办理托运，郁橙说：“不用了，没什么东西，我提着就行了。”
　　燕北还是要把行李从郁橙手里拉过来，两人的手在一根行李拉杆上较劲。
　　郁橙狠狠地拽了一下，燕北没想过他会和自己抢，当他盯着郁橙的眼睛的时候，看得出郁橙眼里的执拗和凶狠。

　　他不由得放了手。

　　陪郁橙在机场坐到了快十二点的时候，燕北站起来说：“好了，你进去吧，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郁橙拖着箱子，默默点头，没说什么就转过了身。

　　燕北站在海关外，看着他慢慢消失在人流之中，他也离开了就机场。

　　郁橙根本就没走。

　　他进了海关，过了安检，一直坐在咖啡厅里面，像个发呆的木人。
　　最后错过了登机时间，广播催了几次，他依旧没有动，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最终飞机起飞，他始终都没有登机。

　　燕北看着自己手机的时间到了十二点半，心想郁橙现在应该平安登机，顺利回家了吧。

　　郁橙又自己一个人麻木地拖着行李走回了候机大厅，看着眼前忙忙碌碌的人潮，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