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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7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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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天上又打了个响雷,曾一杭眼睁睁看季霖拿了大刀,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他知道这时自己绝无还手之力,也逃不出这魔窟,催动龙珠,也没任何效果。
季霖越来越近了,曾一杭能看见那刀锋上寒光,他闭上眼睛,只等他最爱的小师弟亲手结果他的性命。他一刻,他什么也没想。
等了片刻,他没感到刀刃切下,倒是觉得身子向下一坠,脸上身上不断有水泼来,这……这……这四下一片漆黑,怎么是在海上!他困惑了好一阵,身子却上窜下跳,眼花缭乱间勉强看清眼前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银鳞,这……这是在一头巨龙身上!这巨龙在自己的驾驭下,劈波斩浪,稳稳游在东海之上!还在懵懂间,自己竟用金鞭抽起龙头来……
这是做什么?那是季霖?季霖?华清?曾一杭?海潮?曾一杭脑中一片混乱,下手却越来越重,那龙头痛苦地乱晃,他终于想起来,这是在东海上,之前经历的事在三世之前,现在自己把身子借予季霖,让他对付来取他龙身的群怪。
他一边由季霖控制着抽打着龙头,一边想着刚才所见,或许刚才这厮是真把自己杀了?不对啊,当时记得是斧子?可是也不能确定是斧子……寒光一闪……应该就是那把大刀了!这厮真狠,骗自己给他养珠,连身子都拿去云雨,最后竟一刀杀了!曾一杭好不是滋味,又想起季霖说一不情愿便会把他弹出来,只好安慰自己,那时季霖中了魔毒,神智不清,而且说是前世,也不过三世之前了,死了便死了,轮不到自己算账,他要不死一直做神仙也不会有现在的自己……然而,不是滋味就是不是滋味,那种感觉竟然挥之不去……
季霖似乎没感到曾一杭心思活动,因为那龙头已经由银变金色,又涨成红色,几乎要抽出血来,曾一杭看了心惊,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的身子。下面海潮呼啸,银龙毫不畏惧,已恢复了许多精神,向大海深处游去。头上黑云滚滚间,突然裂开,出现一轮圆圆明月!
曾一杭正觉得离奇,那龙头终于被抽得受不了,挣扎着抬起来,张开大嘴,吐出一颗闪闪发亮的龙珠!
好大的龙珠!比他在回忆里见的大了好几倍!远看过去,就比明月小一点点!不禁让他感叹:季霖这厮,真是……叫人既恨他,又服他。
这龙珠一出,晶莹剔透,又放出七彩神光,绚目非凡,它照得天地变色之际,才是海中诸怪绝顶兴奋、前赴后继之时。只见一轮一轮的海潮冲天而起,却没有水声,是撼动天地的咆哮。曾一杭只觉得自己头发乱飞,周身被风吹得像要被撕裂,耳朵也要被震破了,他的身体在季霖的控制下,见证天下鬼神对强大灵力的极度渴望与凶猛热烈的追寻。
然而,那魔潮高一尺,龙珠就飞升一尺,魔潮高一丈,明珠就飞升一丈。那些海潮也不是一个方向,而由四面八方涌来,团团围着那颗明珠,发起一轮轮进攻。
看着那黑潮之上自如的明珠,不知为何,曾一杭觉得它就像无所畏惧的季霖。
终于,明珠越飞越高,要与明月齐平,明月之辉似乎也被它吸走,再没它夺目。海潮也随之越冲越高,眼看就要冲到天际,把那明珠抓了下来。
这时,好像明月也怕那魔潮,乌云再次涌动,把明月遮住了。海天之间,独有明珠之辉,穿过重重黑云黑水,可达数里之外。黑潮再次兴奋了,它们一拥而来,把明珠扑在里面。这下,明珠不见了,曾一杭又陷入黑暗里。他有些慌,却随季霖往上看去,一点也感受不到龙子的情绪。
时间流逝,包住明珠的海潮形成一个愈来愈粗的擎天水柱,下面还有接连不断的海水涌过来,好像要分享残羹的恶鬼。由于倾全东海之力,曾一杭甚至觉得海平面下降了,龙身本身露出海面的部分,比刚才大多了。
他与季霖静静地看着,他感到季霖开始暗暗兴奋,海潮上涌得越多,季霖就越兴奋……
一声尖利的悲鸣划破天空,紧接着轰得一声,整个水柱炸得四散开来,海潮急速落下,逃命般像四周退去,曾一杭仍没有动,他站在龙首,感受季霖的兴奋慢慢达到了顶点,那明珠的光芒更剧,居然刺得他睁不开眼,那海潮想退,却退不得,刚刚散下来,又像被什么拖了回去,黑云亦想逃,也被一股神力拉着往回走,整个世界充满了痛苦的鬼哭怪啼……曾一杭想掩住耳朵,季霖却由不得他,季霖要借曾一杭的身子,好好的看,好好地听,这些觊觎他千辛万苦抢来的龙体的魔怪是如何被摧垮的……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海潮渐渐平复,无力地拍打着龙身,乌云渐渐散开,竟露出湛蓝湛蓝的天空来!已经……天明了?天明了!曾一杭简直目瞪口呆,只看着龙珠渐渐敛了光芒,飞到自己面前,自己不由伸手借了,不,其实是季霖伸手接了,捧在身前,曾一杭觉得身子一软,向后倒去,一下子坐在龙头上。季霖的魂魄已离了他的身体,进入到龙珠里,那龙珠在曾一杭身前顿了顿,便飞走了,从巨龙微张的口中飞了进去。
曾一杭手里拿着金鞭,一片茫然,只望着东边的日头发呆。日光在海平面上普照,一片祥和壮丽,哪有什么鬼怪?有鱼跃水面,生气勃勃。
他感到屁股下面龙身活动,只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那龙身越变越小,差点把他摔下海去。那龙终变成季霖,携他飞过大海,又回到华清道上。
两人相对,曾一杭看他神采奕奕,比初见更多了几分英气,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打趣说:“现在不用我背你了罢?”
龙子心情大好,冲他一笑,自己向前走了几步,脚步轻快得很。
曾一杭看着他背影,又是欣慰,又是心酸,不过想想还是松了口气,便转身往山下走去。
没走几步,就被季霖叫住:“你要哪里去?”
曾一杭回身笑道:“你现在好得不得了,自己去见师傅……不,不见他也没事,还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