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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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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曾一杭抱住季霖,大漠夜晚天寒,他的额上却出了一层细汗。
四面一片沙海,危机四伏,再行夜路返回太过冒险,何况带着季霖,更不敢轻举妄动。他确认了一下躲藏处足够隐蔽,然后赶快检查季霖的伤势。一看就十分心疼,季霖身中数剑,伤势入肉不浅,鲜血直流。
那剑非同寻常,刃上带毒,让季霖受伤之时恢复不能,且血已发黑,是中毒之兆。可是天色黑暗,曾一杭也是借着营地火光,并不敢肯定。可以肯定的是,季霖是主帅,现在一定有敌军在找他,情急之下,曾一杭问龙魂:“附近还有什么躲避之处没有?”
“昆山就在附近。那片有我家龙骨镇住,魔军不敢轻易上去。你们可以去找我妹妹……”
曾一杭听见魔军上不去,便道:“你送我去就好,我不会去打扰你家女眷。”
龙魂听了,便一阵飞奔,虽然只是顷刻,曾一杭提心吊胆怕有魔来追,仿佛过了千年,脚踏上昆山才松了口气。龙魂道:“我们做了错事,愧对祖先,上不了昆山,只能送到这里。大人保重!”
曾一杭与他们告别,很快在山上找一个山洞躲进去,为季霖疗伤。他不是不想上去向银龙女眷求助,只是他听闻她们性情孤僻,季常与银龙女子关系更是暧昧不清,据说迟迟不肯婚娶,还惹恼了对方,他实在难以相信她们会肯帮忙,搞不好还要耽误季霖的伤情。
这个山洞还算干燥,他轻轻把季霖放下,寻树枝点了几把火,再细细查看他的伤口。那血确实发黑。季霖昏迷中似乎十分痛苦,嘴边还有白沫。曾一杭帮他擦去白沫,小心挤出黑血,然后用轻轻用手摩挲着金鞭,直到金鞭尾梢发出青色的光。
“季霖。”他抚着季霖的头发,“你且忍一下。”
季霖睫毛动了动,用力想睁开眼睛,终没有成功,只顺势轻轻抓着曾一杭的衣服。
曾一杭深吸口气,把金鞭末梢摁到伤口上,那青光一见血,立刻咝咝作响,季霖痛得一下子睁开眼睛,咬紧牙关,仍是浑身发抖,不停流汗。
曾一杭怕他晕过去,忙道:“魔军上不了山,你若想叫,别忍着。”
季霖挣扎着摇了摇头,手空抓着,曾一杭忙把他手放在自己手臂:“你若痛,就……”
正说着,青光似乎又遇上毒液,竟迸出火星来,季霖拼命忍住,还是“啊”了一声,手没抓牢,头向后仰去,曾一杭赶紧扔了金鞭,抱起季霖,看他面色死灰,两眼上翻,一动不动。
“季霖!季霖!”曾一杭瞬时觉得浑身发冷,眼前一黑,狠敲了自己几下才又恢复神智。他把季霖搂在怀里,不住哆嗦着喊他的名字。季霖身上比过去更凉,刚才还撑得一口气,现在似乎连气也没有了,浑身渐渐软下去。曾一杭连忙摇晃他,对嘴送真气给他,可真气用去大半,季霖仍毫无反应。
曾一杭精疲力竭,想不出别的办法,突然念头一闪,运气吐仙元出来。那仙元像个白色小球,由真气所结,刚出曾一杭之口,山洞就要摇晃,曾一杭忙用手护住光芒,扶住季霖,送到他嘴边。季霖这时哪张得开嘴,曾一杭只好把仙元含在嘴里,吃力地掰开他口,嘴对嘴,就要把仙元送到季霖体内。谁知那仙元到了季霖嘴边,季霖身躯一震,竟用力别过头去。曾一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到一边。
曾一杭被他一推,仙元又被吞到肚里,可他一时却爬不起来,只躺在地上,睁大眼睛,怔怔看着季霖吃力地一挣一挣地从地上支起身来。季霖脸色很差,光挣起身就让他直喘气,他狠狠瞪着地上的曾一杭,气喘吁吁地骂道:“呆子,作死么!”
曾一杭眼珠一动不动,死死盯着季霖,终于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突然喉咙一酸,连忙转过脸去。
季霖知道他在哭,叹了口气,可毕竟力量不足,又伏了下去。曾一杭拼命收住眼泪,回到他身边,重新把他抱到自己身上。季霖俯在他怀里,叹了口气,吃力道:“仙元是仙家根本,以后莫再拿出来。这次,你不该来。”
嘴上说,却轻轻扯住曾一杭的袖子。他实在有些穷途末路,才由得自己显出这般流恋来。
“若你死在这里,我连尸也收不了。若你死了,你叫我……”曾一杭说不下去了。
季霖脸色凝住,良久才安慰道:“有你在,我便死不了。”
说罢,又指着在一旁的金鞭道:“再为我疗毒罢。”
曾一杭犹豫了,季霖道:“我手下兵将全在外面,生死未明,我不可耽搁太久,把他们全扔在大漠里。总得出去看看,再找办法。”
曾一杭终究拿着金鞭在手,却对着伤口,犹疑不定。季霖运足气,趁曾一杭不备,伸手夺过金鞭,摁在自己伤口上。
结果他自然痛得死去活来,却再不像刚才那样昏死过去,咬着牙,努力与曾一杭说话,不让自己失去意识:“我带兵到大漠,一路直追,直攻到他们城下,本来可以胜利在望。哪知那城七天攻之不下,我军疲乏,魔军却越战越勇。后来我找到缺口,下令全力攻城,好容易攻破城南。可城破之时,一道紫光直冲而出,我才知不妙。打算撤退,哪知背后冲出一支骑兵,直逼我而来。这还不是最糟,我本全力迎敌,三名副将突然叛变,这些小人,暗捅了我几剑,我好不容易……”他见曾一杭表情很差,便强笑道:“等我逃出来,身负重伤,也走不了多远,只好晚上才挪几步,眼睁睁看全军覆于那帮魔军手下,心想自己也撑不了多少天了,不想遇上了你……”
“那是你命不该绝。”曾一杭道。
季霖想冷笑,却因为疼痛竟整个表情都变了形:“你怎么知道我命不该绝。你今天救了我,我未必就能活着出去。”他看了曾一杭一眼,脸上淌下汗来,“这些年,我一面怪你,一面又怕你怪我,今日能见到你为我这样,我……”
他还没说完,拿着金鞭手便不断颤抖,终于,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