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李代桃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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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尖传来一阵尖锐的痛疼，致使经天子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他撑着发霉的柴草吃力地坐起来，把那只啃他鞋尖的老鼠踢开，在夜色中惬意畅游的老鼠被经天子的响动吓了一跳，纷纷钻到柴草下去逃走了，在黑暗中传来一阵悉悉邃邃的响动。
借着月光观察四周，破旧狭窄的房屋内堆满了柴草和农具，雪白的月光透过窗棱照在对面墙壁挂着的一串苞谷上。看来，囚禁经天子的地方是某个村庄的柴房。新的皇宫尚未修完，而疏楼西风原本以神庙的名义建筑，自然也不可能在地下修个牢房，因此，像经天子这样的一代枭雄也只能像个偷摘瓜菜的小偷一样丢在村里的柴房里面壁。听着不远处的狗吠声和耗子打架的唧喳尖叫，经天子心中顿生悲凉，觉得疏楼龙宿给他选的这个破地真是委屈他了。
他不怕天牢的刑具，也不怕粗鄙狱卒的冷嘲热讽，也不怕穿着囚服插着牌子游街被百姓扔烂柿子，至于闹市问斩暴尸三日，他就更不怕了。他经天子早就豁出去了，要是连死都怕，他早就不干这一行去做天子帮的首领，能占珍珠国三分之一的疆土闹得天下鸡犬不宁，他好歹也是名闻天下的枭雄，既然选择成为枭雄，自然要求个轰轰烈烈的死才能配得上他。兵败自杀，或者穿着血衣面无惧色地嘲讽掌刑官，被打的皮开肉绽骨裂血喷也不皱一下眉头，断头台前，他当着观刑百姓的面一口喝干酒碗里的黄泉酒然后仰天大笑，然后在百姓肃然起敬的注视下血溅白绫。
这才像个枭雄应该有的下场。
昏沉夜色里，一声低迷的牛叫传来，经天子郁闷地躺在柴草上抱紧双肩思量着未来的刑场所在地——冲着疏楼龙宿的奢侈嗜好来判断，至少行刑场所不是个小气低俗的地方。
前往疏楼西风所穿的礼服还在身上，散发着一股潮湿的海水咸味，提醒着经天子所遭受的惨败，除此之外，身上的玉佩和贵重饰物都不见了，想必是拘禁他的狱卒趁他昏迷之时顺手牵羊，如此一来，贿赂狱卒的念头也就不可行了,如果能够逃出生天，联系旧部死士一起前去疏楼西风——不过，经天子想到【如果】的时候便停止了自己的一厢情愿。他熟知人性的软弱，当雨神凭空召来海水施展神威之后，那群吓破胆的部下脑子里只剩下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的勇气了。更何况破墙众人推，破鼓众人捶，经天子自认不是忠勇之士，俗话说物以类聚，跟随在他身边的自然也没有赤胆忠心的死士，他这面大旗一倒，就算经天子能买通狱卒逃出生天，但是遇到昔日部下的时候，恐怕不求他们拥护他东山再起，而是保住头颅免得被他们拿去邀功赎罪。
难以招募旧部，而且身边的村民民风淳朴难以拉拢，他们一心拥护麒麟臣服的天之骄子，谁和台甫过不去，谁就是他们的死敌。就算没有薪酬没有奖赏，这群村民依旧踊跃报名，恪尽职守地看守经天子，送饭的时候，经天子一看他们的脸色就明白在这个村里的主流价值观是什么。
“我们的新君是天仙！”他们在门外得意地夸耀着龙宿的美名，仿佛是在夸奖他们自己，“这世上哪有天仙做国君的例子啊！”“咱们国家有盼头了！”“等新君登基，看哪个山大王还敢称雄。” “兵不血刃地除掉天子帮的头头，那群淹得半死的士兵全都吓得两腿发软，看看这群耀武扬威的军爷，抢粮食抢牲口的时候不是很牛气冲天吗？”“不是我多嘴，但是要是换了我，才不会这么便宜他们，放他们回原籍去。”“你懂什么，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等那五百个兵卒失魂落魄地回到原籍，天子帮那群余孽从他们口里得知新君的手段和威仪，哪里还有胆子和新君作对啊。”“原来如此......”
等到下午过后，看门的换成了几个村妇。经天子望向窗外，看到三名妇人坐下院内的柿子树下，身边放着锄头和砍刀，屁股下坐着麻石，面冲柴房的房门，正在低头缝补破烂衣服。几个邋遢的小孩绕在她们追跑打闹，其中一个头发灰白的妇人假装大怒，将小孩轰走了，然后和两位同伴一起聊天。
她们聊自己的丈夫，骂他们从早忙到黑不知道顾家，然后又抱怨儿子吃的太多长得太快，女儿看不上媒婆介绍的小伙子，或者家里的存粮不够了，只能掺进麦麸做粥，但是哪个贱骨头的小儿子死活不肯吃，还想吃白面，老娘到哪儿去给你弄白面啊！
她们骂得很顺口，一个贱骨头加一个兔崽子，但是表情却是笑眯眯的，明明长得像块粗糙的石头，说起话来也是横冲直撞没个女人样，但是那花白的头发和眼角里的鱼尾纹却烫得人心里一片白亮。
苍老的母亲。
经天子望着她们。
逐渐死去的母亲。
他贴着墙壁坐下来，仰着头望着光秃秃的墙壁。
对悦兰芳的憎恨，在心中无休无止地疯长。
他的母亲是国母，是皇后，是仙人。她永恒的温柔与无法凋零的美，以及颠沛流离的逃亡道路上不肯抹杀的高贵，是经天子的脑海中永远无法消退的依赖。当她披头散发，疯疯癫癫地在军营里徘徊的时候，经天子决定用余下的生命去憎恨悦兰芳这三个字。
大概六天过后，柴门推开，一身白衣的伏龙先生走进柴房，对着经天子微微欠身行礼。
经天子抓了抓头发上的碎草，慢悠悠地站起来等候发落。
“经天子，”伏龙先生很是礼貌地说道，“我捎来龙首的口信，共有三句话。”
“嗯？”
“【你的兄长悦兰芳今日来到云州地界了。】”
“什么？”经天子猛然睁开怒目，“他已经死了！我率领兵卒半路截杀，亲眼看到他的尸体被战马踩成肉酱！”
“龙宿的第二句话：【替身。】” 伏龙语调平缓。
经天子猛然顿住，心里一片冰凉。
当初设下伏兵截杀悦兰芳的时候，经天子还感到侥幸，居然能够一击得手——替身！替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悦兰芳城府颇深宛如狡狐，怎么可能乖乖地带着两百人去冒险！经天子那点邪恶的赌徒性情，全被悦兰芳看在眼里算在心里。李代桃僵，金蝉脱壳，这点小小的把戏，经天子居然没能看破。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李代桃僵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