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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此情可待成追忆(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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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觉得我三年前瞎了眼睛。
“一条忠心的狗,是绝对不会对主人叫的,除非是主人要它离开他,他才会不舍。你说呢,雪染。”楚星魂在我身边问道。
你才是狗。
我的嘴角裂开一条弧度“教主说的是,但是如果主人长期的虐待那条狗的话,你说,那条狗会不会做梦都想要咬断那主人的脖子呢?”
楚星魂垂了垂眼睑,又长又密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冰蓝色的瞳孔没有任何波澜。他那抚摸鞭子的动作可真是优雅,细细长长的手指爱恋的抚摸着鞭身,就像是抚摸着自己心爱的人一般。只是那双淡漠的眼睛,太不相衬。
眼前银光一闪,我的右肩顿时火辣辣的疼起来。衣衫撕裂,渗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再看楚星魂,他手抚银鞭,问道“现在,这条狗还想咬断主人的脖子吗?”
我多想杀了他。
可是我却连他的动作都没有看清,我又如何的能打过他?
一招。一招必败。
楚星魂的兵器一直是长剑,我一直以为他最擅长的便是长剑。
可是我却错了。原来,他最擅长的却是长鞭。刚刚那一鞭子的力道刚刚好,他甚至没用内力,却仍是将我打成这样。即便是已经失去了知觉的右臂,现在依然隐隐作痛。
我咬牙切齿道“现在这条狗不光想咬断主人的脖子,它还想吃主人的肉喝主人的——啊——”还没说完,他又一鞭子甩了过来,快得惊人,还是抽在刚刚的那个地方。我闷叫一声,皮开肉绽。
我现在真有拿刀把自己了结了的欲望。
“看来,这条狗是真的得了失心疯了,想给它留条活路,它都不肯要。”楚星魂淡淡道。
我冷笑出声,抹去嘴角的血迹,却越抹越多,笑的丧心病狂、“我自然是想活着,但是我此刻却是后悔的,后悔当初没有了结了那个女人,看到她如今活的这般逍遥自在,雪染很是神伤……”说到这里,我渐渐停了下来,慢慢的开始回忆起当初的那些过往,如今看来,倒是我执念太深。
三年前,我还是个天下很无邪的好姑娘,从小到大都是以上房揭瓦,池塘摸鱼上树掏鸟蛋外加闲着没事打打哥哥为目标的混日子,直到我过够了那种千篇一律的日子,开始向往那传言的江湖,异想天开的便带了盘缠偷偷的离家闯荡,想见识一下所谓的江湖,所谓的江湖侠义,所谓的劫富济贫……
却认识了他……
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不属于哥哥的清秀温柔,不属于爹爹的邪魅面容,他美的惊心动魄,眼波流转之际妩媚尽现,单单是被他看的那么一眼,我就忍不住的想要自惭形愧。
第一眼,便被他的美丽所折服。只可惜,这个男人不是我的。
彼时,我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单纯的要命的少女,喜欢一个人纯粹只是单纯的喜欢,从未想过要同他索取些甚么,也从未向他要求过甚么,犹记得他总是眯着那一双桃花眼的看我,捏着我白嫩的脸蛋儿,宠溺又销魂的盯着我,“丫头当真不要我许诺你甚么?就这么的不计较的跟了我这个刀口舔血的魔头,丫头可要想清楚啊——”那时的我被他那一眯的桃花眼盯的晕晕乎乎的,只是胡乱的摇头,打开他捏着我面颊的修长玉指,一字一顿道,“我爱的男人,可以不是最强,也可以不是最美,但是一定要做一个有担当的男子。阿雪不求你别的,只求你莫要负我…………”一语未竟,他的红艳艳的唇已然落下,四唇想贴,气息是止不住的暧昧,幽兰之香萦萦环绕。两人呼吸都有些不稳,唇齿相搅的□□之音,香案上的香炉烟徐徐燃起。良久他才放开我,眸色幽黯,才轻轻道,“若是他日我负了你,定将这条命赔给你。”说罢,那红艳艳的纯又压了下来……
我的爱情眼不容沙,也许我此生败就败在了我只经历过镜纤尘这么一个男人,导致让我把爱情看的比天还重,容不得一丁点的背叛。所以当他厌倦了我,终于找到此生挚爱的时候,我想我是怨毒的,嫉妒让我蒙蔽了双眼,将我变成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我找到了他的那位挚爱,竟可笑的发现他的那位挚爱,论容貌,轮身段,论出身都竟然都在我之下,他就为了这么一个样样都不如我的女子,轻而易举的就抛弃了我。他的那位挚爱,温柔恬淡,却在一颦一笑中绵里藏针,冷淡疏离的看着我,仿佛我就是个不入流的下三滥般,她说,镜纤尘想要坐享齐人之福,但是她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一女侍二夫的道理,她原来生活的地方都是一夫一妻,于是,镜纤尘很潇洒把我割舍掉了,选择了那位挚爱。接下来,便是很狗血的桥段,就像以前听戏的时候,戏台上那些戏子所演的那般,我听了之后,果然是勃然大怒,十五岁啊,十五岁的少女太过于争强好胜,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手中的剑已先我一步刺了出去,那挚爱躲闪不及,硬生生的受了我一剑,霎那间雪白的锦纱缎开了一大朵血花,彼时我已经入魔,刺了一剑还不够,拔出后竟又刺一剑,这一次刺入她的腹部,直没剑柄。鲜血喷了我一身,本就是艳红的红衫,此刻竟是异常凄厉的颜色。
那挚爱看着我,笑的嘲讽,艰难吐出一口气,仿佛在笑我的痴傻,“你……你终究是……是得不到他…………”虽然终于不得支撑遂然倒地。但是嘴角却依然挂着一丝笑,冷淡的,讥诮的。
那一刻,我前所未有的想要将此人千刀万剐,我抽回剑,利落的挽了个剑花,艳红似血的广袖迎风飞舞飘的很远很远,轻轻抹去脸上飞溅而来的鲜血,冷笑道,“你讥笑我是被遗弃的那个,我却不这么认为,瞧,你马上就要死了……待到黄泉路上,且在回头看看,到底谁才是那个与他百通偕老的人!”扬起手中剑,我一字一顿道,“今日我便要让你明白,我当日可以让你从鬼门关那道坎上迈出来,今日,我也一样可以送你回去!做人啊……莫要贪图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要懂得知恩图报知道么……来世路上,也好莫做短命鬼。”说罢,就要狠狠再刺下去。
就在这时,我的脖颈一阵剧痛,随后便感觉有什么滚烫的,炙热的液体流了下来,一直顺着脖颈淌下,手中的佩剑滑落,我狼狈的软倒在地,一袭红衣铺的满地都是,情丝缠绕。我用手一摸,满手的红艳艳。这是……我的血?思维一下变的很混沌,模模糊糊的看着一道欣长的身影,那人着了一身红衣,和我一样,红衣乌发,眼眸漆黑,却怀里抱着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姑娘,几欲崩溃,甚至都忘记了怎样哭。那是我第一次见他这般,他哆哆嗦嗦的想要替她止血,却忽然忘记了穴位在哪里,嘴里絮絮有声,却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甚至他想要握紧她的手,都没有力气,仿佛力气一刹那被抽干了。我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从前,以前也有过一次的,我误食了他带回要提升内力血灵芝,那血灵芝极其烈性,除非是内力高深到一甲子以上修为的服用才会助得内力大增,反之则自毙。我难受的浑身滚烫,叫的凄厉异常,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当他闻讯赶来的时候我只剩下一口气,而事实上我差一点就要死去,在他怀里死死的揪着他的衣襟,眼里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哭爹喊娘,最后对他说,你还是结果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乱吃了……那时候的他,即使在要失去我的那一刻都不曾像这样一般失态过,只是握紧了我的手,说,相信我,丫头,不会有事的。然后点了我的睡穴,接着我的世界一片灰暗。
我握紧了的拳,一手捂着脖颈上的伤口,冷眼旁观。
我听到自己冷冷的声音,“镜纤尘,莫要忘记了你当初说的话,今日她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我,兔子不吃窝边草,吃窝边草的兔子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快死了。我等着,我等着来取你的狗命!”站起身,忍住失血过多的眩晕,往回走去,我现在需要止血,需要疗伤,需要……找一处狠狠的,大哭一场。却听到他在身后,一字一顿,声音凄厉,句句泣血,“湘、雪、染!你这个蛇蝎毒妇,若是她有事,我镜纤尘就是倾尽所有,也要搅得你全族不得安宁,血流成河!”
我顿住身形,淡漠的扯了扯嘴角,竟然笑了开来,声音娇媚柔美,“随着当初你许诺不了我什么,如今倒是许诺的言重啊。那么你就祈祷吧,祈祷……她快点死去。”我转头,乌发黑眸,眼神天真,笑容甜美,“只有她死去了,我的夫君才会归来啊……”说罢,不再理会,红衫纷飞垂于天地间,飞身离开。
我入了暗教。那个真正残忍的地方,一点点撕裂我那骄傲的自尊。让我遍体鳞伤。
“楚星魂,你赢了,你用了三年的时间,把我身上的刺都给磨没了。你高兴了?你现在想要我的命,你知道吗?本姑娘这三年来装小猫装的好痛苦,你把我身为女人的骄傲全都打碎了,今日,我们做个了断。”就算是死,我也要重新把身上的刺给找回来。
我猛的把脸上的面纱一掀。
楚星魂淡漠的眸子终于有了变化,他退后一步。
我变态的笑“你怕什么?是你亲手把这张脸毁成这样的。你倒是害怕了?真是可笑,我现在看我自己的这张脸都已经习惯了。”既然无法接受,那么就默默习惯。
“刷”地一声,我从腰间抽出软剑,直指他“今日,我们做个了断。”伸手点住任督二脉,让内力瞬间暴涨三倍,我知道这样做很伤身体,但是今日没办法,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你这个疯子。你可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你这是在找死。”他厌恶的撇过头。
“哈,我确实疯了。我疯了才会让你在这三年将我伤的遍体鳞伤。我疯了才傻呵呵的保护这柳依依,我该杀了她的。”我哈哈大笑,眸光一闪,手持软剑,直冲向他。
他的眸光闪烁。似乎被我刚刚的话激怒了。
我运起气,努力的运到最高层,发狠的砍下去。
他优雅的一闪身,甚至连衣袍都没有动。
旁边的白玉石柱被剑气所压,“哐”的一声碎裂开来。
楚星魂嫌恶的看了看我的脸。从衣袖中掏出一方雪白的方帕,擦了擦手。
右手不能动,无法换剑。不管不顾,我又冲向他。这一招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要和他同归于尽。
我很疯狂。
当一个人被逼到一种程度的时候。
他做出来的事情往往出人意料。
冰蓝色的眼睛升起火焰,楚星魂一甩银鞭,勾住了我的软鞭。
我转身,迅速的挽了一个剑花,挣脱开来。
他又一鞭子甩了过来。
毫不留情。
我赶忙一闪,长鞭所到之处周围之物全部粉碎粉碎的。我纵身一跃,跃到了白玉石柱之上,周围白纱飞舞,尘埃漫天。
“你打不过我。”楚星魂在下面看着我道。复又说道“不要做无谓之争了,若是你束手就擒,说不定我还会留你一条全尸。”
下去才会留全尸?我没那么傻。
下去了,就死了。
不过,楚星魂可以上来。
我刚想说话,胸口一阵剧痛。体内翻江倒海。
开始反噬了吗?
我的内力原本还算是高深,一年前他废了我半身的内力之后。我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这一年多我每天苦心修炼,却还是无法回到原来的状态。
他看出了我的不济,笑道“雪染,你没有资本狂妄,你注定是失败的。”
“未必呢。”我一甩软剑,一个俯冲,又冲着他刺过去。
他摇摇头,无奈道“不自量力。”
长鞭如灵蛇般舞动,比我的软剑更快,更准的勒住了我的腰。他单手使劲,狠狠一拽,长鞭带着我,甩向一旁的白玉石柱。
“噗——”我吐出一口浓血,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剧烈的颤动,摔在地上,下巴着地,痛的再也爬不起来了。
一双饰着羽饰的皂靴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努力的后退。
他一脚踩在我的手上。
狠狠的捻了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