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汛》沈云禅

29、醋意生

　　第29章
　　橙子被细心地切成几瓣，叶蓁无需担忧会弄脏手指和睡衣。
　　让一双执画笔的手来做削橙子皮之类的事，叶蓁短暂地愧疚一下，随即被清甜的果肉吸引走注意力。

　　有点良心，但不多。

　　罗芷收到了叶蓁传来的照片，她去不了青芦村，需要叶蓁跟她同步信息。
　　叶蓁等着她挑照片，一边通着电话。

　　“民宿怎么样？还满意吗？”
　　“位置挺好的，去哪都不远，设施也全。”叶蓁趴在床上晃着小腿。
　　“真的么？”罗芷狐疑，“不过到底还是没酒店方便，就是隔壁镇子有学生来写生把旅店全都订满了。”
　　“真的呀。”叶蓁语气欢快，听不出有强颜欢笑的意思，“我高中毕业时候旅游还住过青旅呢，八人间的那种。”

　　还是小姑娘会哄人开心。
　　罗芷后悔没录音发给陈望听听，他无情地吐槽民宿的一堆缺点，建议民宿老板再找个专业点的施工队改建一下，甚至还对老板的狗也进行了冷酷点评。

　　“出门两天能把狗交给租客养，心也是够大的。”
　　“那只狗看起来分不清谁是它的主人，见人就贴。”
　　“还好打听过了附近都是看着老板长大的熟人，不然这狗都能把贼带进家门。”

　　“真的是陈望说得？”叶蓁眨了眨眼睛。她怎么记得……陈望好像没有对柯基有这么大的恶意啊，那只狗甚至也没凑到陈望跟前。
　　罗芷点头：“是的啊。”她又想起什么，“那只狗很热情？”
　　叶蓁还能回忆起它湿漉漉的鼻子蹭在她掌心的感觉，忍不住分享给罗芷。

　　罗芷：“……”
　　好，她似乎知道为什么陈望不待见那只狗了。

　　说到环境不太满意，她高中去找陈望的时候，那一片群租房的乱象还令人记忆犹新。外立面都被人涂涂抹抹各种小广告，内部的情况也是她后来看到整改的消息才知道，原来被隔成了一小间一小间。环境那么差，陈望都能一声不吭住两个月，她当时还挺佩服陈望的。

　　不过对艺术家来说创作环境尤为重要，叶蓁顺着罗芷的话哄了几句。

　　罗芷挑出几张她很满意的照片，大部分是傍晚的渔火。

　　“这个不错，估计陈望会选这块取景。”
　　叶蓁疑惑：“这也能猜到？”

　　罗芷划过一张废片，估计是叶蓁不小心按到快门，照片里有陈望的半个背影。
　　她思考了一下，还是没把实话说出来。

　　没点感情拉扯的八卦故事，办展时候她写什么内容忽悠人啊。
　　罗芷腹诽。

　　·
　　清晨，柯基还在天井里转圈圈追尾巴玩，听到屋门被推开的声音，停下脚步望过去。

　　叶蓁蹑手蹑脚地走出来。
　　柯基叫了两声，叶蓁比了个“嘘”的手势：“别叫，还有人在睡觉呢。”

　　也不知道狗听懂了没，总之它安静下来了，小跑到叶蓁脚边，尾巴摇来摇去。
　　“跟着我干嘛呀？”叶蓁蹲下陪它玩了一会儿，捡了颗石头丢到远处，趁着柯基去追的工夫溜了出去。

　　十几分钟后，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出来的是陈望。

　　实际上他在狗叫的时候就醒了，不想打扰某个人和狗的独处时光，但没多久楼下就没了声响。他起床，推开门，并没有看到叶蓁的身影，天井里也没有。

　　陈望皱着眉头环视一圈，只有柯基瞪着无辜眼神看他。
　　没有得到拒绝的提示，柯基小跑着来蹭他腿。

　　陈望：“……”

　　他跟着柯基来到小河边，雾气朦胧的对岸，一艘小渔船在水面上摇摇晃晃。

　　狗的嗅觉更敏锐，汪汪叫着就迈着小短腿跑向对岸。

　　船就靠在岸边，叶蓁伸手去抱它，船只微微倾斜，她手刚摸到狗毛，另一双手把狗抱走。
　　准确来说，用“拎走”更合适。

　　它的体重实在是有些为难人，陈望抱起来时候也顿了顿。

　　“你怎么……”叶蓁张了张口，“不是还没睡醒吗？”

　　陈望垂下眼，叶蓁的帆布鞋搁在岸边，裤腿卷起，露出一截白皙小腿，光脚踩在船上。

　　“我不睡醒，你是不是准备下河游泳？”
　　“才没有。”叶蓁否认得很快，“我只是看到有船靠在岸边，想试一试而已。”她指着边上的绳子，“你看我连绳子都没解开。”

　　叶蓁的目光越过他肩头，朝后张望：“阿姨你说是吧！”
　　陈望转过头，住在附近的阿姨正端着沥水篮出来，听到叶蓁喊她就答话：“人家小姑娘特地来问我能不能上去坐坐的，这船我们自己也用，不会出事。”

　　事因只是她被饿醒，又不好意思打扰睡梦中的陈望，只好出来转转看看有什么能买到的早饭。她也不认识别的路，顺着昨天陈望带她走过的路往前，看到岸边的小渔船就勾起想玩一下的心思。
　　渔船的主人就是附近住户，昨天来拍渔火时候见过她，有印象，很爽快地答应了。

　　无人在意的角落，柯基摇着尾巴，“噌”一下扑过去。
　　一只几十斤重的狗跳到船上，即使有绳索拉住，也足够让整个船身都晃动起来。

　　叶蓁猝不及防地尖叫一声，陈望下意识伸手拉住她。

　　人和狗都没事，就是激起的水花淋在身上，显得有些狼狈。
　　肇事狗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晃动身体甩掉身上的水珠，又成功把陈望和叶蓁的衣服沾上一大块水痕。

　　叶蓁嘴角抽搐，不敢去看陈望黑如锅底的脸色。

　　最后的结局就是她和狗一起灰溜溜地被陈望拎回去，换了身干净衣服，坐在客厅拿着吹风机吹干狗毛。
　　她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狗毛，注意力都集中在从厨房飘来的香气。

　　虽然罗芷让她记得要分享采风时候的事，但是……太丢脸了，这件事绝不能被别人知道。
　　还好，除了陈望和她本人，第三个知道的是一只狗。

　　叶蓁伸手去戳小狗湿漉漉的鼻子：“你不能说出去。”

　　“怎么了？因为觉得自己早上太丢脸，决定和它成为同类？”
　　陈望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正好看到少女对狗自言自语的一幕。

　　“没有，只是不同物种之间的友好交流。”叶蓁反驳，“而且这是它愿意亲近我的表现，不像它对某些人。”

　　她其实有点心虚，昨晚还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和陈善铭保证她能照顾好自己，绝不给陈望添麻烦。还没满二十四小时，就给陈望送了个惊喜。
　　陈善铭的原话是“你年纪还小，他差点当了你哥哥，理应多照顾你一点”。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也不愿意承认两人曾经差点成为兄妹的事实。
　　一想到她要喊陈望“哥哥”，下意识就会排斥。并不是厌恶，而是觉得如果真的这么开口喊他了，接下来的事就并非遂她所愿。

　　“吃饱了吗？”陈望问。
　　叶蓁还在咀嚼着荷包蛋，抽不出空讲话，只能点头。

　　接下来就是各自分工，叶蓁昨晚和罗芷商量过，把她觉得有意义的画面都拍下来。

　　青芦村的居民对外来者有一种见怪不怪的态度，即使看到外人支起画架、调试光圈，也只是多瞥两眼，继续做手头的事。

　　“那个，打扰一下……”身后有声音响起。
　　叶蓁还没反应过来是在对她说，直到那人又说了一遍，她才茫然地抬头。

　　对方是个很年轻的男孩子，看穿着打扮不像是青芦村的人。

　　“我是来旁边那个镇子写生的，不小心迷路了，请问一下你知道怎么走回去吗？”男孩子很有礼貌，“本来问了几个周围的居民，但我听不懂他们的口音。我猜你也不是本地人，所以才来打扰你。”

　　他所说的就是青芦村边上那个商业化发达的镇子，也是罗芷本来想订酒店的地方，但由于大批前来写生的学生导致镇上为数不多的酒店和旅店都爆满，才另外找了青芦村的民宿。

　　“我帮你看看。”叶蓁点开地图软件。
　　软件标出了一条道路，但青芦村内部小道颇多，即使有地图也不太好认。

　　“不是很好走，要不我带你过去吧？”
　　正好回镇子的路线会经过民宿附近，叶蓁对那块有印象。
　　“真的吗？太谢谢了。”

　　男孩子主动和她攀谈，说自己还在读高中，是个美术生，跟着学校组织的写生来这里。
　　得知叶蓁也是来附近采风的，他笑得眉眼弯起：“好巧啊，姐姐是哪个学校的，说不定会成为我的梦校哦。”
　　“我不是美院的。”叶蓁连忙摆手，“陪朋友来的。”

　　“啊……这样。”高中生失落地垂下眼，“但是姐姐现在也在策展这一行实习，这方面我也有很多感兴趣的事，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他说话腔调温温柔柔的，外表打理得也很干净，并行时候也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至于让叶蓁觉得冒犯。
　　因此当他提出想加联系方式的时候，叶蓁很难找到拒绝的理由。

　　一只手捂上她的手机屏幕。

　　“不可以。”陈望冷声回绝，“她只是个打杂的实习生，帮不了你。”

　　他比高中生高半个头，又冷着脸，让对方忍不住后退半步：“姐姐，这位是……”
　　“我朋友。”叶蓁把他的手从屏幕上扒开。

　　陈望还不大愿意，她用力推了两次才松开手。

　　高中生看向叶蓁，嘴角微微下撇，有些委屈：“是姐姐说的、那位美院的朋友吗？”
　　他承认一开始去问叶蓁就是觉得她看起来好说话，漂亮的外形和温柔的言谈，很容易让青春期男生的心为此悸动。
　　然而这个陌生男人的出现掐死了他的心。

　　“是哪个学校？如果以后能成为校友……”
　　陈望淡淡地报出学校名字。

　　高中生话语一顿，神色不大好看。
　　他的成绩肯定上不了这么顶尖的学校。

　　两个男性暗自交锋，叶蓁毫无察觉，很不满陈望干扰她社交的行为。

　　“没关系，后面的路我有印象，可以自己找回去的。”高中生歉然地笑了笑。

　　“毛头小子。”
　　等他的背影看不清了，陈望才对刚才一番情形做出点评。

　　“你刚刚干什么啊？”
　　“他问你要联系方式，你就随便给了？”
　　“不可以吗？他说有专业方面的事想问我。”

　　陈望冷哼：“画画这种事，自己不努力，还能靠外人来帮？”他顿了顿，复问道，“……你不会是想拿着他的问题，来问我吧？”
　　叶蓁抿唇，没回答。

　　被猜中了。
　　其实来咨询他专业方面问题的人不少，陈望不忙的时候会解答几句。

　　但眼下这种情况，他绝对不会帮忙。
　　他不是瞎子，叶蓁低头拿手机的时候，那个高中生的眼神都快盯穿她了。

　　“好小气啊。”叶蓁小小声吐槽。
　　“什么？”
　　“没什么。”

　　叶蓁错开视线，不去看他，脸颊气鼓鼓的。

　　“之前随便给联系方式，苦头还没吃够吗？”
　　陈望在说徐胜的事。

　　“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那样的啊。”叶蓁不满地皱眉，“你不要把人想得那么坏，被拒绝了还纠缠不清的也就他一个。”
　　“还有别人？”陈望下意识追问。

　　叶蓁说：“我只是正常交个朋友而已。”
　　陈望答：“我也只是在履行照顾你的义务。”

　　叶蓁睁大眼睛：“你怎么偷听我打电话啊？”
　　她生气地后退几步，和陈望拉开距离。

　　“你凭什么管我这么多啊，亲哥都没管那么多的。”
　　“你还不是我哥哥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少写这么纯爱的吵架啊 TvT 为了防止误会先来解释一下
叶蓁的人设是心思单纯、在感情方面开窍比较晚的女孩子，需要陈望来引导一下，两个人都不是会逃避问题的性格，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坐下来好好谈谈，把问题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