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术师》阿尔法星

20、苏拉之死

　　“伙计，你那个小学生又来看你了！”弗瑞登合时宜地喊了一嗓子。
　　苏拉翻身坐起，装作整理了一下衣服，才看向门口。
　　曼迪径直走了过去，在牢房边隔着墙坐在苏拉对面。
　　苏拉本想打趣两句，突然看见他背着的剑，表情凝重起来。
　　“曼迪，我最后教给你一个道理，冲动往往成不了事。”苏拉企图把手搭在曼迪肩上，却发现够不着，又无奈地缩了回去。
　　曼迪一声不吭地坐着，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嘿！那边那小孩，你真的是骑士了？”弗瑞登在一边喊着，打破了僵局，“我走过许多地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的骑士！”
　　艾林在远处听见，尴尬地笑了笑，如果没有去训练营证实的确难以置信，但是斯兰克从来不会撒谎——最年轻的骑士，快到连他的传说都跟不上他的脚步。
　　“我已经老了，终究会死的，”苏拉释然地对曼迪说，“而且有些东西的答案，需要死亡来寻找。”
　　苏拉伸了一下懒腰，突然站了起来，向着外面喊到：“卫兵，快过来！”
　　艾林闻声连忙跑了过来，带金属的靴子踩着泥土发出沉闷有节奏的声音。
　　“把毒酒给我吧，我已没有什么好追求的了。”苏拉说。
　　艾林愣住了，就这么站在原地。
　　苏拉呵呵一笑，说：“曾经我也向往过英雄，至少让我像一个英雄一样死掉。”
　　曼迪跪坐着，身体弯的更低，只是那种颤抖突然加剧，传到铁剑上嗡嗡作响。
　　艾林拿来毒酒，举过头顶，恭敬地递给苏拉。
　　没有任何犹豫地，苏拉仰头一饮而尽。
　　看着不停颤抖的曼迪，苏拉笑着说：“我从来没有看见你正脸哭过，不错，漏出怯弱永远是骑士的禁忌。”
　　“做一个勇敢又浪漫的人，你好好记住父母的期望，曼迪克瑞这个名字取得相当不错。”苏拉唠叨着。
　　苏拉转过去看着那个给自己递酒的青年，接着说：“我记得你，艾林，你会是一个正直的骑士，扶持弱小是美德。”
　　接着，没等艾林作出反应，苏拉又看向沉默良久的克林，那个白发老头依旧站在门边。
　　“我们之间总是充满矛盾，你还把我当老师，我就也给你一句忠告，远离教会，远离公民大会，过几天清净日子吧。”苏拉叹了口气。
　　最后，目光转了一大圈的苏拉把视线停在弗瑞登的身上，这个外乡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轻轻拨起了提琴，小声哼着不知道哪国的语言。
　　发现声音消失的弗瑞登抬起头，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外乡人...你的歌还挺好听的。”苏拉不带什么语气地说了句最简单的话。
　　以为会得到一番说教的弗瑞登尴尬地正了一下自己的头巾，才回答道：“谢谢，你也比我想象中的要幽默许多。”
　　苏拉就这样在牢房里来回踱着步子，一切都安静下来。
　　渐渐的，苏拉的脚步越来越慢，直到完全抬不起腿之后，他缓缓地躺了下来，就像是一个熟睡的老人，合上了双眼。
　　曼迪感到莫大的恐惧，他不知道是害怕死亡，还是害怕这个世界。
　　踉跄着爬了起来，他向着门口冲去，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在冲出地牢没几步，一个中年人迎面走了过来。
　　“你是曼迪是吧？我是苏拉大师的仰慕者，能麻烦你通知一下苏拉吗？我愿意付钱为他赎罪。”他拦住曼迪，表明来意。
　　曼迪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那莫名其妙的语气，突然让他有一种拔剑的冲动。
　　突然，男人的后面钻出一个脑袋，一个小男孩露出身影。
　　“曼迪，好久不见，是我啊，戴维！”戴维跑过来，似乎想给他一个熊抱，“我把我爸找来了，放心，他很有钱！”
　　曼迪突然撇开两人，向着远方更快地跑走。只听见风中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声音。
　　“曼迪...你怎么...好快...”

　　在曼迪疯一样得狂奔离开后，地牢重回寂静。
　　克林抹了一把胡子，苦笑一声：“毕竟是个孩子！”
　　随后，他看向了角落里一个存在感不高的人。
　　“外乡人，能聊聊吗？”
　　......
　　训练营，住舍。
　　曼迪面无表情地整理着自己的东西，有用的，没用的，一件件都通通装进口袋。
　　“真不打算留下了？”斯兰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屋外。
　　曼迪自顾自地把包塞得满满的，笨拙地扎了一个结实的结。
　　扛起跟身材不成比例的背包，他走了出来，从斯兰克的旁边经过。
　　“我走了。”
　　任由曼迪向着大门的方向越来越远，斯兰克摇了摇头。
　　“可惜我刚教出来的世上最年轻的骑士，却没有人知道，呵呵。”
　　“我知道。”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不远处的拐角。
　　斯兰克定睛一看，无语地说：“因弗兰，你不是去预备班了嘛，还回来干嘛。”
　　“不够，还不够，我还要补习。”因弗兰语气异常坚定
　　......
　　看着眼前朴素的小院，曼迪慢慢放下了自己的背包。
　　一些稀疏的落叶躺在地上，踩过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房门半掩着，时而被风吹的吱吱作响，推开门时，刮起一阵不带气味的空气和稀稀拉拉的灰尘。
　　什么都没有。
　　哪怕他曾在这里睡过一年多，可是完全找不到熟悉的感觉，因为这里什么都没有，除了外面的树枝时而投下摇曳的光影。
　　显而易见，这是一间空房。
　　曼迪连忙回头一间一间地搜查，客房，书房...
　　什么都没有了，眼前的院子就像是一只冷冰冰坚硬的中空的乌龟壳。
　　看着宽敞了许多的书房，曼迪想起苏拉当初喜欢一直坐在那里，宝贝着自己的书籍不让任何人触碰。
　　曼迪一步一步地，逛完整个院子，找到的只有陌生。
　　最后，他停在一块大石磨面前。
　　突然他蹲下身体，一只手扣住一边，使劲一提，将这块巨大的石头翻了个面。
　　看着石头下与周围颜色截然不同的湿润泥土，曼迪悄然地擦了一下眼泪。
　　“我确实做到了...”
　　突然，他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东西。
　　在石头边的狭缝里卡着某样东西，曼迪好奇地把它抽了出来。
　　摊开来，是一本书，随意地翻了几下，曼迪发现有一点熟悉，这是一本游记，曾经苏拉在考验他是否完全掌握文字的时候用在里面的句子考过他。
　　再检查了一下封面，上面的字迹已经不清晰了，只有好像是一个名字一样的一串模糊的字母能够勉强看清。
　　“柏...图”
　　柏图的书？曼迪记得这是老师的另一个学生的名字。不，不只是柏图的书。曼迪仔细对比了一下笔迹，而且这本书就是柏图写的。
　　不知有何原因被苏拉放在这里的书，曼迪将它也塞进自己的背包。
　　“嘿！那个叫曼迪的小孩！”突然，一个带着蹩脚口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弗瑞登向着曼迪招着手一边走过来，离开地牢的他看起来干净得多，而且精神也不错。
　　“我说，”弗瑞登望着曼迪，“你喜欢流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