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亲兄妹,果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
-
恰逢春日,正值桃花纷飞的好季节,一缕微风徐徐掠过,吹散那刚落在清雅阁桃林地上的花瓣。
落花有意,伴着那轻柔的风声,飘进室内,落在钟暮辞那刚梳好的发髻上。
距那次的招生大会已过数日,而钟暮辞醒来后便一直卧床静养,楚宁郁则负责照顾他。这些时日,除了楚宁郁,还时常能看见宋萧樾,似乎是只要有楚宁郁的地方,那里必有宋萧樾的身影,令钟暮辞最记忆犹新的大概是那次——
那日,楚宁郁正给钟暮辞端来了饭菜,刚进门就看见楚宁鸢急匆匆地跑来,气喘吁吁的,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哥哥,师尊让你随我去下山。”
“何事需要下山?”
“不知,应该是有什么急事。”
楚宁郁觉得不太对劲,师尊从不喜欢拐弯抹角,有事直接说,从不会说有事儿又不说清楚是何时,但他没多想,认为师尊也许不方便说,便随手将饭菜放在门边的茶桌上,匆匆跟着楚宁鸢跑了出去。
钟暮辞一看那茶桌距离自己还有十万八千里,可自己的伤口才刚刚愈合,盲目下床很可能让伤口再次裂开,这该如何是好?
总不能饿肚子吧!他刚想着找个人帮自己端过来,突然想到一个人,抬头,目光搜寻着宋萧樾的踪迹,谁知那家伙不知何时又跑了。
当即钟暮辞就有了打死这几个家伙的冲动,但无奈自己下不了床,只能两眼呆呆地瞪着那茶桌上的饭菜,遏制住欲流的口水,对着自己那空虚得咕咕叫的肚子,自我安慰着,“不,我不饿。只要我觉得自己不饿,就不会觉得饿。”
就这样,钟暮辞那一天都未曾见过有人经过自己的房门,而楚宁郁呢,也是个单纯的小孩子,师尊根本没说下山,其实是楚宁鸢在清雅阁待着无聊,便骗哥哥下山,然后就是一顿吃喝玩乐。楚宁郁知道自己的妹妹撒谎后,刚开始还生了一顿闷气,结果一顿饭就让他的气全消了。
大街上熙熙攘攘,人群拥挤,路边摆着各种摊点,当数食物偏多,香飘四溢。
也许是许久未下山,这对兄妹就如新生婴儿般瞪大双眼,贪婪地望着这举袖成云的街道,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唯恐漏掉一个角落。
楚宁郁呢,也算是见多识广,可尽管如此,却也对这新奇事物闻所未闻,他本来看着楚宁鸢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刚想说些“别弄得好像没见过似的”诸如此类的话语,却立马把准备吐出的字眼吞了下去。
楚宁郁左瞧瞧右看看,眼睛不时瞟一眼楚宁鸢,一看到楚宁鸢在看别处,就立马将视线移到某个新奇小玩意儿上。
他在楚宁鸢面前,总是一副知识渊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要是被这丫头知道自己竟被一个小玩意给吸引,指不定会被怎么表现呢。
“哥哥,快过来,这儿有间糕点铺。”楚宁郁闻声望去,才发觉宁鸢已经跑到几里开外的地方了,这丫头,跑得倒快。楚宁鸢转过身,向楚宁郁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别的东西倒还能坚持,可一旦遇到糕点,楚宁郁就什么也不在乎了。这小少爷平日里也吃惯了山珍海味,却唯独对老百姓做的糕点情有独钟,特别是那桃花酥。
每次家里一有客人带桃花酥来拜访,楚宁郁就立马冲上去,十分客气地结过礼物,给那客人安排得妥妥当当,有时还给他捏捏肩膀,倒杯茶。
那客人被伺候得不好意思了,他便匆匆拎起桃花酥,直奔向卧房,锁好门,一个人躲房里偷偷吃着桃花酥。每次楚宁鸢都来晚一步,那装有桃花酥的盘子长什么样倒记得清清楚楚,就是从没一睹桃花酥的真容。
楚宁郁直奔向店铺,看着琳琅满目的糕点,他第一时间就是去找桃花酥。一看到桃花酥,他忙不迭地拉过小二,说了一句,“这桃花酥我全要了。”
那小二听这些话,一时发愣,这不是说大话吗?这桃花酥,少说也有几百个,他全要了,这不是说笑吗?但看着楚宁郁那坚定的眼神,他又觉得这家伙不像在说谎。
“傻哥哥,你吃的完吗?”楚宁鸢不知何时跑到楚宁郁身后,在楚宁郁额头上用手弹了一下,“别听他胡言,就要十个。”
楚宁郁心想,这丫头胆子不小,敢打她亲哥哥了!回去一定得好好教训一顿了。
二人走出店铺,慢悠悠地晃荡着。楚宁郁呢,忙不迭地捧着手机的桃花酥,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下次再这样,就罚你一个月不准吃桃花酥。”楚宁鸢摆出一副兄长的模样,神气极了。
“小丫头,竟如此跟你哥哥说话?信不信我把你半夜偷吃的事情告诉师尊?”楚宁郁拽住宁鸢的辫子,没好气地威胁她。
“你!”楚宁鸢气得火冒三丈,又怕楚宁郁真把偷吃的事告诉师尊,欲言又止,“哥哥,我的好哥哥,我知错,你不要告诉师尊,好不好?”
“这才对嘛。”楚宁郁一看自己的阴谋得逞,摸了摸楚宁鸢的头,心里得意得很。
楚宁鸢勉强自己才出一副苦笑,心里狠狠得痛骂了楚宁郁一顿。你就是个呆瓜,笨蛋!以后出去,别跟他人说你是我兄长。总有一天,我会抓住你的把柄,等着吧!
兄妹俩回到栖棠派时,已是巳时,天都黑了半边。他俩一起玩疯了,竟不知自己居然玩了这么久。
栖棠派有个规则:栖棠派弟子下山,除非要事,否则辰时必须归来。违反了派规,二人肯定不能走正门。于是,这兄妹俩便悄悄地跑到了栖棠派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簇灌木丛。
“哥哥,你放心,我有办法偷偷溜进去。”楚宁鸢剥开灌木丛,就见那灌木丛后面的墙上有个洞,大小真好够一个人进出。看洞的形状很明显是人挖的,看了楚宁鸢这丫头没少偷偷出去过。
“我先进去,你随后。”说着,楚宁鸢就一骨碌钻进洞里,楚宁郁有些疑惑,但还是跟着妹妹钻了进去,刚开始他还觉得自己像在钻狗洞,骂骂咧咧地,好不容易快出去了,却被楚宁鸢堵在了洞中。
他抬头看见楚宁鸢将另一边的洞口堵得严严实实的,没好气地说了句,“吃太胖,卡住了?”
他见楚宁鸢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那是一个白衣男子,但因为楚宁鸢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他没有看清那人的脸,就听到楚宁鸢结结巴巴地说着,“师,师尊,您,为何会在此?”
什么,这人是师尊?!楚宁郁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楚宁鸢突然向前挪了挪,楚宁郁便顺势向先爬,还没等他完全爬出来,就看见楚宁鸢嗖得一下钻出洞口,跑向沈昼衿。
楚宁郁微微抬头,正好对上了沈昼衿他那冰冷的双眸,那双眼睛就如一把利剑,猛地射向楚宁郁。在这样的目光下,他竟无法动弹,任由这目光无情地审视着他。
“后厅,领罚。”
只留下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沈昼衿便缓缓离开,兄妹二人就这样看着沈昼衿远去的背影,愣在了原地。
后厅内,二人面对着门外,跪了近两个时辰,而沈昼衿则坐在院子里,凝望着那被云层遮挡着的,暗暗发光的明月。
兄妹俩就这样跪着,二人未说一句话,沈昼衿也没有过问是谁的错,他知道,楚宁鸢偷偷下山还携着楚宁郁有错,而楚宁郁跟着楚宁鸢一起胡闹也有错,与其真的去纠结对与错,倒不如深思一下,到底如何才能不犯错?况且没能及时发现他们下山,自己也有错。
直到沈昼衿实在不忍心时,便让兄妹俩去睡觉了。之后,他并未入寝,而是出人意料地来到钟暮辞的卧房前。
他看见里面灯火未熄,便轻轻敲了敲门,良久,里面无人应,他便轻唤一声,“钟暮辞,你是否已入睡?”依旧无人应答,他有些疑惑,便轻轻推开房门,迎面扑来一阵有些馊了的饭菜味,就看见那茶桌上一口未动的饭菜,忽然明白了。
宁郁这孩子,还是那么冒冒失失,钟暮辞该不会是饿了一天了吧。他看向钟暮辞的床榻,钟暮辞早已睡下,不知为何,一种不由自主的心酸涌上心头,沈昼衿情不自禁地走到钟暮辞的床榻边,看着这个十六岁少年的眉眼,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坐到床边,看着钟暮辞身上零零星星的伤疤,有些心疼地想要去抚摸他那尚未成熟的脸颊,却意识到这样做不得体,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沈昼衿看着他,不由得心中思绪万千,一个个疑问像一根根丝线一般缠绕于心,交织在一起,乱成一团,不知如何解开。
突然,钟暮辞一把抓住沈昼衿的衣袖,潸然泪下,一边哭一边喊着,“爹,娘,别走!别丢下我!”这个举动让沈昼衿措手不及,他知道钟暮辞做噩梦了,但自己并不了解他的家庭,又该如何安慰?实在没有办法,他只好用手轻轻拍了拍钟暮辞那只抓着沈昼衿衣袖的手,嘴里轻轻安慰着,“没事,别怕,有我在。”
至今,沈昼衿对钟暮辞的了解只有他那把捡来的凶剑“棨尘”和那枚师傅的玉佩,至于他的家庭如何,父母何在,他通通无所知晓。
但至少他能看出,这孩子的心里,一定缺了点东西,也许是从小留下的空隙,或许是亲人的爱,又或许是朋友的关心。但至少现在他在栖棠派,无需顾忌太多,那心灵的空缺,日后或许能填补。
钟暮辞在沈昼衿的安慰下,得到了久违的温暖,他渐渐安静下来,拽着沈昼衿衣袖的手也松开了,沈昼衿用手帕给钟暮辞擦干了眼泪,便悄然离开。
第二日醒来,钟暮辞睡眼朦胧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有温度,他觉得昨夜似乎有人来过,却又记不清楚,便也没多在意。他转过头,看见床边桌上的饭菜,香飘四溢,什么也不顾地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那饭菜味道平平,除了那碗莲藕羹味道不错外,其他的菜真说不上好吃,但对于饿了一天的钟暮辞来说,就算是白粥馒头,也是一种享受。
自那次下山后,楚宁郁再也不听妹妹的鬼话了,他可不想再跪个两个时辰了,而饭菜的事,他是忘的一干二净。
当钟暮辞问楚宁郁那饭菜为何突然换了时,楚宁郁竟是一脸茫然地回答,“今早我并未来过,这饭菜并非我换的。”
那之后钟暮辞问过的人都回答自己并未来过,而这饭菜究竟是谁送的,也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