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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六章 似奸似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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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如闪电,寒光穿过火焰,却没能射断火头。众人眼睁睁看着那团明亮的火焰朝那堆油桶落了下去。
许知义身后的隋易控马往后撤,失措大喊,“后退!都后退!”
许知义却定住没动。他的目光随着那火把的弧线坠落,突然觉得时光被无限拉长。心底冰冷:难道……北大营竟要毁在他的手里了吗?
——蓦地,一个人影闯入视野,飞身朝那团明亮火光扑了过去!
许知义目光凝住,喉头微动,咽下了就要出口的呼声。他定定看着沐青抓住了火把,嘴角还没来得及露出微笑,却见他还在空中的身形无端抽搐了一下,整个身子竟然不受控制地直直向下坠去。
而下面就是装满火油的满地油桶!
许知义忍不住要惊呼出声,声音却被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堵着,没能喊出来。
却见那沐青把那火把搂进怀里,在落到油桶上时,用受伤的那只手用力在桶面上一撑,改变了自己的落点,往外滚去。他的身子重重摔落在地上,滚了几滚,用身子压灭了火把,人却恰恰滚到了巴雅尔的马前。软软倒在地上,呛出一口血,就再也不动了。
从巴雅尔掷火把,到沐青抢了火把倒地,不过瞬息之间。全场静默,似乎连时间都静止了。
巴雅尔呆呆地看着脚下的人,猛然醒悟过来,那把没烧起来的火几乎要把他全身心点燃。
“你个狗娘养的杂种!”
巴雅尔勒紧马缰,骏马的前蹄高高抬起,就要往沐青身上踏了下去。又是嗖的一声,许知义射出的羽箭生生把马头逼得偏向一旁,马蹄擦着沐青的头发重重落了下来。
巴雅尔阴狠地瞪着许知义,邪邪地勾起了嘴角,用挂在马上的长戈勾着沐青的腰带把人提了起来,一手掐上了他的脖子。
“没想到你竟然稀罕这个狗杂种,”他邪邪地笑起来,“想要他吗?”
许知义没有应声,只是面无表情地弯弓搭箭。再次对准了巴雅尔……
当时赵承昀拼尽全身力气狂奔至此,早已透支。他看着那飞在半空的火把,咬牙榨出身体里最后的力气奋力朝火把扑过去,只有一个念头:即使那火烧到自己,也不能落在油桶上!
他半边身子近乎麻木,早已不剩一丝力气,几乎是用身体朝火把撞向火把。
当那团烈火撞上他怀里,他本能地用手去接时,好像身体里突然爆发出一股烈焰,烧得他几乎失去知觉,不受控制地往地上坠去。然而胸口的烈焰不容许他昏过去。他凭着残存的意志竭力在桶面上撑了一把,只知道要尽力远离火油,下一刻就失去知觉。
等他再次醒转,就是被人抓着领子提起来,让他又呛出一口血来,嗡嗡的耳边模糊地听到巴雅尔有恃无恐的笑声:“许棒子,你想要他活,就让开东门,让我们出去。”
赵承昀大急,他双手挣扎着去掰巴雅尔的手,用尽力气嘶哑地喊:“许……棒子,你、疯了!不、不能……放过他!”
巴雅尔冷笑着攥紧手指,赵承昀的领口猛地被收紧。他立刻被掐得透不过气来,又呛出一口血,双手软软垂了下来。
许知义远远看着沐青颓然垂头,只有嘴角一滴滴坠落的鲜血,像个被拆碎的破玩偶,心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扎得他四肢百骸都在发痛。
“看来,你对这贱种也没兴趣,”巴雅尔失去了耐心,阴恻恻道,“既然不稀罕,我就拆散了他!”他一手提着人,一手挥刀往沐青那完好的胳膊砍去。
“住手!”
许知义垂手把弓箭放下,冷然道,“把他放了,我让你走。”
话一出口,巴雅尔就疯狂地大笑起来。而许知义身后,隋易韩竞等将领则脸色复杂地看着他。韩竞甚至往前两步,张开想说什么,看到许知义冷峻的眼神后,只悄悄咽了口唾沫。
许知义抖动马缰,纵马让开道路,再次说道,“你放了他。”
巴雅尔大笑着从马褡裢里翻出一条套马索,捆住沐青的双手,“我要他送我们出城。”把人从马上推下去。
赵承昀的身体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微微往上弹起,又再次落下。
“巴雅尔,”许知义喝道,剑指巴雅尔,“他要是断气了,我翻遍大黑山也要把你大卸八块。”
巴雅尔垂下眼皮看了看,浑不在意地笑道:“那就要看他的运气了。驾!”就这么把沐青拖在马后朝东门驰去。
粗粝的土路上,留下一道殷红的血痕。
……
巴雅尔拖着赵承昀,带着几十骑精锐大摇大摆地出了东门,许知义带着大部队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一直走到黑石滩边缘。过了河滩,巴雅尔就进入真正的狄戎地界。
他在河边驻马,回身看着身后的北境大军,笑得肩膀耸动:“许棒子,你竟然看上这个狗杂种,竟然为了他私纵敌首!哈哈哈,可是你知道他是谁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药库房后面的密道?”巴雅尔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眼里闪着恶毒的光芒,“就是你这个宝贝儿悄悄告诉我的。我前几个月为啥能屡屡事先知道你们的军事行动?都是他的功劳。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的话一出,北境将士人人色变。许知义甚至感到背后传来一股杀气。他的手指绞紧手上的马鞭,他眼底暗潮汹涌,面上却无甚表情,只盯着巴雅尔一言不发。
巴雅尔没有在许知义身上得到期待的回应,心有不甘,更加变本加厉的嘲讽道:“许棒子,你倒底看上他什么?他不过是巴林部落的野种,是我妹妹手下的奴隶,是我们狄戎养的一条狗罢了。”
又用长戈挑着赵承昀的头发,迫他仰起满是血污染的脸,假装恍然道:“哦,你是看上他这身皮子?原来这样的货色你也下得去手啊。早知如此,我就下令,让他早点爬上你的床啦。哈哈哈!”说罢放肆地狂笑起来。
许知义听到身后的队列里有兵刃碰撞的声音。却攥着马鞭又用了几分力,声音平淡道:“说够了吗。放人。”突然加重语气,“趁我现在还没后悔。”
巴雅尔收了笑声,看着赵承昀哼了一声。微微倾下身来割断长绳。
正在那一瞬间,原本瘫成烂泥般没有声息的赵承昀突然睁开眼睛,奋力抬起身子,被捆住的手腕用力一甩。他手中不知何时抓住的一颗尖锐的石子直直朝巴雅尔面门飞去。
巴雅尔丝毫没有防备,距离又近,这颗石子就这样射进了巴雅尔的右眼之中!
若是平时,按赵承昀的实力,这颗石子足够击穿巴雅尔的头颅。可惜他重伤之下又被束缚了双手,此时只是打得他眼眶爆裂,满脸鲜血。
巴雅尔宛如个血罗刹,暴怒地大吼一声,举矛对着赵承昀后心用力扎下去。赵承昀诈尸般地往后滚了一滚,就一动不动了。
当的一声。直刺而下的长矛被一把飞来的长剑荡开,随即杀声震起。
巴雅尔用那仅存的独眼,看着急冲过来的北境士兵,只得拨转马头,冲过乱石滩,带着手下,往大黑山深处驰去。
许知义冲到赵承昀近处,翻身下马,扑过去抱起他。只觉得自己抱了个血葫芦,心里又是狠狠一颤。他把人小心抱上马,一回头,却看到韩竞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许知义对他摆摆手,直接兜转马头,喝到:“回营!”策马往回驰去。
韩竞只得抬脚跟上,无意往地上看去,眼神突然一凝。
地上丢着许知义的马鞭,熟牛皮熬制的鞭稍竟被他生生掐成了几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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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营重回北境大军手里,许知义下令犒军,营地里一片欢腾,营地上空飘荡着烤肉和美酒香气,还有将士们喧闹的笑声。
这欢快的气氛,却无法传到北大营军部大堂里。北大营里说得上话的将领全围在桌边,人人脸上神色凝重,瞪着许知义。
有人义愤填膺,“这‘鬼’害了咱这么多次,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就是!还因为他放跑了巴雅尔!”有人愤愤不平。
“总得从他身上讨个公道!”
韩竞在旁看到许知义沉着脸面对七嘴八舌的声讨,脑子浮现起那被绞成几截的马鞭,暗暗咽了口唾沫,正要帮着说两句,就听沈明说道,“贵营的事情,我不便掺和。只是我跟随沐兄弟从西疆千里驰援,想对此事说道两句。”
“咱们从西疆出来后,遇到大雨引发山洪,被阻断去路。还是沐兄弟冒死跳入急流中,带领几个会水的兄弟游到对岸,把被冲垮的铁索重新固定接上,我们才能在断桥上重装木板,搭了个简易索桥通过。而为了搭起这索桥,他差点被洪水冲走,救上来时就只剩一口气在。”
沈明看着众人,郑重道,“若是各位怀疑沐兄弟是狄戎内奸,各位可否看在他求援有功这事上,饶他一命,把人交给我带走便罢。”
众人面面相觑,正不知该如何应对,就见许知义沉声问道:“你为何要带他走?”
沈明轻轻一哂,“沐兄弟在西疆时曾对大帅和末将有恩,大帅一直想招他入麾下。可惜未能如愿。若是各位还怕他与狄戎有往来,不若卖末将一个面子,让我带他回西疆。也算绝了各位的后顾之优。各位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