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恋野》桑璃

22、第十章

　　告别了小六子，天野送月樱回那个他们原本寄希望的地方。
　　五天后他们终于来到了樱谷，这个月樱最熟悉的地方。
　　木月樱摘了路边的一种小花，放在自己怀里，还在口中含了另一种小草。交代天野和她做一样事情，即使这样樱谷入口的瘴疠之气还是令天野难以忍受。

　　难怪樱谷可以这么多年来与世隔绝，它的入口非常隐秘，即使久居襄城的人也不知道。经过一个有瘴疠之气保护的森林之后又用奇门八卦之阵布置了一个石阵，完全阻挡了探幽的人，确实是精心安排的一个世外桃源。这样的地方是最适合归隐的了。对这里的设计，天野是佩服不已，当初她的爹娘定是花了极大的心力才将布置成功的吧，也惟有这样的父母才会教养出月樱这样的女儿来。

　　月樱回到了樱谷，却回不到那开心的日子，母亲没有回来。她连一个倾述的对象也没有，百无聊赖的她，只得研究铁无极给她的红蜘蛛，也许她可以找到一种解毒的方法。但是试来试去从未成功过，所有的情绪都凑到了一起，难以承受的月樱只能无助的倒在地上哭泣。邢天野无声无息的走到她的身后。
　　“我说过如果你后悔，你随时可以杀了我。”以为她是为了那天的事，天野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不是，我只是很担心我的母亲。”编出了一个最差劲的理由来说明她的眼泪，不想告诉他，她害怕他会离开，而分离是迟早的事情，他不会在这里呆很久的。
　　“是吗？你这段时间掉的眼泪，比你一辈子掉的加起来都要多好几倍吧？你恨我也是应该的。”她的样子就是在说谎，要他如何相信这个理由。
　　“为什么你就说不通呢？我说了，我不恨你，但是你该走了。”察觉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竟将分离挂到了嘴上，这是她最害怕的啊。
　　“是，你的确有权利赶我，可是我就是不走！”从来不知道他有这么赖皮的一面，月樱竟被他的话给唬住了，只是他的歉疚和担心，让她不舍。

　　望着他的眼神，她好不舍，她不想再欺骗他，骗他真的好累。
　　“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心甘情愿将自己交给你，所以我不会后悔，你根本不用担心我，那你还走不走？”眼神专著的望着他，不怕他瞧见里头的深情一片，她没有办法再说谎，反正她已经到了这里，就会留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你说什么，你是自愿的？”天野对这样的转变不敢相信，她是在安慰他吗？
　　“是，我从来没有打算要自尽是你误会了。而我以为只要让你误会，你就可以自由，所以我一直都让这个误会留着。”
　　“那你现在，又为了要赶我走就告诉我真相？”看她点头，天野几乎要认为她疯了。
　　“为什么？我就一定要走？”他急切的问她，若她真的爱他，她不是应该想尽办法将他留在身边，怎么反而是要赶他。
　　“因为，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帮不了你，就不该绑着你。”她的话让他心疼，这样的女子怎能让他不爱呢。
　　“那你要赶我走，你怎么办？”天野不敢相信，她要一个人在这里吗？
　　“我会在这里啊！”仿佛他问的是一个多没有意义的问题，她理所当然的回答。
　　“你要一个人在这里？如果你的爹娘不回来呢？如果他们几十年以后回来，你也这样等下去吗？”她的理所当然让他更不知所措，她是在想什么啊？
　　又看她点头，他却急得想敲开她的头。
　　“如果你不离开这里，我就一直陪着你，跟你在一起。”天野坚定的看着她，想要证明自己的决心。
　　“你这是何苦……”月樱相信他说到做到，但是她不可以，所以她只能让眼泪无声的掉落。
　　“是你何苦，你知不知道从来没有人为我掉过泪，你是第一个，却掉了那么多。”抱着这个令他不得不心疼的女子，他低声的说着。
　　这是木月樱第一次听他说他自己的事，不禁止住了泪，那依然闪着泪光的眼睛格外的迷人，让天野再无条件的沉醉，舍不得再放开她。他回转话题，继续说道：“我是一个孤儿从来不知道父母是什么样子，我有记忆的时候是被一个乞丐婆婆收养的，她不会说话，眼睛也不太好，但是对我像亲生的孙子那样。”
　　“可惜好景不长，在一个冬天的时候婆婆为了给我留点吃的，又病，又饿，就这样死在了街上。老婆婆死了以后我就开始流浪，直到被我的师傅收养。老实说师傅他对我们都很好，但是他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有过严肃以外的表情，他对我们师兄弟都特别的严格，每天我们除了练功之外还要学很多的东西，时间总是不够用，一旦可以休息就倒在地上根本连眼皮都抬不了，行走江湖之后就自然而然的听从师傅的教诲要伸张正义，因为做的事情太危险，加上小时侯就没什么一起玩的时候，我们师兄弟之间也应该说感情很好，可是太多的伤痕让我们都不喜欢说什么。本来上个月有一次聚会的，可惜不能参加，其实见了面恐怕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像上次玄来一样，如果不是你进来，我们也许就只能互看而已了。”
　　他的口气平淡，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但她心里明白，要这样的说出自己的经历，是很难的，人在世上谁不希望过有温暖的生活。心疼他过的生活，不自觉的，她将手扶上了他的脸，想要安慰当初那一个受伤的小男孩，想要给眼前这个寂寞的男人一点温暖。她看他的眼神是那么的专注，让他不自觉的已经沉溺其中，两个人之间弥漫着一种特殊的空气。
　　“嫁给我，好吗？”天野终将心里的话说出口。
　　“不，你别说了好吗？我不可能会答应你的。”心慌的月樱好开心这一生中有机会听到这样的话，可是她不会答应的，他不可以因为对她的责任就留下来，她不想让他在老的时候后悔，宁愿现在就放手，那么她还可以活在他美好的记忆里。
　　“我是真的喜欢你，你知道吗？也许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还会爱人。可是你就是这样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你的一切都已经印在我心里，再也抹不去了。”这是月樱第一次听他的告白，她不敢相信，却不得不信，因为他绝对不是个说谎的人。
　　抱着他，在他的怀里哭泣，就算要分离也不应该是现在，也许老天是要多给她一点时间，多留一些有关他的记忆，让她在今后的生命里不孤单。

　　樱谷真的很美，能够和心爱的人一辈子呆在这个地方，老天也不算亏待他了。邢天野轻松的想着，也走累了，就躺了下来，从未有过这么放松过，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中。
　　那是一片白茫茫的天地，是在樱谷。他好象刚刚从哪里回来，凭着最原始的感觉，他看到自己走到了樱谷的最深处。是月樱，她一身的洁白好不美丽，像一副画一样她站在漫天的飞雪中等待他。
　　她用他一生都在寻找的温柔美丽的笑容守侯着他，他快步走向她，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平生从未拥有过什么现在却像有了全世界。

　　木月樱四处焦急的寻找他，以为他会突然离开。虽然他说过不会走，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七仙坛的事情都没有解决。那么棘手的事情他不会丢给别人而自己什么也不顾的。
　　没想到她看到的就是他如一个孩子一样躺在草地中睡着了。
　　他熟睡的样子完全不象平日的冷淡，像一个孩子一样的安详和天真，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看起来那么开心。不忍心打扰他的好梦，她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静静的陪着他。

　　木月樱满足的看着他，好希望一辈子都可以就这样守着他。她从不隐瞒自己的感情，不管他还可以留下来多久，或是他还要做什么，她都一直陪着他。也许她是最自私的吧，从一开始认定是他之后，她就将自己的感情全部给他，不管他要不要，不关心他会不会回报，她只要自己付出就是了。

　　无意中月樱看到了小谨，它正游向熟睡的邢天野。当年它救了她的爹，娘在离开樱古之前就放了它。母亲说它是不该被人控制的，它有它的自由和生活，人不应该为了自己的私欲，以为它好等各种冠冕的理由将它的权利剥夺。没想到它竟然还会在这里出现。
　　看到了小谨她像看到一个亲人一样，他睡的有些不安稳有什么凉凉东西靠近自己，正要起来，却听到她轻声的说：“别动，你会吓到它的。”
　　为了阻止他的挣扎，她干脆按住了他。他们靠的那么近，她身上的那诱人的馨香无可避免的传到了他的鼻子里，像她给人的感觉一样那么清爽，又透着安宁。
　　木月樱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妥，也没有看到他热切的眼神，只是很用心的看着小金。
　　突然他注意到了那是一条金色的蛇，蛇慢慢的游动到他们的身边，选择了月樱怀里的一个瓶子，月樱小心翼翼的将瓶子打开，它便贪婪的吞食里面道出来的“食物”，那是红蜘蛛。天野也算开了眼界，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蛇竟可以把这巨毒当作美餐。

　　小金终于吃饱了，懒懒的又游走了。

　　“怎么我的脸上有东西吗？”被他看的有些心慌只能借口掩饰。她的唇被他的吻封住，细细品尝她的甜蜜，她的味道一直都在他的身边从未离开过，他想要她。
　　好不容易结束这绵长的吻，月樱几乎透不过气来，被吻肿的唇怎么看都是诱惑十足。让他想继续下去，还好理智及时回来，否则他真的会在这里要她。

　　“那条蛇你认识？”没有继续看她，他的话题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恩，那是我母亲养的叫金线蛇，它就是喜欢吃有毒的东西，所以母亲就拿来当宠物，小的时候我很喜欢它，但是母亲放了它，说它是不该被拘禁的！”
　　每次提起母亲她都特别的开心，可见这个母亲在她心中的地位。
　　“我真的很想见见你的母亲，她一定是一位奇女子，希望会有机会。”
　　“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这么多年来一点消息也没有，但我相信他们一定还在某个地方幸福的生活着。”
　　看她对家人的思念，不禁也让他想起了严肃的师父和许久未见面的师兄弟们，他们应该都好吧。

　　几天下来，邢天野的身体已经完全调理好了，他开始担心七仙坛的事情。
　　这天邢天野最后一次服药。
　　“喝完这副药你就没事了。”先前月樱没有坚持让他走就是为了将他的身体调养好，现在也该是时候了。
　　“怎么你是一心想赶我走？”天野没有想到，她竟是那么坚持。
　　“当然不是！”
　　“但是我知道，你一定要走的，对不对？”她是真的了解他。
　　虽然是这么问，她的眼泪却已经止不住了。邢天野替轻柔的替她抹去眼泪。
　　“你不想我走，我就不走。”天野也不想放下他身上的担子，但是为了她，他可以，“怎么？不相信我？”
　　“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动情的看着他，即使只是这样她就满足了。
　　“就只是这样就够了？”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她要的只是这么少，少的让他觉得心疼。拥她入怀，拥抱可以代替所有的语言。

　　“你明天就走吧？”月樱靠在他的怀里，做了决定
　　邢天野很是惊奇的看着微笑的她，“你真的要我走？要把我还给那些你说的需要我的人？”
　　“不，我没有那么伟大，我一点也不想你离开我，我希望你永远都留在我的身边。”
　　“那又为什么？”
　　“我不喜欢看到你皱眉的样子。”抬头看他，他果然皱着一双剑眉，“你知道吗，每次你皱眉，我都希望我可以为你抚平，但是我做不到。你还有你的事情要做，我很贪心的，我不但要你，我还要你开心，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开心。”
　　邢天野牵起木月樱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让她感觉自己的心跳。
　　木月樱靠在他怀里轻柔地说道，“但是，我会在这里，一直等你。所以你不会失去我，而且这一辈子都不能再推开我。”
　　无须再多的言语，他们之间的情深，让天地都为之感动。

　　一个月后
　　月樱每天都在等待，那天他说，他会回来。他说他以前放弃她是因为怕给他带来危险，而江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女人，那他的担心就没有用了。他问她，会不会让他来这里找她，问她愿不愿意在他回来的时候嫁给他。她答应了。
　　这些天来，她每天都在想他的话，每天都在想他，真的好思念，她一直都不会忘记他们分离的时候的情景。
　　是她亲手为他收拾行囊，看他踏上离开的路，才知道，别离竟是那么的痛。她没有说要他好好保重，因为她知道他会为她保重的。分手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有说话，怕一开口就会痛哭。他说他不想看到她的泪，以后她就只为他笑。

　　每天她都在同样的地方等待心上人的归来，但是若问她是否后悔，给她一百次的重新选择她都会做同样的选择。她要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要因为她而失去什么，那么她的爱就太过自私了。现在的他一定在某一个地方做他想做的事情，但心里一定是记挂着她的，她只要这样就足够了，她会在他离开的地方等他回来。

　　数着日子过活的生活真的令人难受，她已经变成了一个虔诚的信徒了，每天她都会认真的企求上苍保佑邢天野能够平安归来，要她少活些日子也无所谓。
　　转眼已经是冬天了，她和他认识的时候还是刚刚入秋呢！不要骗任何人她真的很想他，希望他能立刻出现在她的眼前。想着想着，脸上忽然凉凉的，下雪了，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伸出手让晶莹的雪花溶化在掌中。

　　不想打扰眼前那如画的景致，思念却让他不能再等待片刻，他要知道她真的就在他的眼前而不再只是没有温度、没有呼吸的虚幻的影子。
　　将她抱在怀里才能确定，她是真的，他已经等待太久，与他分开的每一刻他都很忙有很多事情在发生，可是到了这里他觉得所有发生的事情都那么的不重要，根本不值一提。
　　“你好吗？”没想到先前在心里练习过千万遍的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是这样一句。
　　“好，除了想你。”轻抚他的面容，这是只有在梦里才可以做到的事啊。
　　听到她这么说，他除了抱紧她还可以说什么呢！下雪了，但是这个冬天一定是最温暖的。

　　不管什么时候，他们还要分开，不管下一次的分离能否重又相聚，他们都感谢上苍让他们爱一场，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