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短篇合集》玉有瑶

2、山寺桃花始盛开

　　九熙山上有一座古寺，在山的东面，每天清晨日暮，苍凉的钟声按时响起，悠悠地传遍山中。

　　钟声起了，九熙山便醒了，山顶的清岚开始流动，白云随着晨曦穿窗入户，邝露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鸟雀喧嚷欢快的叫声，才觉得有几分俗世的真实。

　　这不是梦。

　　润玉在山石上静坐，吐纳天地清气。依旧是他在修行，她默默陪着他。但日子却变得轻快起来，一个时辰后，润玉结束修行，坐在邝露的旁边，邝露递上一盏清茗。

　　“露儿，你可会觉得无聊？不如我们去琴川小住。”润玉饮过一口，认真看着邝露，问道。

　　“前几日我们不是才从江淮回来。”邝露笑道，支颐着脸看着润玉，“如今我倒觉得是浮生闲适，别无所愿。”

　　润玉笑着，揽过邝露，让她躺在自己腿上，邝露抬着头，看着淡淡的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透过来，柔光照在润玉的侧脸上，细腻的绒毛清晰可见。

　　她摸了摸他的脸，突然想吃桃子了。

　　“我觉得那边应该栽几棵桃树。”邝露指着舍边的空地。

　　“西王母的瑶池桃树众多，我待会儿去要几棵。”润玉在空中幻出小本本，用心地记下。

　　“不用如此，我们去山中寻几棵吧。”邝露连忙起身，阻止了润玉的郑重其事。

　　最后，二人牵着手，在山中访桃花。
　　人间四月，山深不知春去，连晴数日，林间温煦，沿着石阶行走，耳畔鸟雀呼晴，芳菲一路。

　　深山古寺，自是烟火稀薄，少见入山人。山林茂密，阳光不足，找了许久，才偶见几棵桃树，双人合抱之木，却只绽放了些许花苞，不胜春风之势。

　　邝露抚着含苞的花骨朵，开心道：“这里温度低，桃花还没盛开，移栽甚好！”

　　等到桃树移到了舍旁，已近黄昏，古寺的钟声幽幽传来，山林安静下来，竹舍里亮起了星灯，一天悠然过去。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邝露和润玉坐在桃树上的秋千上，在无尽的岁月里悠悠地荡着，白云在他们的脸庞擦出了朝云和晚霞，裹着淡淡的桃花香甜，沉醉在深远的晴空里。

　　淡极始知情浓。

　　最近润玉常常会回忆着往事，夜半醒来，看着邝露沉睡的面容，总会静静地看上半宿，却总也看不够。
　　曾经那些默默相伴的时候，当时只道是寻常，可那晚邝露请辞的时候，只有璇玑宫的花草精灵知道，润玉在庭中默默地站了一整夜，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后来他又开始闭关，天帝修的自然是无情道，既是无情，便心无旁骛。
　　可一旦发觉邝露走了，润玉的心却再也静不下来了，五年的时间，他想了很多，想尽所有的前尘旧事，旧事变得模糊，可邝露的面容却越来越清晰。

　　润玉发觉，他心中忽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见见邝露。

　　星幕低垂，太湖水凉，他看到邝露独自在船中饮酒，在默默哭泣。他的心有些酸疼，他才想起来，曾经的邝露也是个天真活泼的小仙子，而不是自己身边隐忍克制的上元仙子。邝露的喜怒哀乐，很少在他面前展露，他也从未关心过。

　　他的心越来越酸疼，像无数根银针倒扎在心口，曾经的冷漠、疏离与利用，都是针，刺向润玉心口的针。

　　润玉摸了摸邝露的脸，邝露似乎醒了，睁了睁眼睛。润玉抱紧了她，“对不起。”

　　“怎么了？”邝露在他怀中睁着眼睛。

　　“我爱你。”

　　我爱你，从清晨到日暮，从暮鼓到晨钟。
　　从始至终，我都爱你。

　　（此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