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许你今生 ...
-
“怎么了？”颜九弦突然轻扯了下裘欢的手，柔声道，“不愿意么？”
裘欢从过去的回忆中惊醒，所幸黑暗处看不清她红着的眼眶，她只是出神地望着这人的眼睛，半晌，才淡淡地笑了，“不是不愿，只不过，颜郎所说的生活，又能安排多久呢？”
说着她将刚刚特地拾起藏于怀中的折扇送入那人手里，叹气道，“沐凝没什么长处，但是自知之明还是有的。颜郎顶天立地的男儿，使我一生无忧是轻而易举的，然而沐凝又有什么资格能享受这唾手可得的富贵荣华？便是这张容貌，也总有枯老的一天，沐凝没读过什么书，然而色衰而爱弛这句话，却是姐妹们每天都要叮咛好多遍的。天长地久是太遥远，沐凝却贪心得很，若得不到，情愿孤苦一生。”
颜九弦望进那双清澈却坚定的眼底，握着描金扇的手指有那么一瞬的松动，似乎连心底，也有什么松动了。然而双唇却如千般重，平日在商场上舌灿莲花，如今在这样一个女子面前，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说那么一句，我可以。
天长地久，哪是那么轻易就能许了人的呢？
就是这一个犹豫之间，裘欢却笑了，笑着褪下了自己身上熨得自己暖洋洋的外袍，冷风刺得她愈加清醒，轻轻上前一步，走到那人身后。
颜九弦仍是怔怔的，动也不动。
足尖轻踮，有些费力地将那外袍轻柔披回那人的身上，裘欢又转回那人面前，低着头替他收敛衣襟。
她本是极笨拙的，此时却轻手轻脚，就为了这人那一时的温柔。
颜九弦低垂着眼看她，漆黑柔亮的发，白皙如玉的脸，额前的发微微遮了她的眼，可小巧的唇瓣却显得红润而诱人，此时有些紧张的抿起，因为靠近，连对方身上的暖人馨香都闻得分明。
漆黑的发，即便是花白了，如玉面庞，即便是苍老了，又如何？
暖人的心肠，从来就不会改变。
他突然觉得，若是能拥着这个人，很多事情，便都可以放下了。
他失了记忆这八年，如同天地间的一抹孤魂，遍地寻着，却终是寻不到他的碎片，然而在见到她时，为何头便隐隐作痛了？
鬼使神差地，他忽地就张口，“我许你一生。”
裘欢揪着他衣襟的手指一僵，蓦然抬眼，便见那人此时全无了平日清朗的笑意，却是满面苍白，眼中也夹杂着些痛似的。
为着那痛，裘欢也觉得痛了。
晚风席卷，落叶凋零，卷乱了那夜中伫立的一双人儿的发，也吹凉了不远处树影下那人湿冷的青色背影。
“好。”裘欢淡淡地勾起唇角，明眸灿然，冲那人笑得清丽无双。
颜九弦抿着唇，似乎也在笑，然而那苦涩的唇角，却露着些悲悯。
咬了咬下唇，裘欢深吸了口气，终是扶着那人的肩膀，踮脚凑近那人的脸庞。
靠近的一刹那，似乎有一抹淡青色的影子在脑中晃过，却很快就破碎了。
这里，便是她温暖的归属。
哪里，会有那么冰冷的南方呢？
柔软的唇瓣触到一片烫人的热，裘欢不懂亲吻，只是贴了一下，便退后了。
有些羞涩地张开眼，刚想看看未来相公的反应，却不想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突然瞪在她面前。
“喝！”裘欢倒抽一口气，这才看清，自己亲到的竟然是第五离的手背，而自家颜郎却被一把扯在了一边满脸莫名，禁不住勃然大怒，“呸呸呸！死菊花！你丫做什么让老子亲你的猪蹄！”
第五离眯着眼睛冷哼一声，把脸一转，用力甩了甩手，“满嘴口水的小黄瓜，你丫以为小爷我喜欢啊？听命行事罢了！”
随即，便听得一把低沉的嗓音陡然响起，带着些许慵懒，又有让人忽视的威严，“如此，便不得不向颜公子说声抱歉了，沐凝她不能离开持醉阁。”
裘欢的心突地一跳，脸色煞白地转头，便见紫袍男人在重良的搀扶下，悠然地站在持醉阁的门口，唇角带着淡笑，看在她眼里，却是冷如冰雪。
颜九弦一怔，随即便笑开了，挑眉向男人道，“我道是持醉阁的幕后老板是谁，原来是九王爷，难怪生意红火了。”
“颜公子客气了。”男人微微颔首，深黑的眸淡淡扫过一旁的裘欢，冷哼道，“颜公子若是看上楼里其他女子，便也罢了，只是这沐凝，是必须要留在阁里的。”
颜九弦的唇角仍是习惯性的翘起，然而深深蹙起的眉宇却流露出他此刻的怒意，“普天之下，倒是从未听说过有赎不得的身。王爷这规矩，是不是太霸道了些？”
这话已经是极大逆不道的了。
凤云倾即便是朝中出了名的闲云王爷，却也终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九皇子。而颜九弦，即便是富甲天下，也终究是个商人而已。士农工商，他一介平民商贾，本不该这样大胆。
裘欢急忙迈前一步想要说话，却不防被一只手钳住，随即便觉那人在她身上某处一点，一阵酸楚，她便动也动不了。
“白天是让着你，你当小爷真打不过你啊？”第五离在一旁翻着白眼，凉凉道，“你丫小心吧，主子现在火气大得很，还冲上去往枪口上撞呢？”
裘欢心下慌乱难以自持，却无奈一动也不能动，只得把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用眼刀狠狠剜着第五离，怎奈人家就是无动于衷。
那边厢，凤云倾却是不以为意，淡淡一笑，撩了撩紫袍，“沐凝不仅是我持醉阁的花魁，更是师承我门下近十年的徒儿，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颜公子觉得，这主，我是否做得？”
颜九弦一怔，转头看向裘欢，却见她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眸，如今在夜色浸染下，也黯淡了。
半晌，他才恢复了之前的一派谦雅有礼，垂眉一笑，“如此，这倒确实是在下逾距了，还望王爷海涵。”
裘欢闻言一怔，眼中竟透出些绝望来。
第五离冷哼一声，“看到了么，你心属的良人，也不过如此。”
即便是侯在师傅身边的重良，也不禁悄悄地垂下了眼。
凤云倾满意地点头，冷眸一扫，哼道，“还不跟我回去？”
说着，冲颜九弦微微颔首，便拂袖离开。
穴道被解开，裘欢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第五离扯着手臂往楼里拉。裘欢慌慌张张地被扯着走，期间踉跄了好几下，也没人理她，频频回头，那人却还是站在门口，手执折扇微笑着看她。
马上便要进了门口，裘欢已经快要哭了出来，眼看着便要得了的幸福，千回百转才下了的决心，只一瞬就又要消失不见了。
然而，那人却陡然在她背后唤了一声，“凝儿。”
一只手将她扯回，猝不及防之下，便觉唇上一热。
没有相拥，只是极轻柔的一下亲吻，那热却似离弦之箭般，飞快自唇瓣蔓延至心尖。
那人贴着她柔软的唇低低地笑，“等我，定会三书六礼、用八抬大轿，迎你进门。”
裘欢在那人的气息下有些晕头转向，脸也红得通透，乖顺地点头，“嗯……”
被攥在第五离手中的手臂又被用力一扯，裘欢吃痛地回头瞪了第五离一眼，也懒得看他此时阴沉得吓人的脸色，冲颜九弦又是红着脸羞涩一笑，花痴状摆摆手便被扯着进了门。
门口，颜九弦的身形却久久地伫立着，眼中浓浓的担忧。
。
裘欢跪在凤云倾的卧房门口，那紫檀的木门合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松动，重良的琴声从中传来，也变了调似的，不再能安人心神。
跪了不知多久，门扇轻轻的打开，一双精巧的绣鞋便出现在裘欢的眼里，茫然抬头，重良深深蹙着柳眉，咬咬牙，一脚就踢了过去，“你这笨蛋！平日笨得给师傅找麻烦就算了，如今还想着要离开！难为师傅养你这么多年，你良心被狗吃了么？！”
裘欢本是避得开这一击的，无奈跪得太久，腿都没了知觉，生生挨了这一下，被踢到了一边，头也重重撞上了一旁的墙壁。
重良也没料得自己竟真的踢到她，脸色一白，急忙便想上前扶她，谁料一旁蹭地窜出一道黑色身影，先她一步冲到裘欢身边，扭头冲她吼道，“重良你丫想讨好主子也用不着摆这副脸！狐假虎威惯了，忘记谁才是正主了吗？！也不看看主子最心疼的人是谁？”
重良一怔，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红，唇颤抖了半晌，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冷哼道，“想我不狐假虎威，倒是让那个黑心肝的狼子留点心！”
一个陶土的坛子便被她重重地放在了裘欢的身边，“师傅说寒露快到了，你也该想着它了，让我带给你的。”
说完，她便冷着脸离开了。
裘欢揉着装破一层皮的额角皱眉，斜眼看第五离道，“你何苦拿话激她？”
第五离冷哼，“那人刀子嘴刀子心，这几句话她拿着跟玩儿似的，怕什么。”
裘欢抿了抿唇，看着重良倔强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却没说什么。伸手拿起地上那陶土的坛子，凑近鼻端轻轻闻了下，便眯起了眼睛。
起身站到凤云倾的门口，裘欢重重地扣了三个头，“欢儿谢谢师傅。”
门内沉默半晌，男人低沉的嗓音才淡淡传来，“回去吧。”
“是。”裘欢乖乖地应了声，转身离开。
经过第五离身边的时候，却听得他闷声闷气地道，“你这张脸，果然是假的。”
裘欢一怔，下意识抬手向脸上摸去，那完美的绝色面具，此时在她撞到的额角处撕开了一道裂痕，那破开处萎靡地卷起，沾染着血色，好似一朵破败的花。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许你今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