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落花》姬雪夕

7、第 7 章

　　很久没再去过那个小镇了，因为一个十多年没见的亲戚要去故乡看看，家人都陪着她一起重新聚在了外婆家。
　　其实那里已经很多年没再住过人了，房屋都已经颓败得像几个世纪没有人烟似的，怎么也看不出与曾经那个温馨的家有什么相似处。隔壁林奶奶家也是人去屋空了。看着熟悉的屋门，隐隐的希望他会从里面走出来，然而眼睛酸涩得几乎落泪，也没有看见那个身影。
　　上一次来这里，是我最难过的时候。那时我已经是高三了，而他已经去了另一个城市上大一了。我们时不时的会通电话，写写信，好像都没有离开过彼此。
　　然而事情总是那么巧，那天消息传来得那样让人措不及防，外婆过世了，最疼我的外婆过世了。我怎么都无法接受这些话代表的意思。我冲回家给他打电话，希望能听到他的安慰。可是电话已关机了。是啊，他正在参加军训，手机打不通的。我一遍又一遍的打着，希望他的声音能在电话那边响起，甚至我都不敢哭，生怕一哭，这一切都会变成真的。
　　接着，我又听到了另一条消息，林奶奶也过世了。真的很羡慕她们的友谊，原来，真的有可以一生都不会分离的友谊。我不停的按重拨键，电话那边一直在重复着：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焦灼的心让我觉得有些窒息了。
　　葬礼的那天，我一直哭一直哭，我在心里跟林奶奶说对不起，我找不到他，他没办法来送她了。我守在外婆的灵柩旁边，哭得头都痛了。可是怎么也听不到那个让我安心的声音。
　　中午时听见外面一阵喧闹，我听到他的声音了！我忙冲了出去，他的样子很憔悴，眼睛也有些肿了，我好想冲到他的身边拉着他哭，可是那么多人在。他没有往我这边看，直接进了灵堂。还是不一样的，林奶奶和外婆还在时，我们亲如一家，从没分过彼此，而现在，我们竟隔得这么远。虽然我们有着相同的痛，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我们却也只能这样被阻隔开。
　　那时是那样痛，头痛，眼睛痛，心里也莫名的恐慌，很怕有些什么从此变了。我能看见他的伤痛，他的泪，无论有多想上前去，也只能这样远远的看着。可是，为什么他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我呢？
　　葬礼结束后，已经被问过好多次为什么我没有和他说话，我终于鼓起勇气向他走去。刚好听见林阿姨问他是不是我通知他的。他看了我一眼，又将视线转开，摇摇头，说了另一个名字。我走不动了，一直以为他是看到了我疯狂的拨打记录和短信才回来的。原来不是我，原来他们还有联系的。我装作想起了什么事的样子转身回去了。
　　那个人的名字，我甚至都不愿意说起，曾经因为她，我们吵过无数次，也哭过闹过。现在再次听到了她的名字，我只觉得被强大的委屈压得好累，几乎喘不过气来了。我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什么都不想说了。外婆和林奶奶曾经劝过我，让我不要老跟他闹，她们说每个人一生都会遇到很多人的，但并不是每个人都那样清楚坚定的认定了只对一个人好。他们也会有迷茫的时候，也会对别人感到迷惑，不知道那种感情是什么。但是我是坚定的认准了他的，那么无论他怎样，都该去包容，而不是一味的争吵，争吵只会让人的心越离越远。
　　那个人就是他的迷茫。他会莫名的关注她，会把伞送给她，自己一个人淋雨回家，会去买她喜欢的歌星的碟片再故作无意的借给她，会打听她的活动路线，并制造种种偶遇，会为了给她买礼物来向我借钱……
　　我听到别人告诉我他们的事，也听着那个名字一次又一次的从他嘴里说出来。聪明，漂亮，善良，总之那个女孩有着一切美好。而我的质问就变成了无理取闹。我的询问，我的哭泣都变成了可笑的使小性。他的解释从头到尾只是那句，是我多想了。
　　现在想想也许那时他并不是在敷衍我，在他的心里可能真的是这样想的吧。在他的眼中那个女孩符合他想象中的完美女孩的一切优点，所以他忍不住的接近她，对她好。可是，这些好感，不就是爱的前奏吗？但他的心里或许也在自卑的认为自己配不上她，那个女孩不仅自身优秀，家庭背景也比一般人优越。所以那时他也是沮丧得不得了的吧。尤其是我的一再逼问，估计他都烦透了我了。而林奶奶的那句“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无论那个人好不好，只要他喜欢了，就是最好的，要不一切都是没用的。”我现在才明白。睿智的老人到底比我们看得通透，那句话在说我，也在说他。
　　葬礼之后，我没去找过他，只是远远的站着，借着别人不注意时看他几眼，看他和别人说话，看他帮忙收拾东西，看他的目光擦过我看向别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痛到了一定的程度，我居然冷静的回想着他们的过往，没有曾经的冲动和愤怒。第一次知道她，是我和他的第一次分隔，我还在初三，而他已经去了高一，那个女孩就是他的同学。他很激动的对我说发现有个女孩和我很像，无论是喜好还是脾气。平时我们也会就身边的人讨论一番的，所以除了他拿别人来比我有些不高兴，倒也没有太多的反应。可是，那个名字出现的频率已经越来越高了，以至于我们开始为了那个名字不停地争吵。
　　虽然，她的存在已经严重到影响我的心情，但我们却从来没有正式的见过面。也许我也是不自信的吧，可能那时我也在隐隐的害怕自己也许真的不如她吧。后来，机缘巧合的在别人匆匆一指中，我见到了她。没有惊艳，也没有不甘，只是心中像是扎了一根针一样的痛着，然后就只有一句，原来是她。是啊，原来是她，原来无数次的我曾和她擦身而过的，却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们也会有关联的。以后总会不由自主的观察她，想着她手中的书是不是他专门买来借给她的，想着他们今天有过怎样的谈话，想着他是不是又跟她说了什么笑话逗她笑了……那时真的是快疯了。我多希望我不是一个过分骄傲的人，如果我不是那样骄傲，我就可以和别的小女生一样冲到她面前，请她离他远一点。或者索性和他大吵大闹的一番干脆的断交算了。可是，我的自尊不允许啊，无论两家家长的怎样的态度，无论他对我曾怎样的呵护，他都没有直接的给我们一个关系的定位。我也固执的不肯承认我的在乎，连“我吃醋了”这样一句话都无法喊出来。
　　现在想想，我们这样别扭的三个人凑到一起是多么的可怕啊。那个女孩看似对任何人都和蔼友善，但怎么也抹不去骨子里的那种高傲，无论对谁都能保持着完美的仪态，做任何事也都能恰到好处。所以她不会拒绝任何一个对她好的人，也不会轻易的接受谁，哪怕最后不得已要拒绝谁，也一定会让那个人恨天恨地也无法忘了她的。（曾经有意无意的和别人谈到过她，别人对她的评价）
　　好吧，我承认，其实她一直是我心里的一根刺，让我一想起来就会痛，但我并不恨她。我之所以会跟他闹跟他吵，是因为真的对他很失望的。林奶奶和外婆总说我是个心思很浅的人，什么时都懒得多费心思，认定了一样东西就极少改变。我很难会喜欢上一个人，要接受一个人必定是因为长时间的习惯和被爱的淡然。我并没有太多的要求他是什么样的，只要那人永远的宠我疼我爱我，我以为他就是那个人。但那个女孩的出现让我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可笑。喜欢一个人时，那个人不应该独一无二的吗？我不那么喜欢Andy，但是他的有一首歌的歌词我很喜欢：“我见过千万人，像你的眉，你的眼，却不是你的脸。”相像，却永远不是，我以为我爱的人是这样的。当我们分开时，见到任何的相似就会想起，但却能清晰的认识到那些人都不是。很显然，他不是。我就带着那样的怨赌气不愿理他，一个人躲起来的时候会哭，却就是没办法清晰的问他，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们接下来会怎样？是合是分能不能直接给句话？！偏偏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哪怕是干脆去鼓励他大胆的追逐他的女神。
　　后来，他的妹妹说起了这件事。他军训休息时，那个女孩跑到他身边告诉他林奶奶过世了，让他赶紧赶回来见她最后一面。他连衣服都顾不得换，凭着直觉就跑到了火车站往家赶，路上一直精神恍惚，包被偷了都不知道，只带着随身的一点零钱赶了回来，进门才发现包没了，里面的钱包和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的手机什么的都在里面呢。林小妹边说边诅咒可恶的小偷。我的心里一片翻腾，之前的那些失望、委屈、疲惫甚至厌倦都混作了一团，我甚至在想，这是不是就是天意？林小妹都会问到的，怕也是他的想法吧。“我们还以为会是你通知的。”是啊，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我以为他能够安慰我的，我以为我们有着同样的伤，一定会握着彼此的手放下那些过往一起幸福给那些关心我们的人看。结果，我只能笑给自己眼里的泪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