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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初雪 ...


  •   战春原死后,他在户部的职位空缺出来。户部主事原是正六品,品级不高,但因属于办事的官吏,倒也是空缺不得的要职。因为他的缘故,户部彻查开来,上下停掉了不少人手头的工作。

      严叡徵忙的焦头烂额,手中的公务在桌案堆得如同小山高。

      多仁王子的车队一行不宜久留京城,成安公主不日后就要启程。礼部准备的送嫁礼单,经严叡徵过目后,再由他送至高帝过目。高帝疼惜幼妹,连续变动了许多次礼单,删改加减多次,恨不得将整座皇宫里成安住的殿中所有东西都给她打包带走。

      山迢水远,再见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何日。

      钦天监算了个吉时吉日吉刻,这日艳阳高照,由皇宫至城楼门口的正中官道,一径铺置了上好的御制地毯,秋日树木枝丫光秃秃不好看,礼部派人用锦缎裹上,固定簪上了假花,乍眼看去一片花团锦簇,好个春日一般!

      和亲的队伍从正阳门出发,成安拜别了皇城一众人,上了车轿。多仁王子骑在高头大马上,旁边是明王蒲增渊送亲的一行人,加在一起浩浩荡荡几百来人,往城门外方向去。

      看热闹的百姓在路旁,拥了一众人潮。成安公主和亲的队伍出发时,晁容正在一家布坊中挑选缎子,听见外面的声响,絮玉忍不住出了铺子外,往内喊道:“姑娘快看,是成安公主要走了!好热闹的排场!”

      晁容放下手中的缎子,走了出去,看到外面浩浩汤汤的队伍,一眼就望见车队前面骑在马上的一个熟悉身影。蒲增渊手握着缰绳,英姿勃发,背挺的笔直。

      他要离开京城了?

      晁容心知他这一去送亲,便径直要回封地。再联想到昔日在榭州他开怀时跟自己笑说的话语,蒲增渊曾道:“若到送亲之日,我离了京城,好戏才刚开场啊。”想到那些话,晁容心里仍是不知为何而来的忐忑和不安。

      舜玉忽然也开口道:“果真是天潢贵胄,这种排场真是令人羡慕。”

      晁容闻声,淡淡开口道:“此一去山高水远,不知何时才能归乡。纵然是公主这般尊贵的身份,也拗不过被他人掌控的命运。那般僻壤的地方,即使再多嫁妆又有什么用呢?自古以来,和亲的公主又有多少好的境遇。”想到前些日子亲眼见过的那个生机勃勃的哭红了眼的小公主,晁容不禁有些为她黯然神伤,又联想到自己,竟越发觉得同是天涯沦落人。

      转身回了布坊,晁容按方才挑的几匹锦缎,让老板包好,让舜玉付了银两,三个人就出来了。这边布坊紧靠着南巷,她的脚步滞了滞。脑海里一时闪过无数曾经的画面,翻山倒海而来。

      她的脚步往那边走了走,絮玉开口疑惑道:“晁容姑娘要去这条街上逛逛吗?”

      晁容笑了笑:“去看看罢。”

      她往那条街上走去,一眨眼五年过去,曾经熟悉的南巷此时倒是觉得变得熟悉又陌生。几间之前的画铺早已换了主人,牌匾的名字都换了新的,装潢也陌生的很。晁容的脚步忽然停在一间房屋前面,铺子的门板紧紧的关着,也没有牌匾。但却没有落灰,窗台和门板都是干净整洁的。看起来经常有人打扫的样子。

      明明没有牌匾,她却记得。

      絮玉见她脚步停在一间空置的铺面前,不由疑惑道:“姑娘,这家铺子没有做生意的。”

      晁容还没答话,就见那紧闭的门板后走出一对男女。男人身穿一件青衫,身材瘦削温和,手微微扶着一名音容相貌恬淡的女子,那女子腹部微微凸起,一看就是身怀有孕。男人边扶着妻子,边温声道:“夫人小心台阶,你其实不必跟来的,我一个人来打扫就好。”

      那女人笑了笑:“夫君的妹妹本来就是我的妹妹,相公这些年一直记挂着峤昙,专门将这铺子买下,想来峤昙若是天上有灵,也该欣慰极了。”

      晁容忙拉着絮玉、舜玉向前面走,听闻身后传来的交谈话语,不禁眼眶有些湿润,喉中不免哽咽。

      是贺延槽,是她的义兄。不知他何时成了亲,夫妇二人果真记挂着自己。身后二人的脚步声逐渐消失走远,晁容不禁有些恍惚失神,絮玉喊了她几声才良久回过神来:“姑娘,你怎么了?”

      舜玉也走上前来,递上帕子:“姑娘,你没事吧?怎么好端端的竟流泪了起来?”

      晁容接过舜玉手中的锦帕,擦了擦眼睛,笑道:“这里风大,竟不觉迷了眼。眼睛难受极了,这才掉了泪珠。我们回去吧!”

      又过了段时日,驿站来信,成安公主一行已出了瞻门关。算了算时日,已经走了大半个月。转眼就到了冬日。

      这一日清早,晁容一夜睡得昏昏沉沉,醒来后翻身就爬了起来,往窗边望去一片大亮,以为天亮了。下床推门一看,冷风夹着飞絮撕扯进屋内,门外大雪飞扬,她住的这边小院都被雪埋了去,地上堆了一夜的雪,有几尺厚,天上仍在下着。屋檐上也盖了厚厚的一层,白亮亮的晃人眼。

      冬天到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舜玉缩着颈子,穿了件覆颈短袄,端着热水就小跑进屋。将脸盆放进屋子里,忙将晁容拉了进来,又将门阖上:“好冷的天,姑娘衣服也不披,仅穿着件单衣就立在门口也不怕着凉,快进来再暖暖罢!”

      晁容的手冻的通红,仍是笑呵呵得,由着舜玉拽着自己往床边走,又拿了手炉塞进自己的怀里。

      吃完早饭,晁容上身穿了件立领素色的小袄,下身是一件茄色的棉裙,外面裹了件猩红色的大氅。硬拉着舜玉和絮玉到后院处玩雪,脚上的鞋子踩在雪窝里濡湿了也浑然不觉。

      她正蹲在地上,手里揉着雪球,忽然脖颈上冰凉,被人偷袭洒了一点雪在脖子上,以为是舜玉和絮玉那两个小丫头,不免不动声色的在手中握紧了一团雪,猛然起身将手捧里的雪往身后洒去,边笑道:“好啊!你们两个丫头!敢往我脖子里洒——”

      “雪”字梗在喉咙里,起身却看到身后是严叡徵,身上披着黑色的大氅,面上和乌黑的头发上落满自己方才洒的雪絮。他的眼睛睫毛很长,睫毛上也掉落着雪片,面庞映着身后满地的大雪,头发乌黑、面色莹白,与雪景融合在一起交相辉映,如同水墨画一般。他低声道:“手都冻成猪蹄了,还在这里玩雪?”

      搬进严公府后,她的房间被安置在了单独的小院里,并没有和严叡徵的卧房住在一起。像以前一样,严叡徵时而会过来吃顿饭,但并不再同寝,坐一会便走。然后隔许久都见不到人影。她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也乐得自在。

      晁容听他一说,目光也顺着他的话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果不其然,通红一片,掌心还残留着些许雪痕。这一被提起来,才觉得冻手,连忙攥紧了拳头,往棉衣袖子里缩了缩。又发现自己脚上的绣鞋溻湿了大半,贴着皮肤难受极了。忙将鞋子往棉裙后面躲了躲。面上有些赧色道:“见下了初雪,不免有些激动。同她们出来玩一玩!”

      严叡徵目光不动声色的扫了扫她全身,淡笑了笑:“还下着雪,也不打伞。雪虽不是雨,但淋时间长了,也怕是会着凉。快进屋吧,外面太冷了。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府上最近新进了一些小玩意,都是陛下赏赐的,我让吴管事过会给你拿了来,省的你觉得无趣,也可以平日解解闷。”

      说完径直大步转身走了,黑色的大氅在雪中的背影转了弯,出了门,再也看不见。

      晁容立在雪中,眉上和发上都淋了雪,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语。再看天色一片大地雪茫茫,忽然有些黯然神伤了起来。

      又忽然自嘲了起来,大人不也没有打伞吗?

      然后径直转身,回了屋子里。

      赵逋跟在严叡徵身边,还没迈过门槛,实在忍不住开口嘟囔道:“大人既然这么关心晁容姑娘,又让她专门搬进了府中,为何又平日避而不见,冷落起人家姑娘呢?连属下都能看出来大人确实有些喜欢人家姑娘,又为何不能直视自己的心意?”

      严叡徵的脚步滞了滞,神色晦暗分明,眸子漆黑,扭脸冷冷看了一眼赵逋:“你什么时候变如此多嘴了?”

      赵逋这才忙住了口,不敢再多言:“属下再也不敢了。”

      有小厮们牵了两匹马过来,将缰绳交到了严叡徵和赵逋的手中,然后躬身作揖退了下去。严叡徵翻身上马,一抽马鞭,地上还有厚厚的雪,马蹄踩在雪地上带起残雪。有仆从在府前的街道上扫雪开径,听到马蹄声,忙拿着扫帚退到一边避让了开。骏马飞驰而过,带着那黑色大氅的一角在冷风中撕扯飞舞。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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