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季》板栗杏仁儿

1、报名

　　此刻是凌晨两点半。
　　窗外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夏季的雨夜卷着微凉的风，透着清爽的凉意。
　　然而就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房间内却亮着台灯，一位学生党正死命赶着作业，书桌上放着的手机息屏，但又很快亮起来，亮出班级群的消息显示，一群学生也正聊得热火朝天。
　　【阿是婷婷啊】：嘤嘤嘤，我他妈这么多作业还没做完，谁帮我做一下语文，我给他五毛。
　　【宝哥带你飞】：婷婷姐，虽然我贪财，但我现在的作业也是堆积如山，对不起，帮不了你了（求饶）（求饶）
　　【喵喵不是猫】：卧槽，都凌晨一点了，你们还没写完呢，拜拜我睡了，各位好梦。
　　【学习的天敌】:aaa别走啊，帮我抄一下政治阔以嘛，我他妈要被作业压死了。
　　【喵喵不是猫】：要不是我昨天才知道高二班主任还是老黄的话，这点作业我早拿去卖废品了。
　　【宝哥带你飞】：老黄这个疯婆娘凶到爆，检查起作业来比什么时候都认真，她巴不得你剩一个空，然后把你撕成碎片！！
　　【喵喵不是猫】:呵呵呵，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因为我知道这疯婆娘的恐怖，所以我提前先把作业写完了，各位好自为之吧，再见。
　　聊群里的学生党孜孜不倦地谈一些闲话，偶尔会相互拍个照传答案，有些已经写完了的立刻抛弃友谊，钻进被窝里睡美觉了。书桌前的唐七言顶着两只黑眼圈，眉梢间写满了困意，马尾辫松垮垮的，却莫名有着一种韩国美少女那种发型很流行的凌乱感，她的脑袋时不时地往下沉着，手无力地抓着笔，无意间在作业本上画出了一堆“鬼符”。而这一次，她差点直接栽书桌上。
　　唐七言立刻清醒，毫不客气地甩了自己两巴掌，握紧笔又开始准备战斗了。
　　此刻的她是欲哭无泪，天真地以为高二会换班主任，也终于躲过了老黄的种种压迫，但当她得知高二班主任依然没换，还是她旧时的恩师，荒诞不羁的表面下是伤痕累累的心。
　　唐七言从小到大虽然从没犯过什么事，但成绩可以说是极差无比，老师对她的印象也很差，再加上她的存在感也很低，逐渐便不管她了。就凭这一点，唐七言就可以无视老师布置的所有作业，反正老师也拿她没辙。
　　但养老班的班主任可不一样啊！因为送进这种班级的学生都是无可救药的“垃圾”，就比如老黄，对待全班同学是一视同仁，她的原则是:你成绩可以差，我拿你没辙，你是个垃圾怎么办我又不能把你变成一朵花，但你要是连最起码的作业都不做，那抱歉，你就是不尊重我，你丫的龟孙抄也要给老娘抄起，归根到底，你就是要把作业做完。
　　被老黄教过的那些差生都知道，她视作业如珍宝，你不写完把你搞。
　　唐七言做了这么多年的差生，这一次是真的败在老黄手里了。
　　她挨完自己的巴掌后，困意全无，又连忙抓起一旁的奶茶喝起来，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手机屏幕息了又亮，亮了又息，几乎都是班级的群消息，可唐七言却是混在其间的“隐身人”，根本没在群里说上一句话，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在窥屏中保存了他们相互分享的作业答案。
　　感觉真不错，但熬夜赶作业的感觉就不是很滋味了……
　　凌晨四点，手机屏幕很少再亮起来了，因为有些学生是已经写完了的；有些是定闹钟小睡一会儿，然后到了时间再起来赶的；有些是在补作业的时候突然间睡着的……
　　当然，唐七言也不例外，她第二次栽到书桌上睡着了。她在睡着之前还在便利贴上画了一个可爱的卡通小女孩，女孩的额头处缠着一根红带，红带中央用白色的笔写了两个字:奋斗。小女孩鼓着嘴巴，露出“O”形，淡粉的小舌头躺在里面。卡通画的下方，写了一行潦草的连笔字:还差数学……
　　这一次醒来，是伴随着房门外父亲的声音:“七言，醒了没，快点收拾行李，接你的车六点半就到。”
　　唐七言的潜意识其实是接受到了这句话，但她的意识还停留在假期，那时候她正睡得香甜。但好景不长，父亲的声音再度响起:“今天报名啊，七言，快醒来了，等下别让车等太久。”
　　哗啦——
　　一句很平淡的话却如同一瓢冰冷彻骨的寒水，把唐七言从梦中泼醒，她立马抬起头，垂眼看向书桌上的作业本已经被口水浸湿了一大半，元笔写过字的地方都变得又黑又粗。
　　她呆呆地愣了几秒，正在进行一段头脑风暴。
　　我作业写完了吗？
　　我昨天熬夜熬到这么完，应该写完了吧？
　　这便利贴什么时候画的？
　　……还差数学？
　　…………卧槽！！！！
　　唐七言瞬间石化，她责怪自己怎么连作业都没写完就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但……真的太他妈困了啊！
　　她满脸抑郁，绝望地将写完的作业塞进书包里，但越收拾越感觉分量很多，觉得自己真了不起，一晚上写完了这么多作业，但转念一想，她又开始咬牙切齿地在心底骂起老黄。
　　唐七言是寄宿生，所以报名当天就要去学校住了，今天她要去指定路口去等车，收拾完书包、行李她就可以出发了。
　　她今天穿了蓝白相间的校服，校服外套的拉链没拉，露出了穿在里面黑色的宽松T恤衫，上面有一张痞里痞气的二次元帅哥。她背着白色书包，脖子上挂着一副随身听，手边拖着行李箱。
　　上车时，唐七言掏出钱给服务员，报了自己的学校名：“峰南九中。”
　　车内的位置几乎坐满了，她扫视了一圈，发现只有一位女同学身旁的靠窗位置是没坐人的，但是却放了她自己的书包。
　　唐七言朝她走去，客串道：“不好意思，我能坐你旁边吗？”
　　女同学抬起头，她的脸上没有表情，目光却像天生那样不近人意。看到唐七言的那一下，她先是愣了一下，眼眸中的意味很深，像是在打量。
　　很快，她将身旁的书包拿过来，微挪身子，让出一点空间让唐七言进去。
　　唐七言连连道谢，入座后，她下意识地朝车窗外看去，发现父母二人皆是不舍，毕竟女儿这一去，一个月以后才能相见。
　　动车很快驶远了。这辆虽然不是校车，但车上坐的几乎都是学生，他们来自四面八方的城区，仿佛这辆车就是专门为学生服务的。
　　唐七言昨晚熬夜赶作业，现在的困意很浓，脑袋不受控制地打转，等到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动车突然一个急转弯，唐七言的身子猛地朝旁边的女同学靠去，头重重地落在对方的肩膀上。
　　“对不起对不起。”唐七言瞬间清醒了，她下意识地拉开距离，然后小心翼翼地朝旁边的人看去。
　　对方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具体看不出什么情绪，让人觉得她无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一年四季都是这张“冰块脸”。
　　到目的地时，服务员喊道:“峰南九中到了，有要下车的同学吗？”
　　唐七言连忙应道：“有人有人!”
　　说完她拖着旁边的行李，准备起身时，不料那位女同学却快她一步，已经绕到后车门下车了。
　　奇怪，她也是峰南九中的吗？
　　刚才唐七言没注意，那位女同学的校服外套是系在腰间的，只能草草地看出个蓝白相间的颜色，也难怪没有看到校徽。
　　下车后，唐七言绕过车站，通过某路口在峰南九中面前站定。报名的当天，校园内外人流如潮，她拖着行李箱好不容易才挤进高二教学楼里。
　　跌跌撞撞地过了一个暑假，对高二的生活充满好奇和期待，但得知高二的班主任还是老黄时，她的期待瞬间被打消没了。
　　唐七言在二楼和三楼间转悠了好半天才找到所谓的养老班——高二10班，年级最烂班。其实养老班有两个，另一个是就是高二11班。这两个差班的学生可以说是自甘堕落，无可救药，成绩垫底，还有一些是打架斗殴经常被学校处分，学校不想让这群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便添了两个这样的差班将他们集中到一起，任由他们自生自灭，高中完了直接说“拜拜了您老人家”。
　　唐七言走进似曾相识的教室，讲台上和地上都叠着高高的作业。老黄架着一副眼镜，给排队的学生报名。
　　唐七言排到后面，百无聊赖地等着。进来的学生没几个状态好的，都顶着一双黑眼圈，有的路都走不稳了。
　　唉，命苦的学生党啊。
　　唐七言在心底默默地感慨着。
　　她在等待之际，突然感受到一阵阴影从后方传来，正直中心地投落在她头顶上。
　　唐七言在内心嗤笑一声，心想他们养老班又是哪个男同学在暑假期间长个儿了，于是回头瞧了瞧。
　　她在回头的那一刹那僵愣住，令她瞳孔地震的是，身后之人居然是今天动车内见到的那位女同学。
　　对方身材很高挑，目测一米七五，但唐七言却忽略这些，直奔另一个让她头大的问题：“你怎么也在这儿？!”
　　女同学垂眸看她，目光中多了丝笑意，冲淡了之前的那股不近人意，竟多了几分温柔。
　　“或许世界太小了吧。”她答道。
　　唐七言还想再说些什么，不料已经排到了队伍的最前头。
　　老黄敲了敲桌子，指着唐七言的头发说：“头发都过肩了还不扎起来，弄得跟鬼一样！”
　　唐七言确实有一个披头发的习惯，因为她长相平凡，毫无特别之处，唯有披着头发才能让她显现出几分耐看的姿色，所以她经常无视校规，在花一样的年纪选择打扮自己。
　　老黄也拿她没辙，平常也只是说说而已，但是要糊弄领导的时候就必须把头发扎起来。
　　唐七言皮笑肉不笑地说：“不好意思啊黄老师，我今天没带小皮筋。”
　　报完名后，她准备在老黄的瞪视下退场，却突然被一只拿着小皮筋的手拦住了去路。
　　“你干吗？”唐七言疑惑地看了看身后的人。
　　“那么大的人了还披肩散发地搞非主流，看你有难处——”女同学晃了晃手上的皮筋，“我来给你送温暖。”
　　“……”送个屁的温暖。
　　“不用，谢谢啊。”唐七言心里有事，总感觉对方在嘲笑她，所以不自主地尴尬起来，然后甩手走人。
　　但没走几步，就听到讲台那里女同学报了自己的名字：“御子桃。”
　　由于距离较远，还有对方的声音太小，唐七言也听得含含糊糊，只是勉强记住了一个“桃”字，但很快，老黄的声音再次响彻天地：“校服外套好好穿，别绑在腰上，真以为自己是来学校走秀的吗？！”
　　唐七言没忍住笑起来，刚才的尴尬也一扫而过，这种感觉有点像是在荒无人烟的沙漠中找到了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的……
　　弱智。
　　随后，她怀着明朗的心情去找宿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