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箫凌箫凌

6、第6章

　　空气中的颗粒微微的回荡着。

　　[03]

　　荒芜。
　　我转过身去，还是一大片荒芜。
　　我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地方的？依稀之间我只记得我被你牵着手，你用很温暖的声音对我说：“我们走吧。”
　　有温度的声音。温暖着我身后所有的寒冷。
　　迈过一条大河。穿过一片森林。
　　我只是越来越紧的抓住了你的手。
　　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之间我变得很脆弱。

　　“哐。”

　　我掉了下来，黑色的沼泽吞噬着我的身体，我奋力的挣扎，却越陷越深。

　　直到我绝望的仰视着蓝天。
　　直到我所有的身体都陷进了淤泥里。
　　直到我头顶的那一点亮光也消失不见。

　　[04]

　　那些曾经被我们过度的渲染上了多余的色彩，而变的太过于美丽。可是却不知道，那层美丽之下，却是无数的痛楚。

　　箫凌的爸爸下岗了。
　　当爸爸告诉箫凌这个消息的时候，箫凌只是沉重的“恩”了一声。
　　你也要不再坚强了吗？
　　箫凌走进自己的房间，躺在了自己的床上，黑暗中是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呼。
　　吸。
　　气息流动之间是无数无数的酸楚。
　　轻轻的起身，扭亮桌子上的台灯，从书包里拿出了作业，可却怎么也写不下去。书本上的字也变得狰狞起来。
　　“那个……我会很快找到工作的。”门外传来的声音。
　　“知道了。”箫凌假装不在乎的回答了一句。
　　有只老鼠从墙角跑过。
　　该弄点老鼠药了。箫凌这样想着，又把台灯拧灭了，躺在了床上。呼吸依旧是沉重的。

　　欧阳白哉现在正在自己的卧室里写作业，妈妈忙着做饭，妹妹在客厅里看动画片。
　　爸爸要回来了呢。
　　欧阳白哉想到这不禁笑了起来。去年过年的时候，爸爸没有回来，箫凌告诉自己说他的爸爸妈妈都不在，于是欧阳白哉就把箫凌叫了过来，在自己家过年，似乎整天箫凌都显的很开心。
　　只是。
　　为什么半夜起来的时候却发现箫凌的枕头湿了呢？还记得那天晚上，自己坐在箫凌的旁边也难过了许久。
　　是什么让你如此伤心呢？
　　欧阳白哉握紧了笔，使劲的写了几个字。
　　是……叶涵吗？
　　是吗？
　　欧阳白哉抬起头向窗外望去，浅浅的黄昏，整个城市瞬间显得格外的萧索。远处的高楼遮住了西斜的落日，于是地上投下了长长的黑影。
　　光明之后必定有的黑暗。
　　欧阳白哉眼前的世界变的浑浊起来，转过头来，书本上的文字也变得格外的凌乱。
　　手也变的颤抖起来。
　　“白哉！竹梦！爸爸回来了！”
　　“爸爸！”欧阳竹梦甜甜的声音。
　　“乖女儿！来，爸爸抱抱！”
　　欧阳白哉关掉了台灯，微笑的走了出去。爸爸终于回来了呐。
　　“爸！”
　　“该吃饭了！白哉，过来帮妈妈端菜！”妈妈在厨房里喊着。
　　“好的！”

　　很快，摆好了一桌子菜，欧阳白哉一家人快乐的吃着，聊着。一片祥和的世界，一个美好的家庭。
　　这，是一个幸福的地方。
　　与此同时，箫凌正和爸爸默默的坐在饭桌前，静静的吃着饭，似乎天塌下来也不会打破这种沉寂。
　　死一般的沉寂。
　　习惯了。
　　可当反复使用这个词语的时候，竟然发现这也是一个残忍的词语。这一刻的时候，心里那些柔软就这样悄悄的藏了起来，不欢笑。不哭泣。迅速的死亡。
　　这样的春天却像冬天一样寒冷。

　　我并不想这样沉默。并不想。

　　箫凌使劲的往自己的嘴里扒米饭，等碗空了以后，轻轻的走到日历前，撕下了一页。
　　离中考又近了一天。
　　离分开的日子又近了一天。
　　像是某种特定的咒语一般叨念着，时刻提醒着自己。只是现在的自己看到书本就想吐。
　　该死的中考。
　　很多时候会和欧阳白哉还有叶涵一起讨论，这样辛辛苦苦的就是为了那中考的几天？就只为了那可笑的三位数字？然后几个人都摇摇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后又埋进各种题海中。
　　题海战术。
　　箫凌曾开玩笑说，世界上卖的最好的书就是参考书了。可玩笑中是掩盖不住的苦涩。
　　可。我要逃离这里。
　　想到这，箫凌就快步走回自己的卧室，拧亮了台灯，拿出了作业本。有很多的作业要完成。
　　墙角又跑过一只老鼠。
　　真该早点买老鼠药了。

　　黑暗中箫凌的轮廓在昏暗的灯光下显的越发的清晰，爸爸轻轻的推开门看了一眼，然后又轻轻的关上门，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小了一些。整个人坐下来后显得越发的憔悴。
　　要尽快找到工作。
　　有些苍老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慢慢的翻着电话薄，眼睛里却朦胧的像是雪山上终年散不去的迷雾。
　　要去哪找呢……

　　欧阳白哉的爸爸答应欧阳白哉，这个星期买台电脑回来，还要给欧阳竹梦买个公仔呢。
　　欧阳白哉笑的流出了眼泪。

　　[05]

　　正比与反比。
　　我哭泣的时候窗外的雨也一直下个不停。
　　双手冰凉冰凉的。
　　某种黑暗一点一点的吞噬着我。
　　我好害怕。
　　好害怕。
　　为什么没有人牵住我的手？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为什么所有的苦难都要我一个人承受？
　　或许，我只是一个累赘？
　　你告诉我！我来这个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

　　多少次的夜晚我无法入睡。
　　点燃一支烟。坐在阳台上用劲的抽，烟呛着我使劲的流泪，可我没有哭。
　　真的没有哭。
　　烟灰零乱的飞的到处都是，像是要去点缀什么似的。
　　只是，我生命中的那些灰色，要如何去点缀？

　　撕心裂肺的呐喊。
　　撕心裂肺的绝望。
　　化成无尽的折磨。

　　习惯了。

　　[06]

　　“15页的十道题，20页的十道题，24页的十三道题，50页的十九道题。行了，今天就少做点吧。”数学老师轻松的说。
　　教室里面一片压抑的气氛，已经没有人叫苦了，每个人都神色匆匆的忙碌着，恨不得钻进书本和各科复习资料里。
　　天气开始暖和了。
　　可所有的人都在不断的发着冷汗。
　　叶涵因为病了请了两天的假所以现在拼命的补作业，欧阳白哉做着物理试卷，箫凌今天也认真的做起了数学资料。
　　中考逼近了吗！
　　所有的人都紧张的不得了，除了少数几个不打算中考的同学之外，其他人都在做着最后的努力。中考无形中像座大山一样压着将毕业的初三年级透不过气来。
　　学生忙，害怕考不上好高中。老师忙，害怕拿不上奖金。父母忙，害怕孩子给自己丢脸。
　　窗外的树枝开始发芽了，而如今“生机勃勃”也只不过是语文老师让记住的一个成语而已。
　　在这样单调的环境中，早已经忘记了感叹。越来越浓的黑眼圈只能代表晚上在看书，并不能代表学了很多的东西。

　　箫凌把头埋进一堆复习资料里。
　　“麻烦死啦！”箫凌大叫了一声。
　　教室里的人都转过头默默的看了一眼，然后又匆匆转过身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黑板右下角的中考倒计时越发的刺眼。
　　桌兜里已经放不下书了，于是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摞了一堆的书，像是一面城墙。
　　叶涵的手飞快的在本子上写着，只不过请了两天假，却有这么多的作业要补。手都酸了呢。心里却早已不再是埋怨，只是想着快点完成啊，快点完成啊。最好还能再找老师讲一讲。
　　欧阳白哉一直眉头紧锁，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一直在草稿上画着。
　　三个人的话少了许多。不是不想说话，只是实在是忙得不知道要说什么，或者说没有时间去讲什么闲话。
　　“郁闷啊！”“伤心啊！”这些话变成了“第5题怎么做？”“4题答案？”等等。
　　手中中性笔的油芯明显的降了下去，空白的试卷做完了一张又一张。
　　箫凌偶尔停下，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四周都是奋笔疾书的样子，轻轻叹口气，又和那些数字纠结去了。
　　爸爸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工作？
　　心里依旧是忐忑不安。
　　手中的笔也变的不安起来，在试卷上弹跳起来。这几天因为做作业要做到很晚，所以眼睛很疼，像是有什么拼命的在眼睛上划动一样。箫凌使劲的眨了一下眼睛，似乎这样就可以让那些疼痛消失不见。
　　真的可以这么简单的就消失不见吗？
　　那浑浊的颜色浑浊的空气浑浊的世界，会在某一天再次变成一张鲜亮的白纸吗？
　　一元二次方程。圆的周长。化学反应与物理反应的区别。英语第三、四单元的语法句型及单词。所有描写春天的古诗词。
　　笔袋里的小本子密密麻麻的记满了作业，或者是未完成的任务。
　　叶涵的头上有着细细密密的汗珠，欧阳白哉走了过去，递给了叶涵一张纸巾。
　　“给，擦擦汗。”
　　“谢谢。”
　　箫凌抬起头的时候看见了欧阳白哉好看温暖的笑容。什么时候开始，欧阳白哉已经变成了如此细心的一个男孩了呢？箫凌挠挠头，眼睛里的某种光亮瞬间的暗淡了下去。低下了头去，继续做着手中的习题。
　　习题上的数字一下子变的很麻烦。很讨厌。

　　数学老师是这时候走了进来。
　　数学是箫凌最厌恶的科目，比物理、化学还要厌恶，是那种很自然很自然流露出的厌恶。只是数学这一门科目在中考占着很大的分值。
　　所以。
　　箫凌拿出了笔记本，认真的听讲了起来。
　　叶涵从前面递过来一张纸条。箫凌打来纸条，上面是女孩子秀气的字体：“放学后和我一起去买林俊杰的CD，好吗？”

　　“不叫上小欧吗？”
　　“他今天有事，你就陪我去吗。”叶涵在正在收拾书包的箫凌旁边撒娇。
　　“恩。”

　　要去CD店必须要坐公交车，要不然会很耽误时间的。箫凌和叶涵两个人上了公交车。车上的人不是很多，于是两人找了两个挨在一起的位置坐了下来，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
　　“这么忙你还有时间听歌啊！”
　　“想听呐，你不知道？林俊杰的歌好好听啊！”
　　“是吗？”箫凌低下头想着今天的作业。

　　下车的时候叶涵自然的拉起了箫凌的手。
　　“走啦。”
　　因为太过于自然箫凌虽然有点害羞，但是还是没有甩开叶涵的手。
　　就这样拉着。
　　掌心里的温度似乎迅速的上升了起来。

　　回来的时候公交车上的人很多，但叶涵还是很享受的站在人群之间抱着CD机听着林俊杰的《忘记》。箫凌看着眼前这个闭上眼睛听歌的女孩，心里有一种感觉迅速的冲了上来。
　　像是一杯清水中滴了几滴墨水，瞬间所有的清水都变成了暗黑色。
　　咀咽的声音，像是某种电波似的弥漫。
　　公交车突然急刹车，叶涵一下子抱住了箫凌，一只耳机落在了箫凌的肩膀上。
　　公交车又恢复了平稳，只是叶涵的手却没有松开。
　　一直这样抱着，靠在箫凌坚实的胸膛上。
　　砰。
　　砰。
　　砰。
　　心跳的很厉害。

　　肩膀上的耳机里依旧是林俊杰好听的嗓音，微小的声音却在吵闹的公交车里显的那么的，美妙。

　　于是，箫凌把另一手轻轻的放到了女孩子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