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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夕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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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禾醒来的时候天才微微亮,山上起了一层薄雾,雾气窜进山洞里弄的石壁上湿漉漉的,有点冷。官慕遥递给他一颗硕大的果子,苏禾接过咬下,汁水差点溢出口,他扭头对着官慕遥问道
“这是什么果子?为何我在山上从未见到过?”
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惊讶和喜悦。官慕遥仰头得意道
“这可不是山上结的果子,这是宗门发的碧灵果,吸收六年的精华才能结出这么一颗。”
总是听官慕遥提起这个地方,不免让苏禾有些好奇,这个叫“宗门”的地方似乎是一个胜似于世外桃源一般的仙境。
“那个地方漂亮吗?”
“啊?”
“你的宗门,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要是说起这个来,官慕遥可就精神了,话匣子一打开就如同涛涛江水般,止也止不住。
说是宗门,但实际也只是在一个小山头上。宗门里的人不多,除了官慕遥之外还有他的师父和几位座上长老,长老座下没有其他弟子。
对,没错。
官慕遥就是宗门里唯一一位弟子。
“我此行是追着一只蛇妖来的,奈何这树林纵横交错,竟让我给跟丢了。”
说完,官慕遥长长叹了口气,以此来表达内心的遗憾。
“蛇妖?”
冥冥之中苏禾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匆匆向洞外跑去。
官慕遥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但为了跟着一根出这林子也连忙追了上去。
走着走着,官慕遥忽然发现他们来到了一条较为宽阔的山路上,像是被人日日夜夜踏出来的一条土道。
苏禾拨开一片又片灌木丛寻找着什么,最后停在一棵槐树前。官慕遥走上去一瞧,这树下躺着一只野狼的尸体,浑身的毛发被雨水打的杂乱不堪,再仔细看看才发现,这野狼身上并没有伤口。
难不成……这狼是病死的?
官慕遥不解,苏禾又在周围的草丛里翻了翻,竟然在不远处的灌木里翻出了一条黑色的蛇尾。
这下官慕遥明白了,堂堂大蛇妖最后竟是葬身狼口之中倒真是令人唏嘘;又因为本体带有剧毒,这狼也算是自寻死路了。
苏禾也不知道是不是忽然明白了什么,眉头紧锁着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之前在这里发现了一个人。”
“当时,他还是活着的……”
官慕遥虽然不大清楚苏禾此时是何种情绪,但还是安慰道
“嗨,这蛇妖向来做恶多端,如此也算是遭了抱应了。”
苏禾不语,从刚才开始他一直有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似乎都透露出千丝万缕的危机,原本熟悉又安宁的大山,转眼间好似踏入寒窟地狱。
一
二……
“小心!”
一声剑鸣打破这片死亡般的宁静,苏禾被官慕遥拉至身后,他抬眼望去,地上又多了一匹重伤的野狼,睁着一双幽绿的狼眼,死死的盯着……
‘我?’
‘为何要这般看着我?’
官慕遥警惕的环顾四周,却发现似乎并没有其它狼前来,这个情况属实奇怪又诡异的很,脑海里翻江倒海了一阵,总是会想起那些个关于阿飘的二三事,细思下来又让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官慕遥斩杀野狼之后,那股不安的感觉欲演欲烈。苏禾看向天边,初云破拂,阳光透过树叶撒在地上,斑驳的树影延伸至更深更远的地方,如此看来,倒是一片岁月静好的动人景象。
“喂,小禾。”
“你在看什么呢?”
“不会又有狼来了吧?”
说完官慕遥立刻伏下身,一副随时准备冲出去做战的模样,一双眼睛左顾右盼的倒是给苏禾整乐了,不安的感觉奇迹般的消去了一大半。他带着这位才刚认识的不明人士沿山路向村子里走去。
“你看起来好像挺历害的,为什么一开始要跑呢?”
苏禾不解发问,就目前官慕遥一剑一个小朋友……啊呸,大灰狼来说,处理掉狼群应该不在话下,为何要一再而退呢?
“这个嘛——是秘密,小朋友不需要知道。”
“………”
官慕遥留下一句云里雾里的话和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回音。
但实际上他心里也苦呐,一年前他刚穿来的时候,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不知道是遭了什么罪,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直到现在他只是稍微动用一丁点的灵力就痛的不行。
两个人一边谈天说地,一边慢慢的靠近小山村。
苏禾忽略掉刚才告诉官慕遥他是山村里的村民时对方那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拨开一片高芦苇,几座芧草屋就呈现在眼前。
可能是大清早,人们都还沉浸在睡梦之中,现在村子里安静的很。
苏禾带着官慕遥向村里最简陋的茅草屋——他的家走去,路上想起家里似乎还有一些剩下的面粉和雪梨,不一会儿到了家门口,伸手才推开门,忽然眼前一黑,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怎么了?”
原来是官慕遥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苏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这位他刚认识的朋友似乎总是会做出一些让他始料不及的事情。
“抱歉啊,一时情急。”
“不过这个……你最好还是别看了。”
话是那么说,可最后官慕遥还是放下了手。
一个衣着邋遢的男人趴倒在地上,黑色的血液从他的七窍中流出,一双眼睛瞪的滚圆直看向门口,竟是死不瞑目的模样。
地上散落着几块碎瓷片,隐约能在一团残羹剩饭中看见一片黑色的蛇皮。
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苏禾此时出人意料的安静,长长的睫毛遮住那双澄清的眼睛,让官慕遥摸不准他现在是何等感受。
“爹,地上凉……”
“快些起来吧。”
卧槽……
这下玩完了。
官慕遥连忙上前用身体挡住了苏禾的视线,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一脸认真的说
“虽然这个事实很残酷,但是人一定要向前看,只要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态,就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不对,这个故事你应该没听过,那我换一个,你看啊……”
在官慕遥滔滔不绝的劝说下,苏禾渐渐平静下来,这个人的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心里忽然升起的火。
他打断了官慕遥越说越慷慨激昂的话语,给他倒了碗水。
现在,苏禾需要去确定一件事。
大概三四个时辰之后,他们又回到了最初的茅草屋,苏大年的尸身被官慕遥用草席包裹了起来,最不幸的结果,村里的人都喝了那碗“送命汤”。
苏禾静静坐在桌前不语,转头看见官慕遥正盯着自己
“怎么了?”
“啊,也没什么……你今年多大了?”
苏禾以为他只是想找个话题来打破这死寂的气氛,不以为意的答道
“十六。”
官慕遥满脸诧异,又问
“那什么……你见到那么多尸体不会害怕吗?”
苏禾听了他的问题后却是一愣,如果说他一开始看到苏大年的死状时还有所触动,那他后来见到其它的村民时就是心如止水,仿佛只是一个冷漠的看客。
“我……只是不善表达。”
苏禾并不希望这位新朋友看出自己的冷漠,一句话搪塞了过去。
官慕遥也没深究,这孩子己经够可怜的了,人在经历难以承受的伤痛时通常都会用平静盖过。
苏禾对官慕遥突如其来的怜悯神情表示不解,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被对方打断了
“不用说了,我都懂……”
“……”
原本热闹非凡的村落现在寂寮无声,一片宽阔的空地上隆起了大大小小的土堆,这里面是一天前还生龙活虎的小山村村民。
苏禾埋好最后一铲土已是日暮黄昏,橙黄色的阳光打在他们身上,拉出两条长长的黑影。
苏禾静静站在这些墓前,呆呆的着着自己脚尖,又好像什么也没看,转身对官慕遥说道
“慕遥大哥,可以借你的剑用用吗?”
这还是自见面以来苏禾第一次这么叫自己,官慕遥细品下来整个人乐呵呵的,直接把佩剑给了苏禾。
苏禾用手在原地又挖了个小土坑,削下一截秀发埋了进去,又磕了几个头,把剑还给了官慕遥。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官慕遥忧心忡忡的问道,苏禾睁着一双清冽冽的大眼睛看着他,忽然灿然一笑。
“没有诶。”
“啊?那怎么办,要不你考虑一下跟我回宗门?”
“好的,等我收拾一下行李。”
官慕遥杵在门口等着,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怎么就这样把人带回去了呢?师傅还不知道会不会同意呢……
身为宗门唯一的大弟子,官慕遥开始思考以身相逼让师傅答应的可能性。
苏禾的东西很少,几个破铜板、一块干粮、一壶水还有一个木镯子。
官慕遥看到了却没有开口问,说不定只是母亲唯一的遗物什么的,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揭人伤疤。
夕阳下他们肩并肩走着,山路百转,苏禾渐渐走在了前头,忽然听到身后一声惊呼。
“哎呀小禾,你踩到我头了!”
“好痛好痛。”
苏禾疑惑回头,落日仍倔强的挂在官慕遥身后的天幕上,低头看原来是影子。
“快让开,要被踩扁了。”
官慕遥背对着光,那适当表达出的惊慌神情显现在阴影里。
苏禾心念一动,在官慕遥头上使劲跺了跺跺脚,笑道:
“已经踩扁了。”
这下官慕遥不服了,三两步跑上前,踩住了苏禾的影子腿。
“好啊你学坏了,看我今天踩烂你。”
夕阳下,山坡上,两个身影相互追逐着,倔强的太阳不愿隐没在山林之中,驱散周边的云雾直直伫立在山顶上,身前的影子越来越长似乎指引着一条出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