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传奇》小青0115

90、痛心疾首

　　最近几日，阿健一直照料着昏迷中的王尧昔。
　　而小倩呢，因为要照顾腿部骨折的兄长赵五，只能抽空过来。
　　这日上午，小倩趁着赵五熟睡的空当，去王尧昔那儿探望。
　　进入内室后，她发现阿健在床榻旁睡着了。
　　她不忍心吵醒他，轻轻走过去，将外衣披在他身上。
　　没想到，如此轻柔的举动，还是把他从睡梦中惊醒。
　　“小倩，是你？”阿健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
　　“没想到你睡眠这么浅——我只是给你披件衣服，你就醒了——”小倩轻柔地说道。
　　“这几日我的睡眠一直很浅，就怕少主有什么闪失。”阿健叹了口气，说，“其他人都有起色了，就少主还昏迷不醒。”
　　“要么，接下来由我照料吧，你先去休息一下。”小倩也非常担心王尧昔的状况，她巴不得能时时刻刻守候在他身旁。
　　“不必了，你还要照顾你兄长，这里还是由我来吧。”阿健担心小倩来回两头跑，会累坏了身子。
　　小倩抿着嘴，点了点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我备了两碗羹汤，本来想给少主喝的，但他现在这样，没法喝，要么，你喝掉算了。”
　　说着，她把羹汤捧到阿健眼前。
　　“这怎么好意思？”阿健红着脸，推辞道。
　　“凉了就不好喝了——”小倩让他不必推让。
　　阿健挠了挠头，怪不好意思地拿过盛有羹汤的碗。不经意间，他的手指触碰到了小倩的手指。
　　鬼使神差般的，他拉住了她的手。
　　但他的举动，却让小倩吓了一跳。她瞬间松开了汤碗，差点把碗摔在地上。
　　阿健这才意识到自己举止唐突，忙不迭道歉，“小倩，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吓着你了。”
　　小倩退后了一步，仿佛要和他保持一定距离。但嘴巴上，她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没事儿，我知道你最近很累……”
　　她又把目光投向王尧昔。她的心里永远都只有他。
　　“你还是放不下少主吗？”阿健忽然这样问。
　　“你胡说什么呢？”听他这么讲，小倩一下子有种被人看穿心事的感觉，不免有些气恼。
　　“小倩，你瞒不过我。我早知道你对少主的心思。”阿健垂着头，喝了口羹汤，说。
　　“真是这样又怎么样呢？你根本管不着——”内心的秘密竟然被一个大大咧咧的男子察觉，小倩感觉有些生气。
　　“你又不是不知道，少主的心里只有兰儿。而且即使兰儿不在了，她要娶的人也是郗将军的女儿，根本不是你。你又何必自寻烦恼呢？”阿健心疼小倩，因为谁都明白，这是场没有结果的爱恋。
　　“我说了不用你管！你不会懂我的感受的！”小倩有些气急败坏。
　　但阿健却垂着头回答，“我懂，我何尝不是像你一样呢。”
　　听到这话，小倩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对答才好。
　　正在此时，一直昏迷不醒的王尧昔忽然说起了梦话，“兰儿，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少主有知觉了！”小倩欣喜地一下子跑到王尧昔的床榻前，轻声呼喊，“少主，少主——”
　　阿健也喜出望外，顿时收敛了情绪，跟着呼唤，“少主，你感觉好点了吗？”
　　王尧昔真的有了知觉。他的手指不断地微微动弹，嘴巴里不住地呢喃。
　　“少主，我和小倩都在，你睁开眼看看我们——”阿健激动极了，用颤抖着的语气说道。
　　王尧昔的嘴唇又嗫嚅了一下，他明显是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又过了一个时辰，他终于睁开了双眼。
　　只不过，他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梦到自己刺了兰儿一剑……兰儿呢，兰儿没事吧？”
　　“兰儿她……她还好。”阿健不忍心告诉刚刚苏醒的王尧昔真相，便打起了马虎眼，“你睡了那么久，肯定饿了。我先扶你起来，喝点东西吧。”
　　“阿健……你……你去把兰儿叫来……我要确定一下……她到底有没有事。”王尧昔顾不着自己虚弱的身子，有气无力地说。
　　看到这情形，小倩实在看不下去，说道，“少主，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兰儿就是个怪物。你就是不信。但现在的事实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兰儿就是个怪物！你还记得那个赵寻言吗？兰儿一下子就拧断了赵寻言的脖子，还吸干了他的血。整个建康城现在都人心惶惶。”
　　“不！不会！她不会这么做的！”王尧昔听到这话，顿觉郁结在心，猛地咳嗽了一声，竟然咳出了血来。
　　阿健吓坏了，搀扶他半躺着，并给他拭去嘴边的血迹，“少主，你不要紧吧。”
　　但王尧昔还是忧思难解，随即，他问阿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只好把事情的始末一一讲给王尧昔听，“上次在清谈大会上，你中了赵寻言的摄心丸，确实……确实不小心刺了她一剑，导致她受了重伤，没法再压制住体内的嗜血本能。后来，她就……她就……把赵寻言给杀了。”
　　“但恕我直言，我还是觉得，兰儿不坏。事后，她还让我把她锁在丹药房里，给所有中毒的世家大族炼制解药。可是她自己呢，已经被王将军以防止妖物作怪之由打入地牢，择日就会被处决！”
　　“什么？”王尧昔顿时感到有千把尖刀刺入他的心脏，此刻，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万箭穿心，“我要去见她，我要去见她……”
　　他挣扎着想下床，却被小倩阻止，“少主，我劝你不要去，兰儿现在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即使去了，她也认不得你！上次，阿健和赵五去丹药房取药，她差点杀了他们。”
　　“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王尧昔听到这，却愈发悲愤起来，他恨不得用自己的死，去换她的命。
　　阿健不忍心让他再这么痛苦，便劝慰说，“少主，你执意要去的话，我过会儿陪你去。但是，你先喝点东西，起码有点力气。不然，你走都走不动，还怎么过去呢？”
　　“我喝，我喝……”王尧昔颤巍巍地拿起阿健递过来的碗，大口大口地喝补汤，即使屡次被呛掉，也都不管不顾，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斯文和礼数。
　　而随着补汤一起咽下去的，是他对宿命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