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昨朝》烦人壹只

43、凡一卷 第十二章 君来路（二）

　　是夜，回到卧房，易凡一辗转反侧睡不着觉。虽说铜牌一事已经交由尉轩调查，但是心中难免有所挂念。于是索性不睡了，穿衣起身出门。
　　抬头见那皎洁月色，忽然念起了屋檐之上的美好。一回生二回熟，一提气，轻轻松松便踩在黛瓦之上了。
　　有了之前的教训，易凡一便多了个心眼，沉迷于夜色之前，先四周环视了一番，察看是否有人。
　　果不其然，朦胧月色之下，一人影斜卧风中，白衣飘飘，如梦如幻。
　　从身形姿态看来，应该是辛若云。
　　易凡一走近，果然是他。
　　“你怎么在这？”
　　走到身边，忽闻一阵酒香。辛若云抬头望他，面颊潮红，脸上写着三分醉意。
　　“竟然在此月下独酌，太不够意思了你。”易凡一调侃着，在辛若云身边坐下。
　　“你还没睡？”虽然看起来有些醉了，但辛若云吐字依然清晰。
　　“睡不着，”易凡一见只有一只酒杯，也不避嫌，拿起杯子便自斟自饮起来，“一想到铜牌的事，就没有睡意了。”
　　辛若云眼看着易凡一将难得佳酿连干两杯，笑笑道：“什么好物到你那里也如同白水一般了。”
　　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这话了，易凡一不以为然地笑。“细品有细品的滋味，豪饮有豪饮的滋味。”
　　“师父大寿之后你就要离开？”毫无预警的，辛若云突然发问。
　　易凡一疑惑地看了辛若云一眼，如实回答，脸上依然挂着笑：“是啊，虽说是奉旨静养，但总不复职也说不过去。天下局势一天未定，便一天不能安宁啊。”
　　辛若云仰望星空，明月当空，秋意正浓时，月光格外醉人。晚风拂面，撩起银丝缕缕，冰肌剔透，因佳酿而飞上两抹香艳。此景此人，竟让易凡一一时之间看得痴了。
　　辛若云颤了颤密长的睫毛，秋波涟动，视线已经对上易凡一的。
　　“你的心能有多大？装了这天下，也怕是再装不下其它了。”
　　仙音出口，将易凡一从发痴中扯了回来。他一个慌神，想想自己刚才的举动，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随口回应道：“我的心既然能装得了这天下，自然也能装得了天下万物。”
　　易凡一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比如这美酒，”视线飘回到辛若云的美颜之上，“比如这美人。”
　　辛若云闻言苦笑。这等轻薄言辞，如果换了别人，辛若云绝不会让那人再看见明日的朝阳，但说了这话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小就习惯了他油嘴滑舌的展飒，所以辛若云也只是浅浅一笑。
　　“你心中的天下，怕是也只有美酒与美人吧？想当初，石昆一句‘佳酿尽尝，佳人无数’便换得了你十年的生死承诺。那些东西对你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让你用生命相搏？”
　　辛若云说得有些伤感，易凡一却哈哈笑了起来。
　　“能听你一下说这么多话还真是难得啊！”
　　见辛若云要嗔怪自己，易凡一赶紧回答道：“君非鱼，焉知鱼之乐？虽然闲云野鹤，快意江湖的日子很逍遥自在，但是比起死，我更怕死后什么也没留下……”
　　言至深处，易凡一的声音沉了下来。
　　“人生几何，我不想碌碌无为地过。我的诞生没有人期待，至少我死后，希望有人能记住我。”
　　此刻，辛若云的眼睛钉在易凡一那将孤独展露无遗的脸上，一刻也不能移开了。
　　“‘佳酿佳人’？”易凡一笑了起来，“骄傲如他，当初是他降尊求我，形势所迫，我若是不明码开个他能承受得起的代价，他如何能安心？”
　　完结，嘴角邪魅一挑，勾人魂魄。“我很体贴吧？”
　　“还不是为了你自己的欲望找借口。”辛若云此刻嗔得不怒不火。
　　易凡一笑过之后忽感酒意上涌，干脆就地一躺，眼前就飞舞着辛若云的雪发银丝，顿觉惋惜，于是无赖道：“若云，等我兑现了承诺，回来给你当试药小童如何？”
　　看不见辛若云的表情，只有仙音随风飘进耳朵里，听起来像是在笑：“我那炼丹研药的草庐陋室可供不起你这么个有着雄心壮志的大人物。”
　　“原来我还比不过一棵人参？”易凡一故作痛苦状，有意无赖到底。
　　“我那儿的一棵人参至少也比你年长个八十载。”辛若云笑了，虽然看不到那美颜，但易凡一光用猜想也知道，那笑定是倾城倾国的。
　　夜色浓浓，只醒目了那一抹魅人的红和那一抹缥缈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