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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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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很久以前起,薛兆敏就知道自己有病。
不止她,薛太太似乎也知道,并且在发现她某个夜晚拿了把刀出门,回来刀没了,身上又沾了血的时候,就开始用一种畏惧又厌恶的眼神,死死地盯在她的身上。
但薛太太又不问那把刀到底去了哪里,她觉得自己的女儿有病,也就自然而然地替这个古怪的女儿安排好了所有的剧情,在她看来,薛兆敏一面是她十月怀胎拼死生下的女儿,另一面,又是一个疯子。
疯子能做什么好事么?
第二天,传来名动京城的花魁陆徽容的死讯。
薛太太看着一脸无动于衷的女儿,看她漫不经心地甩着手中小刀,心中涌上了无尽的冷。
—是你么?
她颤着嗓子问。
回答她的是女儿茫然抬起的眼,半晌才眨了眨,露出一个可以称为无害又透着狡黠的笑,轻轻地回答,你发现啦?
薛太太在那一瞬间攥紧手。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呀……
十四岁的女孩儿面容漂亮白净,语气轻快,说轮到她就杀了咯。
冷血可怕,麻木不仁。
薛太太已经不敢再和她待在同一个房间,几乎是落荒而逃,难看极了。
而身后的女孩儿慢条斯理地抹去小刀上的脏污,再举到眼前,看着刀面光滑,面上的笑容慢慢地收敛,眼里也一寸一寸地消散了所有的光。
冰冷孤僻,偏执又病态。
外面明明阳光普照,屋里却像是被黑暗笼罩,照不进一点光。
半晌,她转过头,木然地盯着门口。
下一个。
下一个该是谁好呢?
……
没人能够查出杀害陆徽容的凶手,案子拖了大半个月,毫无进展,以至于到最后被定义为自杀,百姓们似乎还觉得理所应当,毕竟大家都还是很忙的,谁耐烦天天被抓去逼问一个妓子的事呢?你说是自杀那就是自杀啦,随便了。
唯二知道真相的薛太太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出门,她害怕听到任何有关陆徽容的事,甚至听不得这个名字。
伺候的侍女曾在门下和人八卦,肆意地猜测凶手人选,她听得一清二楚,而后听到一个名字。
—我还觉得咱们这个薛小姐很怪啦……
—怎么怪?我感觉还好啊。
—你是不知道呀,我之前看见她半夜出门,好像还拿了什么,而且又是一个人走的,好巧不巧就是陆徽容死的前一天呢……
死寂。
而后响起一个迟疑的声音,说不会吧。
薛太太浑身冰冷。
下午,那两个侍女的尸体在薛家后院的一处池塘里被人发现了,薛太太面色苍白,素白的手捏着帕子,轻轻地掩住嘴,声音低柔又无力。
—真是可怜……给她们两个的家里送些钱去罢。
给了钱谁都能学会克制好奇心。
她想。
因为这年头,人命大抵是最便宜的了。
而安稳的日子也没坚持几天。
继陆徽容之后,京城里又出现了一桩命案。
四海钱庄的少东家,杜勉。
他死得更蹊跷,一个人待在书房里,没人进出,在里头待了整整一天一夜,等到家中女眷察觉不对劲,着人推门进去,看见他仰面倒着,身下一大滩血迹,胸口正正插着一把小刀,笔直立着,像是一个耀武扬威的旗帜。
他的死不能轻视,大官小官都被派来查,家里家外翻遍,人际往来查得一清二楚,生意上风月上有瓜葛的人一个个拉来盘问,折腾了一两个月,嫌疑人一个个地排除,结果到最后全是无用功,把人气得半死。
没法,这案子又搁浅了。
而薛兆敏压抑着自己颤抖的兴奋感,对摆在床上的两个玩具说,等等,等等就可以给你们带新朋友来了。
只是没料到薛太太会闯进她房间,正好看见床上的两个小人偶,看见她立在床边露出天真又甜蜜的笑,轻声细语地问,您怎么来了呀?
过了好一会儿,薛太太才涩着嗓子说了一句。
—……这已经是第二个了。
似乎没想到薛太太会说出这样的话,她难得愣了一下,而后愉快地笑了起来,很好玩似的。
—怎么会呢。
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她恶意地说,是第三个。
那第一个呢?
第一个是她的亲生父亲啊。
是亲手把年仅十一的她送到贵人床榻上的父亲,历时三个月,每天都是折磨。
那时候睁开眼睛看见的不是阳光,是浸了盐水的鞭子,燃烧的蜡烛,和冰冷刺骨的绸缎,还有贵人疯狂的笑。
她那时也只有十一岁,第一天想逃出去,第二天想去死,第三天想活下来。
到了第四天,她什么都不想了。
直到三个月过去,贵人从她身上起来,侍女伺候他穿上华贵精致的衣裳,他懒洋洋地说了一句。
—把她送出去。
你知道光有多么刺眼么?
薛兆敏知道。
所以,她把他们都拉下来了,每一个。
得知贵人癖好又刻意寻找幼女来讨好的陆徽容,怂恿父亲把她送过去的杜勉,亲自下药迷晕她的父亲。
家里一直以为父亲是外出时不慎跌落悬崖,但其实不是的,是她动的手,尸骨无存。
她永远也忘不了把父亲推下去的那一刻,听着他绝望的尖叫,心里沸腾灼热的快感,让人迷恋。
这几个作品都处理得很好。
但还剩下一个。
很快的。
薛兆敏看着一脸恐慌的母亲,笑了一下。
一切就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