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言》大喵不吃小鱼干

9、九

　　很小的时候阿妈和江易珩说过，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自己去过分付出，是自己的那就谁也拿不走。

　　这个清晨雪总算停了，江易珩破天荒的骑了自行车上学。

　　难得的好天气，肥仔趴在窗台上晒着太阳舒服的喵喵乱叫。

　　周一是羌州一中学生们抱怨声最大的时候，江易珩路过操场后边的花坛，几个a班的人勾肩搭背和他打了声招呼，他应了句，踩着铃声最后几秒进了门。

　　“诶诶诶，易珩走了，马上升旗，今儿曾哥要点名。”徐平安慌乱的把手机藏进林厌书包夹层里，桌子上的书被他碰了一地也没空出手去捡，“芋圆啊快快快，手机藏好了。”

　　一中丧心病狂的检查一周一次，行政老师通常趁学生们升旗抽查有没有违纪用品。徐平安是出了名的点背，十次检查九次被发现，最逗的一次是在他裤子后面摸到的。

　　据说当时行政老师都准备放过他了，逗他玩似的拍了下屁股，结果歪打正着。

　　这些不美好的回忆让徐平安长了心眼，只要周一他就会把手机塞进林厌的书包里。
　　行政老师对林厌都特别放心，基本没有特意检查过他的东西。

　　“去哪升旗。”第一次参加升旗的江易珩叼着袋牛奶问。

　　“跟上跟上啊，迟到了得抓上去检讨的。”徐平安夸张的表演了被曾主任拎上旗台的样子，毫不犹豫的拽起江易珩就跑，回头对着林厌大喊，“厌哥你快点来，我和曾哥说你拉肚子哈。”

　　被迫拉肚子的林厌不慌不忙的穿起校服外套走在路上，身边的学生大步流星的往操场跑去，广播铃声开启了不平凡的一天。

　　羌州好像渐渐回暖了，穿着校服外套的江易珩被徐平安连拖带拽的排在了班级队伍最后面。

　　这儿看着就适合浑水摸鱼。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升旗枯燥乏味，江易珩想起了口袋里的鸡蛋，饥饿感越来越强烈，他考虑要不要拿出来偷偷吃掉。

　　方才跑的太急了，牛奶落在了教室，都是徐平安这个逼干的好事。

　　此刻毫不知情的徐平安冲他甜甜一笑，双手伸出食指指着自己问:“有没有觉得我今天早上特别帅呢。”

　　真的很感谢他，要不是他，自己这会鸡蛋牛奶都在肚子里了。

　　“你觉得呢？”江易珩摸了摸叫出声的肚子，往徐平安膝盖那踢了一脚。

　　“哇，人家好心帮你，怕你受罚。”徐平安装作很受伤的样子，捂住眼睛背对着江易珩，“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真的很神奇，明明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徐平安这句话他联想到了江远山接他回去的第二年也说了同样的话。

　　操了。

　　阳光撒在身上他感觉不到暖和，甚至比飘雪时更冷一些。

　　他就这么跟着旗手接二连三的唱着校歌、市歌、国歌。

　　徐平安很吃惊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崇拜的问:“你是怎么记下来的，不瞒你说，我在这两年了也不会唱校歌歌词太拗口了。”

　　废物徐平安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期待的眨巴眨巴眼睛等待他回答。

　　“听了几遍就会了。”江易珩压抑住心里的小喜悦，咳嗽了一声回答。

　　天赋型选手吧，江易珩这么想着，打气似的拍了下口袋。

　　“碎了，我的蛋。”江易珩苦恼的把鸡蛋拿了出来，颓废的耷拉着脑袋自言自语。

　　说起话来中气十足的曾主任顶着颗发亮的脑袋朝a班队伍走来，江易珩还没看见曾主任的身影，洪亮的声音便从队伍最前面传了过来。

　　“高二a班班长来了吗？”曾主任大吼一声，“多少人请假，多少人迟到。”

　　“报告，在这。”，正在发呆的李筱雨立马举手，用了这辈子最大的声音去回复曾主任，“没人请假，没人迟到。”

　　鲁迅曾经说过，如果在点名时所有班级都报了全勤，那么一定会有一尊大佛姗姗来迟。

　　而这尊大佛正从曾主任面前快速跑进队伍里，嗖的一下，惊的曾主任发亮的光头上冒了层冷汗。

　　鲁迅还说过，这尊大佛接下来会被毫不留情的拎出来做口头检讨。

　　哦不，这句话是徐平安说的。

　　如果要让一中的学生说出一个特别想天天升旗的理由来，那旗台上准备检讨的林厌就是那个理由。

　　没等轮到林厌拿麦克风，下面的女生激动的交头接耳，几个夸张的双手举起来吸引他的注意。

　　往日都是听别人说林厌多受女孩子喜欢，今天终于让江易珩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校草的诱惑。

　　林厌无精打采的应了几声曾主任的话，眉头微皱机械的开口:“大家好，我是林厌，今天在这耽误大家三十秒。第一，我不该迟到，第二我应该和曾主任打了招呼再跑，第三。”

　　真的是……刺激啊。

　　周围的女生的反应很是激烈，先是几个带头鼓起了掌，紧接着掌声如雷。

　　几个女生混在人群中喊了一句林厌最帅，没一会这场检讨就转变成了林厌的个人表演秀。

　　简简单单的检讨也能引起这么大的骚动，林厌是江易珩见到的第一个。

　　眼见着要压不住这群朝气蓬勃的学生，曾主任拿过林厌的话筒，用他不太准确的普通话呼吁大家:“我们来学校是学习的，林厌同学也希望大家能全身心……”

　　这碗鸡汤着实给江易珩灌撑了，曾主任滔滔不绝的输出，丝毫没发觉林厌早就没人影了，同学们也都很配合的没有出声提醒。

　　“厌哥，你刚刚哪去了，你是没看到老曾看到是你迟到，脸直接绿了，哈哈哈哈。”徐平安向林厌指了指绿化带上的草说，“和那个一样。”

　　林厌静静听着他说，兴致不高的答:“没注意。”

　　可能是觉得没意思，徐平安立马找了隔壁班的男生嚎了几嗓子，用这动静来表达不满。

　　一中的校服有股监狱风，浅蓝色的外套袖子上几条白色的格子，黑色的小直筒裤，徐平安前阵子才吐槽过太单调了。

　　意外的，林厌穿着很合适，甚至有种是为他量身定做的错觉，江易珩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外套，大了些，而林厌穿着恰到好处的修饰他并不单薄的身材。

　　江易珩全然不觉得是自己太瘦的原因，还一味觉得码子拿错了。

　　等曾主任慷慨激昂的发言收尾时，林厌不着痕迹的站在了江易珩身后，徐平安回头找江易珩说话，对上了林厌疲倦的眼神。

　　徐平安张嘴想说点什么，酝酿了好一会，缓缓开口对江易珩说 :“等下是猴哥的课，咱俩装死就行了。”

　　猴哥是a班的语文老师，个子高挑，打扮的很新潮，发色基本一月一换，大约二十四五出头的样子。

　　她性格泼辣，做事也特别干脆，主要是那张嘴怼天怼地怼空气，只要是错的校长她也敢指着批评，所以a班的人亲昵的喊她猴哥，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她姓侯。

　　不管是在哪个老师的课上，徐平安总是会被点几次名。和别的老师不一样的是，猴哥是一点也不委婉，一节课下来有二十分钟连续点的都是他。

　　“一个暑假过去，徐平安你是去旅游脑子掉在外地了吗？”猴哥毫不留情的揪着昏昏欲睡的徐平安的耳朵问，“要不给你床被子，躺垃圾桶旁边睡去。”

　　做美梦的徐平安吃痛的捂住耳朵，求饶的半蹲下嗷了两句，猴哥当做没看见继续点了几个走神的同学。

　　看着徐平安这个样子，周景逸不仗义的笑出了声，见有人带头，其他人也不甘心只偷着乐，一伙人笑的越发放肆。

　　作为班长的李筱雨拍了下桌子，简单的维持下秩序。

　　猴哥不按常理出牌，点名所有人站起来，逼迫大家整整笑了十分钟，一个人停下加一分钟。

　　刚开始还有人发自内心的笑，到了后头江易珩没忍住低声骂了几句徐平安。而他的同桌从头到尾安安静静的，也不知道是真的无感还是已经习惯了。

　　“笑够了没。”猴哥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手撑在讲台上问，“某些同学总是想着混混日子就过去了，可咸鱼翻身还是会粘锅的。”

　　咸鱼徐平安瞪了眼周景逸，输出了一段含妈量高达百分之九十的话。

　　a班的人大多成绩不错，几个吊车尾不言而喻分别是徐平安、周景逸、盛紫涵现在多了个江易珩。对于前面三个人来说，江易珩的加入简直是平摊火力的天使。

　　“今天我们不上课。”猴哥把文件夹里的一叠试卷拿了出来，从中间抽了一张举了起来，“先写张试卷热个身。”

　　徐平安一下子就慌了，不出所料，他学着徐平安的样子，转头拜了拜林厌，嘴里念叨着什么。

　　周围的人变脸极快，前一秒还在意犹未尽的嘲笑徐平安，这一秒已经开始翻书看重点了。

　　“翻了也没用，为了防止你们恶补，这些题我避开书上的，怎么样，感动吗？”猴哥给大家了当头一棒。

　　学渣江易珩闻声丢下课本，放弃挣扎。

　　卷子还没到林厌手上，他便被猴哥喊到讲台上谈话。下面的江易珩把玩着笔，直接跳过所有题目，从作文开始写起。

　　直到整张卷子写完，江易珩抬起发酸的眼睛看了眼林厌，他还保持着最开始坐在讲台上的姿势，嘴唇不停的开合，不知道和猴哥在讨论什么。

　　江易珩有的时候挺八卦的，他侧了脸，耳朵对着讲台，企图听到一些风吹草动。

　　a班的做题速度不是一般的快，一张八开的试卷，一节课下来大半的人已经停笔了，都在细心的检查。

　　而江易珩是靠直觉写答案，打死也不修改的人，也做完了一整张。

　　后面一节课他无聊的转笔，时不时用食指去够小拇指，好几次险些戳在徐平安的校服上，还好他实力到位。

　　江易珩心里乐的不行，还强撑着面无表情的看着试卷发呆。

　　他不太想被猴哥拎出来单独攻击，这样子得被这群“热情”的同学笑到高三吧，哪怕自己已经无懈可击了。

　　毕竟树要皮，人要面子，哦，林厌可以不要面子。

　　讲台上的林厌很认真的和猴哥讨论着，端正的坐姿，校服外套上拉到顶的拉链，清澈到没有一丝波澜的眸子半眯着。

　　谈到意见不一的时候他会微皱眉头，基本没有多大的情绪变化。

　　很难让江易珩联想到早上检讨过的和现在认真交谈的是同一个人。

　　林厌和猴哥讨论结束已经是大课间了，同学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争议的题目，连平日里看着不太靠谱的徐平安也参与其中。

　　江易珩同学认为考完就得了，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知道错了又不能修改，所以他一向不参加。

　　李筱雨丢下笔往桌子上一趴，估计是答案对照以后错太多，很大声的哭了出来。几个男孩子争先恐后的围着她，换着花样逗她笑，其中属徐平安最殷勤。

　　“芋圆你别哭啊，看这里。”徐平安把自己的脸上画上了好几个王八，“我是徐王八。”

　　手足无措的周景逸高呼“牛逼”，为了喜欢的人放下身段，真男人。

　　江易珩难得没有开口抨击徐平安，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徐平安确实比他勇敢。

　　他和沈书刚在一起玩那会，跟着沈书认识了不少朋友。其中有一个长得特别像瓷娃娃的女孩子，皮肤白白净净的，长得很好看，总喜欢拉着他的手喊他小易哥哥，当时的他很享受这种感觉，觉得自己是大哥哥，威风凛凛的。

　　没一段时间下来，这个瓷娃娃决定要和他“谈恋爱”，但是因为沈书的缘故，后面他们并没有在一起。

　　这么想到，自己连个初恋都没有……

　　他看了眼玻璃窗映出来的自己，再看看被女生围着讲题的林厌，他郁闷极了。

　　被男男女女围着的林厌半弯着腰，脖颈上漏出来一截白皙的皮肤，他浑然不知，手上的笔依旧快速的书写着诗词解析，偶尔会低声给求知欲满满的同学们分析两句。

　　“徐平安，我长的怎么样。”江易珩伸出手指着自己的脸问。

　　“那肯定是我们a班的门面，你和厌哥并列第一的。”徐平安毫不吝啬的夸赞，两只手竖起大拇指冲着江易珩傻笑，“怎么，情场受打击了，还是失恋了。”

　　“还没开始恋呢，哪来的失恋。”江易珩叹了口气玩起了手机，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便打发走了徐平安这个工具人，“行了退下吧。”

　　其实他不太想谈恋爱，只是觉得身边心里总缺点什么，具体是缺什么呢，他理不清。

　　这两天雪没有继续下了，那扇伸手就能摸着的窗户也没人关上，几个嬉笑的女生路过总会偷偷往里看，当事人江易珩很不爽这样的行为。

　　眼前这个女孩子已经反反复复路过很多次了，江易珩站在窗子旁边等待他的下一次经过。

　　“同学，可以交个朋友吗？”女生开口道。

　　窗户外扎高马尾的女生微笑着递给江易珩一瓶可乐，这女孩子长得很漂亮，皮肤呈现健康的黄色，五官淡淡分，尤其是她唇下的一颗小痣，别具一番风味，宽大的校服套在她身上显得她特别瘦弱。

　　江易珩目光留在她唇下的那颗小痣上，心里不知名的地方像被什么东西撕开了一个小口，生疼。

　　眼熟。

　　熟悉……

　　鬼使神差的，他点了点头，接过了那瓶可乐。

　　“这是我的电话。”田思茵从口袋里拿了张粉色的纸条塞给江易珩。

　　那群求知若渴的同学们放过了一脸“我是自愿解答”的林厌，个个拉长了脖子看着窗口，a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江易珩身上。

　　他倍感压力，为了不让田思茵尴尬，不太情愿的接了下来。

　　“好。”江易珩不知所措的点头。

　　周围的同学起哄让他出去陪田思茵说说话，他不太乐意的看了眼林厌，希望自己的好同桌可以解围。

　　不负他的期望，林厌眼神扫过所有人，淡淡开口:“古诗鉴赏下周必考。”

　　a班的学生对周测害怕到什么程度呢，看着这群凑热闹的人争先恐后的又围着林厌就明白了。

　　“回头记得加我哦，小易哥。”田思茵趴在窗户上轻笑了声，认真的看了眼江易珩后离开了。

　　江易珩将纸条随手塞进抽屉里，随后起身走向厕所最深处。在一片黑暗里，他拿着手机的手抖个不停，始终点不下去拨通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