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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争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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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开,让开!”
喝声再次响起。这次不是什么马车,却是两队官兵小跑着过来,分别沿着街道两侧站成排,手中拿着长枪,将想要一探究竟的百姓叉在外围。
后面走出个统领样子的男人,见了赵云池立刻恭敬跪倒。
“卑职参见公主殿下,卑职特奉丽妃娘娘之命,恭迎公主入宫。”
赵云池一愣,没想到自己才刚刚进入京都,消息就传到宫里去了。她哪里知道早在两天前,宫里就已经命城门守将日夜注意着她的行踪,一有发现立刻上报。
楼千山看看这架势,脸色铁青。藏在宽袖中的双拳握了握,还是撩袍跪拜下去:“楼千山参见公主殿下。”
周围百姓一听说是公主驾临,全都惊愕万分,很快跪了一片。
早瘫软成一块泥的车夫此时连发抖的力气的也没有了。先是丞相,后是公主,谁来告诉他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许久,等两队官兵撤了长枪收队,百姓们才聚在一起,兴奋地谈论起今天的所见所闻。他们的丞相竟是如此仪表堂堂,器宇不凡,他们的公主又是如此武艺高超,胆色过人。
赵皇宫。
侍卫统领当先引路,赵云池一面走一面观察着四周,将来时的路牢牢记在心里。她也曾是宫中的人,虽没见识过什么后妃倾轧之事,却知道皇宫里自古以来最是险恶,只有把变数尽可能地掌握在自己手里,她才能安心。
楼千山则默默跟在后面,脸上隐隐的怒气还没有退净。他果然还是小看了萧锦艳那女人!
走了一炷香时候,仪庆宫已近在眼前。
这仪庆宫正是丽妃萧锦艳的住处。自赵皇去后,宫中事务全交由她处理,仪庆宫前殿也就自然成了接见朝中要员的地方。
仪庆宫说到底是后妃寝宫,侍卫统领既非重臣,也不便入内。便由宫中女官将赵云池与楼千山引入,之后,女官也很懂规矩地领着一众宫女退下。
丽妃这才走出后殿来,竟然一身纯白丧服,头上金钗饰物也尽数摘去。
赵云池心里生疑,却还是按礼数跪拜请安。
丽妃见了赶紧扶她起来,赵云池这才看清她脸上全是泪痕,似乎刚哭过一阵,两眼都红肿了。
“云池,你总算是回来了,听说你在白云关受了伤,可全好了吗?”
赵云池乍听关怀之语,心中一暖,道:“好是好了,就是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丽妃闻言和楼千山对望一眼,之前探子的回报果然不假。
萧锦艳点点头,却又突然伤心起来,拉着赵云池往后殿走,这下连楼千山也不便前去了。
赵云池看着后殿满处的灵幡白烛,正中案几上还供了一副牌位,俨然是处灵堂,心里不禁起了不好的预感。
“这是……”
萧锦艳更加伤心难抑,又掉下泪来,泣不成声:“你父皇……你父皇两个月前就驾崩了……”
什么?!
赵云池大惊,皇帝驾崩这样的大事,白云关太过偏远得不到消息也就罢了,怎么京都城里一点国丧的样子都没有,宫里人更如平常一样,只在这小小仪庆宫后殿设了简陋灵堂?
除非……赵云池看着丽妃,眼神里满是探究。
萧锦艳点点头,承认道:“确是本宫要左右瞒下先皇大行之事,秘不发丧,只有两位皇子和几个亲近大臣知道。”
“为什么这样做?”
“本宫也有苦衷。”萧锦艳含泪道,“赵国是小国,若不是毗邻的北越向来不好战事,恐怕也不能支持到现在。前几月北越皇驾崩,新皇颇有野心,才登基就挥兵白云关,这些你想必最清楚不过。如果再让他们知道先皇已不在,必定更加肆无忌惮,这……这……”
赵云池听她说得有道理,却心中暗惊。她原在深宫,知道深宫女子是不可干政的,这丽妃怎会对朝局知道得这般清楚,难道这里和自己前世的朝廷已大有不同了?
丽妃接下来的话恰恰解了她的困惑。
“本宫久居深宫,这些事原本也不知道。只因承先皇恩典,养育两位皇子成人,母凭子贵,也是诸位大臣抬举,才能暂管宫中事务。方才这些话,却多半是楼相所言,本宫一介妇人,并不懂国家大事。”
赵云池这才想起之前遇到的那位青年相国,果然谈吐有度,一派气度不凡。
只是现今宫中要事全由丽妃把持,丽妃又尽听楼千山所言,这真正控制大局的人岂不是楼千山了?
赵云池试探道:“这么说,隐瞒父皇驾崩之事的其实是楼相?”
“正是。”
果真如此。虽然刚才那一番解释无可厚非,赵云池心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妥当。说到底,她也只是擅长战场上的事,这些国事家事,她并不在行。
萧锦艳见她神色缓和,心底一松,抹抹眼泪将一炷香递到赵云池手中,道:“云池啊,你不记得之前的事了,但在几个孩子中,你父皇生前却是最疼爱你这个女儿,去给你父皇上炷香吧。”
赵云池点点头,在牌位前行下大礼。
这赵皇的治国之道她虽然不敢苟同,但的确是个难得的慈父。
她既然化作一缕孤魂来到这里,又占据了他女儿的一副皮囊,说什么也应当代替原先的公主略尽孝道。
又突然想到如果不是自己到来,要面对这一切的就将是那个真正的公主。和自己当年差不多的年纪,经历和自己同样的丧父之痛,心里竟庆幸此刻是由她这个外人跪在这里。
那样撕心裂肺的痛楚,她经历了,就不想再要别人去经历。她失去了,就希望别人都能好好的。
往事已矣。
楼千山在前殿等了许久,才见丽妃拉着赵云池的手慢慢走出来,眉头不禁皱紧。
还没等说上一句话,丽妃就推说公主累了,叫了两名宫女来带她去琼碧宫更衣休息。
赵云池一走,楼千山终于忍不住质问道:“萧锦艳,你什么意思!”
丽妃掏出干净帕子完全擦净了脸上泪迹,扬声道:“本宫还要问你是什么意思!当初是谁说要和本宫联手对付赵云池的,现在倒好,你要本宫扮红脸,自己却去拉拢她。你当本宫是三岁小儿,尽被你玩弄鼓掌之中?”
“你!”
其实楼千山本来确是要和赵云池为难,但突然得知宁江臣竟派了名小将带了一支军队驻守京郊,便也不敢贸然发难。转念想,得罪赵云池还不如将她拉到自己一边,倒算是个不小的助力。
今日他一得到赵云池入京的消息,就故意换了常服去与她结交,没想到遇是偶遇了,却发生那种意外。
意外?
脑中一念闪过,楼千山猛然盯向萧锦艳,两眼如刀:“那个车夫是你派去的!”
丽妃不置可否。
楼千山思想来龙去脉,终于明白一切,狠狠点头道:“是你故意叫车夫去冲撞路人,假说是四王府家奴,在赵云池面前毁坏四王爷的名声。只是你没想到他撞到的恰是我的轿子,幸好如此,不然四王爷当真百口莫辩,平白担上个罪名!”
丽妃笑道:“赵元钧的名声还用我去败坏吗,我只是让赵云池快点知道,这样的人怎么能当赵国的皇帝。”
楼千山冷哼一声,沉吟片刻,却忽然没有之前的怒意了。
他负手而立,青衫落拓,脸上是自信无比的神采飞扬:“今天我胜了你一盘,你也摆了我一道,各有输赢,正好重新开局。这样也好,让我知道你从前那些样子全是假装,自今日起,我已知你深浅,你却还看不透我,拿什么跟我斗?”
楼千山挑眉轻笑,眼中全是志在必得。
丽妃脸上得逞的喜色瞬间全消,她从没见过谁输了还能得意成这样的。
楼千山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不管你赢了多少,掌握了多少筹码,在他面前永远觉得不够,永远心里没底。
他不再看丽妃一眼,拂袖而去。
薄唇紧紧抿起,这一战,他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