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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投胎?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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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躲着灾躲着难走一辈子,结果没能如愿,没躲到圆满。
我白日里下班回来,头上突然有东西砸了下来,还没看清就两眼一黑,醒来便到了阴曹地府,被鬼差推着往前走,才恍然自己丢了性命。
鬼差见惯了各种死法,我这种虽倒霉,但还不是最倒霉的,怕我唠唠叨叨没完,见我眼神清明了,走在左边的鬼差立刻跟我说道:“兄弟别难过啊,你这属于意外死鬼,上头有规矩,若无大错,下辈子非富即贵,一生顺遂。”
我瞧着旁边刚过去一个满头花白、膘肥体壮的老头,走起路来比我还虎虎生风,再想想我前二十七年大好时光苦心经营,正要享受人生时就中道崩殂了,心里隐隐还是有怨:“只怕我上一世,也是被你们这么哄骗了吧?”
左面鬼差不言,右面的鬼差倒是嘿嘿一笑:“哪能呢。”
因为我生前无功无过,死法令人唏嘘,阎罗殿没去,直接被鬼差拉着去投胎了。
一个才从地狱赎罪了十五年的中年男人眼巴巴听完我的遭遇,尔后真诚称道:“兄弟,好福气啊!”
我一个踉跄,看着他一脸憔悴和如获大赦的模样,心道下辈子一定要做个好人。
走上奈何桥,投胎队伍慢了下来,说是孟婆的汤没了,下一锅还要等一会儿。
领着我的俩鬼差胸口的符闪了闪。
“得,今也不用休息了。”
对我嘿嘿笑的鬼差探身望了一眼前面的队伍,和同伴互看一眼后,就拉着我说道:“对不住了兄弟,我们哥俩下一份差事来了,你也不用慌,等下就跟着队伍走,过了桥到孟婆摊前把汤喝了,主簿会告诉你去哪个投胎口,你且听着就行。若是觉得害怕,也可问问旁边的人,拉着手一起跳。”
他一串话没跟我留半个插嘴的空档,显然这事也不是第一次干。我本着严谨的态度,扯着他的袖子,把流程又对了一遍。
“一起跳,不会搞混了吗?”我不解地问。
鬼差暗中想把袖子拽回来,摆摆手说:“不打紧,从来没出过这种事。”
我松开手,两个鬼差对我拱拱手,顷刻间化作一股青烟消失了。我倒不害怕,毕竟除了此地的确是地府之外,我感觉自己和活着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
队伍又开始动了,我跟着一群人慢悠悠往前走,期间又有几道青烟散在了队伍间。
从小听着孟婆的故事长大,头一回见到真人了,我端起碗时忍不住偷偷朝孟婆看了几眼,就是个普普通通,面容和善的老太太。
孟婆也笑:“一看你这新奇样,就是还没死明白的。”她也不摧,容着我细瞧,自顾给后面的人盛汤。
孟婆汤也不知道用什么熬得,有股鸡汤味儿。一碗下肚,意识还是清明。
“等投了胎,就见效了。”
可着还不是即效药。
把碗放下,我回头看了一眼,也算是去时来时的风景都看了一遭。
在主簿那里报上名字。
“吕成。”
“人道,十五号轮回台。”主簿头也不抬,木木地报了一个数,变戏法一般递给我一张木牌子,黑底金字写着“再世为人”。
我再一回神,站在一片空旷之地,排在队伍最末,周围都是和我一样的孤魂。可能就像孟婆说的,没太多人像我这样,还没死明白的。站在一堆陌生人里,马上就要投胎了,我不免生出些感概。距离我死恐怕还不过个把小时,一生还没咂摸出味,就要一笔勾销了,这滋味没人分享,着实憋屈。
我观察我旁边站着的人好久了,他在一群人中很是显眼,身边也没有鬼差陪着,眉目清秀,唇红齿白,身如劲松,表情也不似其他人木然,一对眉毛生动发狠地蹙在一起,但眼里又带着几分悲楚,即使做这样的表情也很好看。我希望下辈子也能生成这样,不过能在阳刚一些,就更好了。又见他穿着身白色道袍,长发披肩,不太像现代人,沟通起来可能有障碍,我便又打消了攀谈的念头。
忽然,后面又刷新了一人,正是方才说我好福气的那位老兄。他手上牌子的内容与我不同,金底也不如我的亮,上面写着“如获新生”。
跟着他的鬼差胸前符咒亮了亮,转头跟他语重心长道:“下辈子虽没了记忆,也得好好做人啊。”中年男子泪眼婆娑,点头如捣蒜。
鬼差一走,中年男子便长叹一声,见我瞧他,苦笑道:“做个好人,谈何容易啊。”我没说话,男子接着说,“还不如像兄弟你似的,简简单单在世上走一回,也不必愁身后这些事了。”
我由衷感叹:“像我这样活着便真和死了没什么两样,怪没滋味。”
中年男子苦着一张脸:“再没滋味,也好过被油炸的滋味。”他转头又看看我旁边的白衣道袍,瞧见他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禁心有戚戚焉,“小兄弟,看来你也遭了不少罪啊,不过现在其实也挺好,总算熬出头了。管它下辈子活成什么样,总归是个新的开始。”
我点点头,真心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那白衣道袍斜眼看了我俩一眼,抬起手中木牌一晃,四个红字,“重返人间”。
“这什么意思?”中年男子茫然问。
白衣道袍却不再搭理他。
等到快轮到我们投胎时,白衣道袍突然又转过身,视线在我和中年男子之间转了转,最后目光灼灼锁定我。一开口,清秀之姿顿时毁得一干二净:“喂,等下你和我一起跳下去,听见没?”
“为什么不选我?”中年男子较真起来。
白衣道袍继续不理他,抬脚走到我旁边,拉起我的手目视前方。
我从幼儿园之后,就没在拉过同性的手,哪怕这人长得堪比小鲜肉,我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是白衣道袍看着清瘦,手劲极大,我硬着被他拉扯着一路走到了轮回台前。
鬼差对手拉手投胎的也见怪不怪了,扫了一眼我俩的牌子,就打开往生门,白衣道袍又拽着我走到台上。
临要跳下去了,他却突然停下脚步,不动了。
鬼差倒也不催,我猜他是轮班制,到点就可以下班。
白衣道袍突然转头看我,我一愣,就见他似乎下定了决心,低声对我说了一声抱歉,突然拽起我一起朝那片幽冥跳去。
跳下去后,我的意识渐渐堕入昏沉,隐约间手中的木牌似乎被人拿走,然后又塞了一块回来。我也没什么感觉,一阵强势的引力突然袭来,将我朝另一端拉扯,白衣道袍也早松开了手,我蜷缩起身子,慢慢闭上了眼睛。[br]
再醒来时,入眼的除了天花板,还有一张脸。是个男人,剑眉星眸,五官凌厉,倒是比较符合我之前对自己模样的预设。
我恋恋不舍收回目光,可惜这不是我的脸。我想这人就是我这一世的爹了,于是开口对着那张脸喊了一声,“爹。”
男人眉毛挑了挑,再没什么反应。
我突然想起来,新出声的婴儿应该还不会开口说话。
然后我又想起来,刚刚那个声音,听着字正腔圆,音色称不上浑厚倒也清亮,不像一个婴儿。
最最后我又想起来,我是喝了孟婆汤的,怎么好像,药效没发作?
我这边纳闷着,那男子也只目色复杂地看我,耳旁突然传来响起一声悲戚的抽搐,继而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我艰难地转头,旁边还站着两人,哭得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我瞧着少女娇俏的脸,听到的却不是悦耳的啼哭声,只觉耳旁仿佛有千丈山涧流窜的瀑布在炸裂。那姑娘抬头泪满盈眶地望着男子道:“完了,大师兄!承风师兄傻了,他竟然把你认成了师父...”
她身旁的少年蹙眉:“你胡说什么,承风师兄是刚醒来,看花眼了。”
少女哭的更凶了:“那他肯定是傻了啊,师父那个鬼样子,哪有大师兄好看啊?承风师兄的金丹都碎了,怎么可能还不傻啊!”
被叫做大师兄的男子听着他俩拌嘴忍不住乐了,低头饶有兴趣地看我说:“承风,我是谁?”他又亲昵地用手指在我鼻子上一刮,“看你目光清明,应没傻吧?”
不,我傻了。
眼前的场面彻底把我整懵了。
我是谁?我在哪?
说好的投胎转世,非富即贵,一生顺遂呢?
说好的新的开始呢?!
怎么一转头小半辈子就没有了?!
这是欺诈!
我目光凶狠起来。
“愔愔、问冬,你们俩先回去吧。”男人突然起什么,回头对着师弟师妹说道,“我记得等会儿洞虚长老就要查课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吧?”
高愔愔和宋问冬想到洞虚长老那张厉嘴,顿时浑身打了个哆嗦:“大师兄再见,我们有空还会再来看你和承风师兄的!”
“好。”男人温和地点头道。
两个人飞快跑来出去,我听着外面响起两声“剑来”,一阵风声骚动,再就没了动静。
男人又看向我,眉梢还是笑,却笑得有些意味不明,俯下身凑近,慢悠悠问道:“想起我来了吗?”
他靠得太近,这样的姿势害得我张不了口,总感觉一说话,气就能喷到他脸上。
但是男人似乎很有耐心,我不开口,他就也不动。
良久,我不自在地悻悻开口:“想不起来。”
男人看了我一会儿,抬起身,抱臂皱眉打量我:“你是失忆了?”
这是个万金油一般的好理由。
我智商终于上线,赶紧装模作样地假装头疼,闭了闭眼,嘴里哼唧了几声,然后再抬眼,目光真诚地看着男人虚弱地说:“怎么回事,好像,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男人目光复杂起来。
我怕被看出几分端倪,装作无力地闭上眼。过一会儿,我听到他叹了口气,然后握住了我的手。我激动地睁开眼,见他又凑了过来,手放到我额头上轻轻抚摸,声音多了些苦涩:“我还侥幸想着你是又在气我,不成想,却是真的不记得我了。”
“也可能以后就慢慢想起来了…”我干笑着,想把手抽回来。
男人的手劲和那个白衣道袍一样大,他摇摇头:“也罢也罢,就算你再也不认得我也无妨,你能醒来就已经足矣。”
我瞧着他看着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着时,男人慢慢低下头,然后在我满目惊恐中,他神色温柔地吻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