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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策慈无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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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慈无差] 半 壁
By 苍瞳
夜半雨急披寒衣,凭栏意
认旧迹江山半壁,追往昔.
何时忆,大风起兮群雄竞,江东无人敌.
而如今,天地寂寂千秋洗,断剑折残戟.
他斜倚了床头看矮几上一盏残灯如豆,忽然就想起千里之外的一个人,干裂的唇极缓开合,却终在唤出那两个字之前闭上了眼.
他第一次见到太史慈是二十岁的神亭岭.
第一次知道这个人却远远在此之前,为郡守追回表章或是单枪匹马重围救城,世人皆赞他忠孝,信义笃烈.
而多年后他在城门前对跪在他面前的人说忠义只是圣人君王的手段,活下去做更多事还是就这样死,你要如何选择?
然后冷冷看那人从手掌收握成拳到最后不甘心地松开,至始至终没有抬头.
他们的接触其实并不多.
他是那样张扬一个人,连守门的士兵都甘心为他卖命.
而那个人却只会站在他身后两步外的地方,抱了双拳淡淡说是,领命.
只是有一个打了胜仗的夜晚,风把营帐的布帘吹得掀起又落下.
他喝了很多酒,依旧笑语如常,和一群大将军士有些没大没小地闹着.
气氛最好的时候,他却忽然站起,摆摆手示意他人继续,随手披了件外衣撩开门帘就走了出去.
帐外很冷,紧了紧领口方才的酒上了头跨出的步子未免就有些踉跄.
[主公?]
跟着出来的人像是要伸手不知为何在半空顿住,只远远问了句
[我没事.]
他答.继而头也不回往山头走.
他踉踉跄跄走了一路,他也就在他身后一言不发跟了一路,距离永远不会太近,又不会脱出视线里.
山头的风更大,把他外袍都高高扬起簌簌作响,除却夜鸟偶尔的鸣啼,那几乎是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脚下坚实土地,头顶苍茫夜空.
那时候年轻的霸主站在最高的山头俯视他的领地,莫名想起的一句话是高处不胜寒.
山下营火还燃烧着,士兵还围坐在一起大碗大碗喝着最烈的酒,说着家乡等着自己那个她,或是家信里说的儿子终于会喊爹老娘的腿脚又不行,火光映着那些粗犷汉子的容颜,简单而纯粹.
他在那样的纯粹中竟是有些无所适从.
有人唱起战场上常常听到的一首歌,唱了岁月峥嵘风卷云龙,唱了铁甲透红引弓征鸿,报君恩宠剑气如虹.征马兵戎山关几重.
夜里又是谁入梦,隔山隔水回首皆成空.
嘶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一遍遍回荡,很是有些苍凉.
他听了许久,然后低低唤了声,子义.
太史慈在背后等了半天没等到主公的命令,犹豫着要不要发问,抬头时候孙策正好转过身.
他站在逆光处,如水月光把他的眉目勾勒得特别深刻.太史慈张了张嘴,忽然忘了要问什么.
然而他只是同他擦身而过
[走吧]
夜里又是谁入梦,隔山隔水回头皆成空.
寒风猎猎,空荡的山谷唯有这一句还在反复回荡.
而后不久,太史慈接到命令去后方镇压刘磐.
下这道命令的时候他一直死死盯着台下的人,从那人身体微微一僵到最后慢慢放松下来淡淡说了句是,领命.转身掀开门帘离开.
至始至终没有抬头.
那就是他最后一次看到他.
最后的那天夜里,张昭孙权退了出去的时候,他疲惫地闭了闭眼,想,外有周瑜内有张昭,守江东举贤任能仲谋都犹胜于我.如此,该是最好罢.
该是,没有遗憾了罢.
夜风吹开半合的楼空窗,隐隐又听得那首都要被唱烂了的曲.
他斜倚了床头看矮几上一盏残灯如豆,忽然就想起千里之外的一个人,干裂的唇极缓开合,却终在唤出那两个字之前闭上了眼.
孙策,字伯符.
卒于建安五年,年二十六岁.
冷羌笛,凋零壁,乱世经纬黑白棋,遗残局.
豪杰起,生死契,竹简青灯下执笔,成传记.
大江东去晴空碧,岁月底,亘古归一.
唯记梦魇里,花开一季,若相惜.
他在正午逼人的烈日下站了很久,最后却还是转身上马,然后对着马屁股狠狠抽了一鞭,头也不回,策马狂奔.
在第一次和孙策交手之前,他其实是有些瞧不起他的.不然也不会就带了一人去闯神亭岭.
而后在跟了孙策不长不短的那么几年后,他却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没看清过他.
连年征战,为他一点一点打下江东,驻守南部稳固后方.
明明那么多人可以为了他甘愿去死,太史慈后来却是越来越不明白自己的主公,到底什么时候是在收买人心,什么时候才是真正想笑就笑.
孙策死的那天,他还在山中察看地势,傍晚时分才回到营地.还没来得及解下外袍就看到来使惨白的脸.
那时候他的儿子也不小了,见父亲回来急忙要跑过去,跑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远远看到父亲的动作僵在半空,好半天才抬起头.
夕阳的颜色随后就红得有些不真实,他依旧抱了拳,淡淡说是,然南方尚未稳定,恕子义暂不能回.
然而从他打走刘磐稳定后方到最后死在张辽箭下,他都没有去看过那人的墓一眼.
最后的那天夜里,他被按卧在榻上,浑身的创伤流着血止都止不住,左手尚握着自己的弓不愿松手,手上青筋突起指节紧得泛白.
张昭站在榻边看他,欲问又开不了口.
他却笑,笑到一半又被喀出的血呛着,他说我不甘心.不甘心,
瞬间涌来的痛楚几欲灭顶,最后也只有用沙哑地声音嘶吼出来,
[今所志未遂,奈何死乎?!]
算起来,这辈子的遗憾着实太多.
未能见他君临天下,站在山顶俯瞰天涯任冷风扬起长发,强者为霸.
未能继续长歌拍马,举剑轩辕六军齐发任漫天舞尽狂沙,浴血厮杀,
前者在数年前湮灭荣华,而今后者也最终断送在乱箭之下.
然而,然而最遗憾的…
闭上眼前,他想.
启程去镇压刘磐的那天,没有人来送他.炎气从龟裂的土地缝隙中浸染上来,拴马的缰绳早被自己手心汗湿,他始终有些不甘心就这样什么都不说的离开.
他在正午逼人的烈日下站了很久,最后却还是转身上马,然后对着马屁股狠狠抽了一鞭,头也不回,策马狂奔.
太史慈,字子义.
卒于建安十一年,年四十一岁.
其实从很早很早起,太史慈就常常做同一个梦.
梦里有那年那个夏天神亭岭上散了满山的青草香,还有那天站在艳阳下的人.
然后每次醒来,总会发上半天呆.
那时候,孙策用长剑指了自己,
眼中同时有嗜血的兴奋和属于猎人的冰冷.最后却笑着说了句.
[幸会.]
----------终----------
后记:
… …好憋屈…我写着都觉得憋屈.TAT.吕辽至少人家叔叔还表白了,策慈真是掩了一辈子.但我眼中的策慈就是如此…
喜欢这种压抑的暧昧.(捶地)我自虐狂么我.
这个和吕辽的<长歌>算是一个系列的= =+.按着相似的风格在写.
(…噢噢,如果再写了这个系列的火孟,华郭.我现在的火凤cp就圆满了...泪)
然后真的太久不写东西写得太他妈挣扎了!!!快点开学,假期这么个颓法,简直颓出水平颓出境界了要得个屁!!!!
如此.感谢观看.
苍瞳于二零零九年九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