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黄金年代》北地胭脂

34、第三十三回

　　第三十三回川上狼巧劲斗三藩口中肉搏命求自由

　　半月后，慕泠接到闽西王朱扬的密折，将桂林王汤至诚近一年的动向参了一本，十分头疼。这三藩私底下其实不平静得很，桂林王与蜀王是死敌。当年明德皇帝尚未登基，平定西南之前，大将汤至诚攻入蜀地，屠了几座城池，血流满地、民不聊生，当时的蜀王姬夜华是夜自刎，世子姬永年继位后，为保黎民苍生，降了大周。这种国仇家恨，让姬永年对汤至诚恨之入骨，但苦于汤至诚而后被封为异性藩王，平起平坐，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自从三藩分滇之后，蜀地与桂林藩比邻而治，不时地便爆出一些冲突。蜀地富饶，未多时便从战事中恢复过来，力量也越发强大。加之慕泠继位后，姬永年欺他年少，每年罕有入京朝拜，贡品也越发短缺。

　　汤至诚对于收集蜀王谋反的证据相当热衷，密折不断。对此，慕泠觉得尚未是动蜀地的时候，便听之任之，打打马虎眼。

　　闽西王朱扬与汤至诚曾经同为旧部，面上确是和睦地不行，汤至诚每每要动蜀王，朱扬都是背后帮忙呐喊助威的那个，而现在滇藩刚撤不久，朱扬倒动起了汤至诚的心思，这让慕泠心里犯了嘀咕。

　　“根据密令司的调查，自去年初起，桂林王便大肆征兵，囤积粮草，在西北方向建造沟渠，甚至派了一支小分队谎称山贼，不断骚扰蜀藩边境。”大理寺左少卿兼密令司使杨志青读了闽西王密折后道。

　　“桂林王与蜀王终有一战，闽西王想渔翁得利？”慕泠眯了眯眼，“以爱卿看，桂林王与蜀王谁占了上风？”
　　“桂林王久经沙场，善于用兵，手下尽是虎狼之师，闪电攻战无人可敌，滇王便是败在这上面的。”杨志青沉思道，“相比之下，蜀王姬永年乃一文臣，未通晓兵略，先皇之时，蜀地大将几乎都兵败身亡，因此就战事上而言，明眼人都看得出，桂林王完胜。”
　　慕泠又眯了眯眼，不予置评。
　　“但，”杨志青话锋一转，“愚臣倒认为，若是桂林王入了蜀地，不但不会如他所愿，几日内攻下蜀王府，反而会腹背受敌，最终兵败。”
　　“噢？”慕泠翘起嘴角道。

　　“理由有三。第一，蜀王姬永年乃仁义之人，这些年韬光养晦，无为治藩，礼贤下士，百姓交口称赞，忠诚无比。桂林王骄横傲慢，对待追随自己的将士也视若草芥，这十几年来人心尽失。以野蛮对仁义，必败。其次，桂林王对于蜀地百姓而言，国仇家恨，一旦侵入，民必以死抗之。而桂林王士兵念着老家的家室，自然畏死。以恐惧抗拒无畏，必败。第三，”杨志青笑笑，“皇上与闽西王殿下，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噢？为何？”慕泠又扬了扬嘴角。
　　“滇藩一分为三，四藩并作三藩，三足鼎立之势已成，这三藩的军事实力分别为桂林王最盛、闽西王其次，而蜀地最弱。但富饶程度确是蜀地第一、闽西第二而桂林藩最次。”杨志青用手比划着道，“若桂林王与蜀王开战，必将是一场持久战，这样一来将耗去蜀地富饶、桂林王兵力，如果闽西王趁机后院起火，吞并桂林与蜀地并非难事，这等机会千载难逢。一旦闽西王得以吞并西南，东可勾结岛津家势力，北科纵横大蒙古国，反而是将大周瓮中捉鳖，这等野心，可是不臣之心呐。”

　　“那杨爱卿你说该如何是好？”慕泠淡淡道。
　　“闽西王上了这个密折，一方面是希望圣上出面，消减掉桂林王的军力，这样免得桂林王军队太厉害，一下子把蜀地给灭了，不留给闽西王出兵的时间。另一方面，也是做做样子表忠心。”杨志青道，“依臣看，倒不如依然留着这三足鼎立之势，好牵制住闽西王。”
　　“杨爱卿果然见解不凡！不愧是朕钦点的明经第一名。”慕泠拊掌笑道，“朝野中芸芸众官，那些个朽木疙瘩榆木脑袋，哪里琢磨得出来这样精巧的道理！你看看昨儿周老丞相就会说一句桂林王不臣之心久已，待老臣做那使节，到他藩府上讲讲为人臣子的道理！只怕他尚未到了藩府，就被山贼们掳上山做个压寨丞相去了！”

　　杨志青被慕泠一夸，倒是很憨厚地笑了笑。

　　可慕泠话锋一转：“凌云呐，你看得虽是透彻得很，却不会处理这其中的方法。朕不愿作壁上观，任由发展。朕眼里容不下什么三足鼎立、渔翁得利！朕要主动出击，加速三藩瓦解，最终一统这万里江山！”

　　杨志青被慕泠一番话说得心中激荡起来，一统江山，重塑大周帝国的辉煌，谁敢有这样大的心胸容量。

　　慕泠转头，望向一直立在一旁的合川郡王高瑞嵩，后者一直矗立一旁默默无语，静静思索着什么。自从瑞嵩从江浙回京之后，与密令司一同追查白教动向，逐步成为慕泠朝野政事商量的心腹。慕泠了解瑞嵩的志向，他一直渴望带兵打仗驰骋疆场，如今却做着文官的权谋之事，心里常常梗着不好受，他心胸直率，实在是看不穿这些阴谋，花这个心思去琢磨，真的让瑞嵩受累。但，慕泠暗想，还不是放他出去打仗的时候。

　　“瑞嵩，”慕泠道，“对于桂林王囤兵之事你有什么看法？”
　　“为臣觉得，放任不管并非上策，但也不可去让桂林王不屯粮，这是藩府自治的事情。”瑞嵩皱着眉头，半天道，“这蜀王与大周也不贴近，也不能以少了礼数为名去动他什么。……为臣愚笨，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主意。”

　　慕泠点点头，突然敛颜道：“合川郡王瑞嵩，朕命你为钦差大臣，前往蜀地督办贡品之事，贡品若有延迟，厉言对之。”
　　“啊？”瑞嵩一听，不由得张大嘴巴，“这是面上的事情吧？实际该怎么做？”
　　“带上朕的密信与蜀王，朕要不费一兵一卒，招安蜀地。”慕泠扬起嘴角，“朕可不愿见闽西王去捡着大便宜。”

　　杨志青憨憨一笑道：“圣上想得果然周到，仁义者心心相通也。只是这蜀王姬永年高傲得很，如何说服他？”
　　慕泠哈哈大笑，“这得还有个关键人物出面，他若是肯出面，不怕蜀王不答应。走，瑞嵩，陪朕去滇王府走走。”

　　西三街，滇王府。
　　自从撤去滇藩之后，往日人流熙攘，拜帖无数的滇王府成了一座真正死气沉沉的王府。滇王高岇软禁回云南滇王府后，桂林王以各种理由撤了滇王府中的守军，又百般刁难，高岇本是个火急性格，怎咽得下这番羞辱。永和五年深秋一次狩猎时，坐骑受惊，将高岇从马上摔下，伤了胸肺，在床上躺到了冬日，眼见着不行了。

　　世子高辉明递了几次奏折，希望能回到云南，见滇王最后一面，但慕泠都以事发突然，局势不稳为由，一直拖着他，而后高辉明心灰意冷，寻死了几次，身子骨也更弱了。京都冬季冷得厉害，与四季如春的滇藩不可比拟，冬天冻骨得冷，夏天火辣辣得热，早晚温差又大，世子哪受得了这样心灵与□□的双重折磨，过得一点也不消停。

　　他还不像贞王那样，人被软禁了，余威还在，里外的官员好歹给他三分薄面，皇家供给不会少上一些，而滇王府则大大不同，冬天缺煤少炭，火盆只能维持半个月，吃的用的，都克扣得厉害，连府上服侍的小厮丫鬟，都剩不了几个，真是虎落平阳任犬欺。

　　是日慕泠到了滇王府时，见那门匾上的灰都积了厚厚一层，一傻里傻气的小厮在门口怯生生地扶住迎风便倒的高辉明，在门廊里跪着迎驾，心里忽得起了阵酸楚。待入了主厅，见那主座上擦得还算干净，可一旁花瓶架子上的灰都没人擦，着实可怜得很。慕泠心里不禁一阵喟叹。
　　端来的茶又苦又涩，料是去年旧茶，慕泠挥了挥手，曹公公领会地将宫里带的新茶重新给众人沏了一道。

　　慕泠主座，瑞嵩落了次座，辉明不敢入座，慕泠只得随着他半倚靠着说话。
　　“辉明，”寒暄了几句冷暖后，慕泠吹了吹手中的茶，饶是轻松地说道，“看来你这一年时光，过得很是惨淡。”
　　高辉明苍白的脸上自嘲得露出一丝笑容。
　　“想重新获得自由吗？”慕泠抿了口茶，“做你想做的事情去，而不是死在这里。”
　　高辉明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
　　“自由，其实不难。”慕泠饶有深意地望着他，“但也很难，只看你有没有拼死的觉悟去做。当然，你不去做，也是在这里等死。没有什么区别。”

　　瑞嵩深深地望了慕泠一眼。

　　高辉明的脸色由白转黄，由黄转红，然后一下子跪下，匍匐到慕泠膝下哭道：“圣上救我！”
　　“谈不上朕救不救你，朕只是觉着你还有些用处，烂在这滇王府里可惜了。朕与你同宗同祖，按岁数还得喊你一声哥哥，滇王谋反之事，与你本身也没多大的干系。”慕泠冷冷道，“朕一直不让你回云南，也是不想让你失去最后洗白的机会。”
　　高辉明撑着瘦弱的身体道：“罪臣万死不辞，一定不负圣望。”
　　慕泠点点头，赞许道：“好得很，朕想让你去一趟蜀地，与姬永年好好聊聊。”
　　高辉明惊讶地抬起头：“蜀王姬永年？找他谈什么？”
　　慕泠微微笑道：“朕觉得你们有很多话题可谈，据朕所知，你们年纪相仿，从小往来亲密，其次，你们都年少执政，而后遭遇强敌，想必有不少经验可以交流。第三，”慕泠冷笑道，“你可以跟他讲讲你现在的生活，要他斟酌斟酌，是落得这番样子，还是早日与朕站到一条战线上去？”

　　高辉明白皙俊美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如果你能说服姬永年到京都来，朕不仅让你重返自由，更给你迎娶心中至爱相符合的身份与富贵。”慕泠扬扬嘴角，“辉明，不妨好好想想，以你现在，不要说这世上的奇女子，就连普通农妇，人家都要考虑考虑罢。”

　　“罪臣肝脑涂地，愿将功赎罪！”高辉明叩首再三，感激涕零。
　　瑞嵩望向匍匐在地的高辉明，和那高高在上的高慕泠，突然间心中想起初见他时的那个午后，怯生生的小人努力将自己瘦弱的身体挺直，装出一副居高者的姿态，与自己总是保持三步的距离，可是两人的心却是紧紧挨着一起。什么时候，这个瘦弱的太子殿下，而今说着若重若轻的话，便主宰着人的生死离别，享受着万丈荣光，就在身边，却感觉变得这般遥远……是权谋，改变了一个人的秉性，还是他本身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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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更改后的版本，慕泠跟瑞嵩是清白的……老子不轻易凑CP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