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卖弟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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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天辰本就体质好，加之帝云墨的拼死相互，落夫人的悉心照料，醒后不出几日，便已与从前无甚区别了。
一日，帝云墨领着落天辰四处闲逛，忽见一片牡丹花丛，不知不觉便顿住了脚步，自言自语：
“世人常言吾无情，吾以一生植牡丹。
众人常道汝专一，汝却弃吾而去之。
吾因汝习剑一生，吾因汝专情一世。
汝道一心恋于吾，汝言汝心不在吾。
汝之心，道不明，吾之爱，理不清。
汝离去之时，一去不回，不留情面。
吾伤情之日，一人独饮，不敢留恋。”①
这是一首情诗，一看便知是失恋之人写给自己心爱之人的，而且，应当是帝云墨自创的。然而这首诗中恰巧有牡丹，帝云墨触景生情，不自觉便当着落天辰的面念出来了。
“情之一字，究竟何意；情之一事，究竟何物；情之一语，究竟何思。”帝云墨自说自话，却忘了还有个落天辰。而如今，他可算知道帝云墨为何不用剑了，不是不会，而是不愿。不愿忆起那个人，不愿忆起那件事，不愿忆起那段情。为何当初无奈用剑，眼中爱恋不尽，因为爱人所爱，却是自己所恨。
问世间，何为爱？
不知。
那，世间，何为情？
不晓。
那么，何为帝殇？
幼年丧家，收为义子，成就了帝殇。而今束发，乃一少年，字云墨。有一神器羽殇，成名与然氏，乃是天之骄。然而爱之所爱，也是恨之所恨，更是伤之所伤。
然而帝云墨闻言摇头：“非，你不懂，爱情一词，无人能懂，却又是最高尚的情感。我一直相信，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有苦衷。可终是，我信错了人，用错了情。一厢情愿单相思，误入爱情无所思。②”
但，当真如此吗？非也。他爱她，却又恨她。但，终是无处寻仇。
“既知她是骗你，又恨她，何不忘了她？”然而，落天辰当真是未曾爱过人……
那是他第一次见帝云墨如此失态，至少先前会有所收敛，可如今，却像疯癫一般。
落天辰傻傻站在原地，帝云墨已不见了踪迹，春天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却又电闪雷鸣。
“落天辰，你根本不懂！你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明白——爱上一个人很简单，但要想忘掉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你真的，特别天、真！”
帝云墨方才的话仿佛还环绕在他耳边。但他真的很天真吗？他的确不懂什么叫爱，也不知道爱一个人不能轻易忘掉，但他曾经历过类似的事——他在乎的人在不经意间消失了，他寻了很多年，多到他渐渐明白世间的险恶，他还是没能忘掉那个人。可为什么，他在乎的那个人，不明白，还说他特别天真。那个人的话跟简短，却很容易就，伤了他的心……
……
落天辰走得漫无目的，像漂泊的幽魂，想找个归宿。
雨已经不下了，但他却不知该往何处。就这样，他到了落夫人的院子里。
天已经黑了，落夫人手上拿着一幅画，画中黑衣少年满目笑容，手拿羽殇，虽只有黑白色，却格外诱人。
是帝云墨。
落夫人从小就与落天辰说过，帝云墨是个好孩子，很可爱。但自从九岁见后，落天辰觉得他特别烦人；十岁后，特别害人；现在，特别伤人……
落天辰到了落夫人房门前，索性就进去了。他知母亲此时未休，且灯未熄。落夫人也是修道之人，听见动静，抬头便见落汤鸡般失魂落魄的落天辰：“天辰？你淋雨了？怎么不换件衣物呢？着凉怎么办？墨儿知道吗？他不心疼？”
然而一听帝云墨，落天辰双手紧握，问道：“母亲，我真的，很天真吗？”
落夫人一怔，谁会说落天辰天真？除非是和帝云墨吵架了，否则不会这么失魂落魄：“可是与墨儿吵架了？是墨儿说了什么吗？天辰，你也知道的，墨儿是小孩子心性……”
“母亲，我想知道帝殇的过去。”
落夫人又心疼了，不是心疼亲生儿子，而是心疼弟弟。“天辰，墨儿的过往真的不可提及，他真的很可怜，你只知他自幼丧家，却不知……罢了，你要是想，告诉你也无妨。
“墨儿这个人，可以算作‘早熟’吧。他本也是个官家子弟，家世甚好，家中也很富有，还有的都有，也算是一个仙门世家。可偏偏，在他一岁时，就遭到了天的迫害，失去了自己生活了一年的家。辛亏父母带他逃离。但，两岁时，父亲狩猎时丢下他和母亲走了。母亲只好一手把他拉扯到三岁。他只有一个人了，只有三岁，偏偏凭坚强的意志活到了四岁。四岁，还很小的一个孩子，想他那个年龄的孩子，大多都还在父母的怀里撒娇，他却像长辈一样，什么都懂了。四岁，被一户农家夫妇收养，他那时‘早熟’得很，知晓不该给别人添麻烦，从不向农户讨要什么，给口饭吃，给个地睡，足矣。幸福的日子本来已经开始，但变故总是来的很快，农户家附近闹了妖邪，农户一家都死了，又只剩下他一人了，那年，他用五岁的身躯，安葬了夫妇二人。五岁的孩子，一次次被编织了没梦，又一次次的覆灭，他却还能在这个险恶的世界里活成现在这个样子。
“六岁，他很饿，却不与乞丐抢食。七岁，我遇见了他，他对我很陌生，但也许是习惯了，并不怕，只笑笑，笑得很甜。当时，我以为看见了冬日里的骄阳，我把他带回了然家。他依稀记得自己姓帝，名殇，字云墨，羽殇是他的神器，自幼便跟着他。八岁，他习惯了，然家的生活，与同龄人打成一片，唯一看不惯他的，是我的选房表弟，他名义上的表哥，只因为父亲要让墨儿这个义子继承家主。九岁，我把他带到落家，没想到你和他相处甚欢。十岁，父亲说要教他修行，又把他带回了然家，谁曾想，他回去了，你也离开了。天辰，当年，你离开是为了墨儿吧？”落夫人笑笑，看着落天辰微红的耳垂，继续道：
“十一岁，墨儿的名声已响彻修真界，众人都在传然家义子帝云墨天赋惊人，实力超群，比他‘外甥’不知厉害多少倍。不知你可有听说。十二岁，墨儿已能独挑上仙，只不过他迟迟不肯飞升，似是在等什么人。但，也因此招来了祸害。她是墨儿一次夜猎中救下的一女子，唤‘离世仇’。离世仇被墨儿救下后带回了然家，她以养伤为借口，在然家定居了。实则是，觉得然家有钱，攀上了，就一日千里；也知墨儿的实力能与上仙一拼，想高攀。果然，墨儿带她越来越好，她说她喜欢牡丹，墨儿种了，且种了一片园子。她说墨儿耍剑特别帅，她喜欢，墨儿决定此生只用剑了。她说她喜欢墨儿，要一生不离不弃，墨儿说他也喜欢她，要娶她。
“成亲那晚，大红大紫，所有人都来祝福，那是墨儿十几年来最开心的一天。可当他提早到了婚房，却见离世仇和我表弟衣裳不整的躺在床上。他怀疑离世仇背叛了他，离世仇却哭着说她是被强迫，墨儿信了。他本想当着离世仇的面，杀了我表弟，然而离世仇却阻止了他，原因是新婚之日不可见血。可，自那晚，就没有见过离世仇和我表弟。墨儿才明白离世仇从未爱过他。此事之后，墨儿不许我们去找离世仇，大家都知道他余情未了，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说是闭关，实则自省。所有人都说他很坚强，没事。可谁知，受了那么多，心灵早已受到了深深的创伤，再加上这件事，将是他心口一条明显的疤。谁曾想，他才十三岁啊，他还那么小。别人说什么他都无所谓，可在离世仇这件事上，他顾忌不了那么多，活生生像个疯子，因为那是他一生所爱，也是他一生所恨，更是他一生所痛。
“就在我们都以为他会把自己关起来，半生不出时，却不料只一年，十四岁东山再起，重振旗鼓，还是两年前的那个他。有意思的是，他帝云墨竟然被关起来了，若不是你，他怕是要在那林子里度过余生了。”落夫人用干帕子擦了擦落天辰湿漉漉的头发，摸摸他的脸：“墨儿这前半生，经历了大多支离破碎，很痛。天辰，你比他大九个月，你要让着他点，他什么都懂，唯独不懂爱，这一方面，你不可与他争论。”
落天辰凝望着桌上那幅画中的少年，许久，又看向落夫人，道：“母亲，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但我不确定。”
喜欢，从来都没有标准的定义，他说不上来，他对那人的感觉。
然而落夫人只当他在转移注意力，并未想到帝云墨身上：“喜欢一个人，大致表现为见不到他/她的时候会想，见到了心脏会跳得很快，会非常在意对方的感受，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想要和对方度过往后余生，一切都是关于对方的。”落夫人与落家主是真心相爱的，所以在这方面，她会比较熟：“所以天辰喜欢哪家的姑娘呀？需要母亲上门提亲吗？哎呀，真不知道哪家姑娘如此新运。”
“母亲……”落天辰耳垂微红，声音极小：“难道就必须喜欢姑娘吗？”
落夫人一顿，不是姑娘？那是……她看向桌上那幅画，再看落天辰的余光，似乎懂了些什么：“天辰，墨儿是个好孩子，不能亏待了他。自然，前提是不能亏待了你自己。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会反对。大胆去吧，你父亲也看得通透。”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卖弟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