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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蓝桥路远(4) ...

  •   在这生死一刻,是季凌夕多年来刻在骨子里的警惕和戒心救了她一命。她手里的银刺一直没收起来,听到声音回头的瞬间便举起兵器,“当啷”一声架住了偷袭者的剑锋。
      接着她就势一拧腰,以一种堪称诡异的柔韧翻过身,手撑着地面脚尖狠狠踢在剑身上,顺势借力往旁边蹿了几尺远,轻轻巧巧地站起来。
      待看清那偷袭者的相貌时,她愣了,因为这位长得实在没个人样。
      他身上裹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布袍子,原本应该是浅色,上面染一层又一层陈年的血污,他脸上也糊满了血和泥,几乎看不清五官的底子。头发不知道几年没洗了,乱蓬蓬地盖住了大半张脸。
      从身形看,应该是个男人。
      季凌夕再仔细一看,不由得遍体生寒——她刚刚翻过的那道院墙的里侧,沾着大量的整片的涂红的血迹,味道竟然还很新鲜。墙根下方的杂草上也挂着深红的血和少许碎肉,还散落着一些细碎尖锐的硬物,像是……骨头渣。
      一个人身体里不可能有这么多血,至少是四五个人致死的量,方才血腥气被顺风送到了墙外。她走的时候并没有这些,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季淮玉何逸然和西门豪又去了哪里?这墙上的血肉……是否有属于他们的。
      她强行压制住担忧和慌乱,全身戒备地盯着刚才的偷袭者,那人似乎神志不太清楚,只一味地乱杀。见季凌夕躲到一边,他立刻把剑尖对准了离他更近、躺在地上没法动弹的西门楚。
      西门楚也是倒霉,好不容易假死避敌,被季凌夕扎醒了不说,还被封住了穴道动弹不得,只能任人鱼肉,急得差点吐血。好在季凌夕是个有良心的,不会就这么看着她被砍死。她手一扬,一根银针打向那人后心的穴道。
      那人没躲,三寸长的银针结结实实地扎进了他的后背,但他的行动竟然毫不受限,又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双手握剑举过头顶,用劈柴的架势照着西门楚就砍了下来。
      季凌夕一跃而起,双腿绞在那人的脖子上,腰身用力一甩,同时银钗狠狠刺向对方拿剑的手,那人失去平衡,又被精铁尖端刺中手腕,顿时嘶声惨叫,肩膀胳膊一齐胡乱地往后使劲,想把人抡下去。
      他力气大得惊人,季凌夕不能和他纠缠太久,顺势卸力翻身落地。那人果然顾不上西门楚了,转头盯着季凌夕。
      季凌夕站在月下,素衣白裙,毫无畏惧地和那人对视。
      方才她发现了一件事:这人似乎并不擅长用剑,挥剑的姿势一看就是外行,给他换一把刀或者斧子,对他来说是一样的。
      那人盯着季凌夕,却迟迟没有动作,只是看着她,好半天,他嘴唇竟然动了动,挤出来一个字:
      “季……”
      季凌夕一愣,她没想到这人居然认识她。
      那血肉模糊的嘴唇艰难地开了一条缝:“季……檀雪?”
      这人把她当成了季风山庄的前任庄主季檀雪、季淮玉的母亲!
      季凌夕表情沉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她和季檀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和季淮玉倒是可能有一点——她的亲生父母都是武陵张家人,和季淮玉的父亲同族。后来她的母亲怀着她,和季檀雪一起离开了武陵。她小时候季檀雪也仅仅教导过她两年,但那时所有见过她的人都说,她更像季檀雪的女儿。
      虽然容貌并不相似,但性情气质和季庄主几乎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惜她不是季瑾。
      “你是谁?”
      那人含糊地答道:“我是……张……”
      季凌夕的心猛地提起:“张?张什么?”
      “张栩……”

      此时就在几里之外,三人正在匆匆赶路。何逸然扶着季淮玉的肩头,另一只手提着同尘剑。季淮玉一边的袖摆被染红了一大片,露出的指尖上也是血痕斑驳,样子难得有些狼狈,显然是经历了苦战的,手还紧紧揽着何逸然的腰。
      看起来最惨的还属西门豪。他一手捂着左侧腰腹,面色惨白,血迹在他的衣服上缓缓洇开。
      何逸然身上没沾血,但他气色比西门豪还差,几乎是半倚在季淮玉的怀里。西门豪又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几步,手撑住树干,弯下腰喘了几下,呼吸沉重而破碎。
      何逸然侧过头,嘴唇在季淮玉的颈侧轻轻贴了一下。这种亲昵的肌肤相贴似乎给了他一点力量,他转向西门豪:“还能走吗?”
      西门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能。甩脱了,吗?”
      “还没有。放心,你师妹死不了,咱们倒是很有可能小命不保。”何逸然的嗓音也有点哑,季淮玉满脸忧色地搂紧了他的腰,听他继续说道,“那些人会闻着味追来,我们决不能把他们引到城里有百姓的地方。既然是我们引出来的祸,必须在郊外把他们解决了。”
      西门豪摇摇头:“分开走。”
      “你可以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那些人闯进城里滥杀无辜你可以不管,反正你除了自己的剑以外什么也不关心,无辜之人的性命你也都不在乎。”何逸然喘了口气,冷笑一声,“但我们两个不能不管。因我们知道自己是人,还是练过武的人,只要拿得动刀剑,就得挡在平民百姓前面,更何况本来就是我们一起惹出来的祸。要走你自己走。”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包药粉抛给西门豪:“你走吧,别在这碍我们的事。”
      西门豪僵立在原地,他一辈子都没遇上过这种选择,脑子又转不过弯了。他这么一犹豫的工夫,就听不远处传来拖拖拉拉的脚步声,人数足有几十号。
      他一咬牙,珍惜地将剑从腰间拔/出,指尖抹过剑身,像是对待自己传家的珍宝。看着自己的剑,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这次,回去后,你要带我,去重晖,见温玹。”
      “好,我带你去重晖见我师兄,只要你能活着。”何逸然看着他笑了一下,“若我死了,你带着我的剑回去也是一样的……嘶。”
      季淮玉在他腰上轻轻拧了一下,低声说:“别乱说。”
      何逸然立刻改口:“对,我也不能死,我还得等报完仇之后陪小玉好好过日子呢。”
      西门豪见识有限,大概是生平第一次碰见断袖,实在不理解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僵硬的脸上露出些许迷惑的神情。但很快他的注意就被另一边吸引了。
      一群身穿破衣烂衫的人晃晃悠悠地向他们靠拢,手里提着各式刀剑,全都披头散发,动作木然。
      细细看去,他们大多是青壮年,有男有女,脸上清一色的没有任何表情,拖着脚步,眼神空洞地朝他们慢慢围拢过来。
      一些人的手上或兵器上还沾着未干涸的血迹。

      半个时辰前——
      他们四人,西门兄妹外加季淮玉何逸然还在院子里对峙。何逸然质问西门楚是否认得贺兰行之时,西门楚明显更慌乱了。
      但她很快便镇定下来,冷笑道:“不认识,没听说过。”
      看她的样子显然和贺兰行之很熟,连掩饰都不太会掩饰。何逸然点点头,又问:“那请问西门姑娘,那房里还有什么?”
      他一直留心着西门楚的表情,发现她在说话时频频往屋子的方向瞟。
      季淮玉也注意到了——若是之前何逸然和西门豪在屋里打斗时,她时刻关注也就罢了,眼下这两人已经出来了,她还在看什么呢?
      西门楚的脸色更难看了,她看了西门豪一眼,忽然放轻了声音,喃喃道:“师兄啊,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的话,在房里直接杀了他呢?他死了,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啊……”
      西门豪不解地看着她。
      这时季淮玉头稍微往房间那边偏了一点——他耳朵捕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动静,真真切切地从房间里面传出来的。可里面明明已经没有活人了。
      西门楚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忽然后退两步,和另外三人拉开了一点距离:“师兄!别管我!快点离开这!”
      说着她两指一探,从怀里掏出一枚小药丸,飞快地塞到嘴里。紧接着她闭上眼睛,身子一软,“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西门豪大惊,立刻朝师妹扑过去。季淮玉还没回过神,何逸然突然厉声道:“别碰她!”
      这一嗓子还真把西门豪镇住了。西门豪脸上一片空白,呆呆地看向他。
      何逸然实际上也不知道西门楚到底怎么了,是真的有底牌保命还是干脆自杀,但眼下情况显然不对劲,他不能放任西门豪因为西门楚倒下而失控,只能先蒙他:“她可能是用了某种龟息术法,用来保命的!这地方不对!我们赶紧离开!”
      话音未落,屋里传来了家具被胡乱掀翻的响动。
      接着门从里面打开了。一队衣衫褴褛、手提兵器的人列着队从房门里涌到院子里,脚步平缓,空洞的眼睛望向他们所在的地方。

  •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生化危机~
    这就是为什么老苏和沈老板死活不肯来,他们柔弱公子可看不得这些……感谢在2022-03-05 23:01:32~2022-03-06 20:5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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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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