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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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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今朝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没察觉萧鸷有何不对劲。
他有依据。
比如同叫他烨王兄的萧烨林,听闻他回京都,骑着当年送他的骏马,快马加鞭,半路就将车驾拦停了。
车帘一掀,绑了高马尾的少年,探来脑袋。
萧烨林穿着紫衣劲装。
少年褪去了小时候的婴儿肥,轮廓日渐明晰,剑眉星眸,神色间有种嚣张气焰。
但这抹嚣焰,在车厢里两道身影面前,会选择性熄灭。
“烨王兄,”
萧烨林眉开眼笑,低声嘟囔,在手臂大展,将路今朝抱住的同时,脑袋几乎埋进青年颈肩。
他深吸口气,看不清表情,只一个劲的闷声说,“我好想你,烨王兄。”
“......”路今朝颈间被少年头发蹭得一阵发痒,面无表情,把那脑袋往外推了推。
“知道了,我也挺惦记你的。”
萧烨林小时候,不敢对路今朝这般没规矩。
反而长大了,几月不见一次,每次见到了,跟发疯小狗似的,俨然变成了一幅不怕死的模样。
路今朝把人推开后,本就浮起薄红的雪颈,颜色被蹭得越发明显和深了。
好在垂散的发丝遮住了些。
才几不可见。
萧鸷坐在对面,望着他们。
“你瞧,”
路今朝伸手按在萧烨林脑袋上,叫人安分些后,抽空对系统道。
“你看到底谁不正常。”
系统:“都不正常。”
“......”
路今朝无话可说。
任务在身,路今朝最多在京都逗留一日,与他一同前往晋国的大表兄,行程虽不急不缓,但已临近边境。
虽不大相信系统所言,前车之鉴,路今朝还是留了个心眼。
是夜,御书房。
萧鸷坐在御案前,案上摆放厚厚两叠折子,他提着笔,垂眸批阅周折,神情瞧着端正认真。
路今朝坐在临窗铺了软垫的小榻。
身前摆了两本册子。
他尝了尝碟盘里的糕点,翻开其中一个晋国相关书册。
前朝一分为三,诞生的景、霁、晋三国里,晋国残留的前朝气息最为浓郁,尤其风俗方面。
鬼神祭祀之说,不仅民间盛行,一众皇亲国戚更是深信不疑。
传闻还有活人祭祀。
当今晋帝,在位十余年间,广修庙宇神殿,大行祭祀之礼,前两年,封了位国师。
相传该国师能呼风唤雨,法力通天,深受晋帝信重。
在晋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等我去了会会那国师,若真能呼风唤雨,来给你瞧瞧。”
御书房内燃的金丝炭,暖和异常,路今朝只穿了件丝绸单衣,曲膝坐在榻上,腰间墨发似瀑散开。
好几盏琉璃灯映衬下,他皮肤分外的白,眉眼矜贵瑰丽。
像发现好玩的,青年声音响起。
萧鸷眼角朝向那的余光,于是大方了点,但他刚侧侧脑袋,就对上狐疑审视的眼。
“你好像不敢看我。”
萧鸷指间御笔一顿,黑眸落去,“王兄何出此言。”
路今朝合上书册,眼神莫名,“你不好好看奏折,老是用余光瞄我,怎么,奏折写在我脸上的吗。”
萧鸷没吭声。
下午刚与系统信誓旦旦的路今朝,见状眼神逐渐危险起来。
不知是不是嗅到某种的危险气息。
案前少年看样子犹豫了瞬,随后轻点嘴角,像是想传达某种信息。
路今朝眯起的眸光一顿。
某个瞬间,青年浓睫扑簌,周身低沉危险的气息消失殆尽,将脸侧到另一边,指尖在唇边轻轻挠了下。
是吃的小米糕黏上了吗。
路今朝左右擦擦,随后不再说话,权当此事没发生过,抄起另本册子看起来。
萧鸷指腹沿奏折摩挲,眉眼低垂平静。
少年心脏却在无声而剧烈的跳动,残留着几分心悸,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殊死考验。
可他来不及后怕,嘴角先忍不住微弯。
御笔在奏折上勾勒,萧鸷瞥了眼就近的琉璃灯,心乱如麻,像被只无形的羽毛,挠来挠去。
——王兄愈来愈相信他了。
因突如其来的发现,萧鸷无处去发泄,也无处去欢喜。
曾几何时,那盏漂亮的贡品琉璃灯碎裂在地,王兄不听他半点解释,让他在雨里罚跪。
青年打心底觉得,就他故意摔碎的。
如今他只是暗示,王兄甚至没有怀疑真假。
少年人自幼是察言观色的好手,今夜因祸得福,察觉到这一点,平日波澜不惊的心境,顿时止不住泛起了涟漪。
甚至一石千层浪,难以平息情绪。
他默默注视新寻来的琉璃灯,不知多久,眸色变深。
有那么瞬间,萧鸷泛白的修长指骨,蠢蠢欲动又想打碎。
他甚至有点后悔,不该给路今朝寻来两本册子,这样王兄就不会一直看书册,至少会抬头看看他。
小时候,他就是这样破局的。
萧鸷指尖在案上点动,数着时辰般。
路今朝若此时抬头,便会注意到,少年这会浑身上下,瞧着有种古怪的坐立不安。
与四年前马背上,在他怀里动来动去,好似惊燥无处发泄的小凶兽,如出一辙。
只是如今已不是小凶兽,獠牙都生出来了。
萧鸷长眸微转,不似之前的掩饰,漆黑眸子直勾勾望向窗边人影,他难以遏制的,想要过去讨点东西。
什么都行。
但得给他一点。
路今朝此刻,看书册看得入神。
这本书册里,记载了各国姓名中,包含有‘商’字者。
路今朝首先查的是景国近年,没翻两页,看到了一位人物的记载。
当今晋帝。
年少在景国做质子时,曾化名商佑。
年岁能做他爹的人物,莫说化名商佑,就是真化名商柏,一字不差。
要是唤过这抛妻弃子的昏君一声商柏哥哥。
路今朝能直接自掐脖颈,当场就义。
路今朝睫毛微垂,思来想去,荣绍生所说的商柏哥哥,莫非是他那大表哥离君宸,有个商柏的名?
听闻景国宫中老人说,他小时候分外黏那大表兄。
父债子偿,老景帝对离君宸这位外孙,从来只有憎恶二字,曾将年少时的离君宸,众目睽睽,一脚从玉阶踹了下去。
为此,老景帝见他黏着离君宸,一度不虞,将他们分开了。
但后来,架不住小皇孙两眼泪汪汪,看不到表兄,抽噎着一口饭不肯吃。
吃了也吐,中邪了一样。
小皇孙养的娇贵,折腾几天就病倒了。
老景帝吓得够呛,之后勉强说服自己,接受了离君宸在眼皮底下,给小皇孙作伴。
彼时路今朝当笑话听。
他是只有一魄,天生傻了点不错。
但他相信,即便是那一魄,也会一脉相承,养成天塌下来也要好好吃饭的习惯,不可能因谁茶饭不思。
他更不可能,有非要黏着人一起睡觉的习惯......
一世英名尽毁。
路今朝心头微哽。
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大抵某道目光太明晃了,路今朝终于回过神,朝案前望去。
萧鸷定定望着他。
少年漆黑的眸底,在幽幽灯火里,透出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幽紫色。
不知看了多久。
像有一点,迫切和急躁。
路今朝与之对视了两秒,在系统嚷嚷中,危险地眯起眼。
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