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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来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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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半,上海地铁一号线缓缓驶入站台,一个瘦小的女孩儿背着一只巨大的跨包抬脚进了车厢。头班的地铁上人不多,零零散散地坐在车厢里,或打盹或看报,艾由蔚也拿出包里免费的《时代报》浏览了起来。报上整整一个版面都是某处新开社区的广告,轨道旁边、交通便利而且环境优美。艾由蔚看着那一栋栋阳光小楼,深深地叹了口气。
“小艾呀,你也老大不小了,应该出去找房子自己住了吧。”昨夜二婶把自己拉到角落里轻声地说,“我们家艾立也快上初中了,一个男孩子总不能还和爸妈睡同一间屋子吧。被同学知道了又该笑话他了。”
艾由蔚低头不语。二婶握着她的手,做了副无奈的表情:“小艾,你看你在我们家也住了三、四年了,二叔家里从没亏待过你。可现在是金融危机,你二叔自己也不宽裕,上海消费水平又那么高……你看你是不是也应该进入社会,锻炼锻炼了?”
艾由蔚心里冰凉,但还是微笑着回答道:“二婶的意思我明白了。最近有空的时候我自己也有打工兼职,这个月底就会搬出去的。你放心!”
二婶的脸上顿时阳光灿烂:“小艾你真是懂事了!可惜呀,大哥大嫂去的早,不然……”艾由蔚不欲再听下去了:“二婶,我明天早上在光大会展中心那儿还有份兼职,得赶头班地铁。那我就先去睡了!”
看艾由蔚进了自己的小窝,二叔怯怯地走了过来:“老婆,小艾怎么说?”
“算她还有点儿良心!”二婶冷冷地说,“月底会搬出去的!喂,你催着点啊,我们家艾立可等着她那房间住呢。”
二叔陪了笑脸连声道:“晓得了老婆,我会看着她的。”艾由蔚背靠着房门,外面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胸前母亲死前紧握在手里的玉佩通凉通凉的:爸、妈,又该搬家了。
地铁隆隆地向前奔驰,艾由蔚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身上随着车子微微摇晃,眼角有些发胀。“前方到站是漕宝路站,请要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从左边车门下车。前方到站是漕宝路站……”地铁广播里的女声甜美,却不带一丝感情,艾由蔚听得情绪更加低落。突然“碰”的一个撞击,车厢里的电灯和电视屏幕齐齐断电,车厢里顿时被黑暗所笼罩了起来。但地铁这样子突然的停顿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上班早高峰的时候这样的现象更是见怪不怪了,反正马上就又会重新启动的,大家都很平静。但不知道谁颤颤地说一声:“怎么在这里停呀?吓死特人咧!”接着貌似那人的朋友问道:“为啥?”那人神秘兮兮地说:“侬哪能不晓得的啦?漕宝站哎,有名的鬼站好不好?”
一语刚落,整个车厢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比七级地震还要恐怖。一片漆黑里,人们惊恐的尖叫充斥着耳膜,艾由蔚手里的报纸紧紧地握作一支,紧张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如果真是地震还是躲座位下面去比较安全。谁知此刻地铁突然启动,巨大的惯性将她的身体狠狠地抛出,她的头猛地撞到了铁杆,昏了过去……
头好痛……艾由蔚想睁开眼,但才眯开了一条缝就觉得天旋地转,额头不断传来钝痛,她只好重新闭上眼睛等待这阵晕眩慢慢褪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一些缓缓张开了眼睛。
好大一片树林!目光所及皆是郁郁葱葱的参天古木,地面上的青草带着清晨的露珠,反射出从树叶缝儿里漏下的细碎阳光,更还有鸟声轻脆入耳。艾由蔚不可置信地抚上离自己最近的一棵大树,用指腹轻轻摩挲那苍劲的树皮,一时不知身在何处,有些恍惚……
是做梦吗?不会啊!上海根本没有装潢得这么返璞归真的站头呀?昏过去前那关于漕宝路鬼站的传说浮上心头,艾由蔚越想越心慌,揉着额头环顾四周,可眼前除了树还是树。“反正不能坐以待毙!”她捡起掉在一边的包包掏出了手机:没有信号。可有信号又能怎么样呢?她没爸没妈的一个孤儿,就算警察叔叔找到了自己还是要被送回那黑心小气的二叔家!想了想她还是把手机塞回了包里。
“有人吗?这林子里有人吗?”艾由蔚随便选了个方向,边走边喊。可是都没有人回应……
早上起得早,艾由蔚还没有吃过早餐,走动了几步就捂着肚子坐倒在地,胃像绞作了一团,疼得她额边冒汗。她照着校医教她的,用力掐自己拇指和食指之间的合谷穴,直到酸酸的感觉压住了胃部的绞痛。她长长地舒了口气,靠着背后的一棵树眯着眼睛稍作休息。
“你到底是谁?”
这稚嫩的童音里是浓浓的戒备,艾由蔚睁开眼张望了一会儿才发现不远处的一棵树杆后探出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是谁?谁在那里?”艾由蔚倚着树干站起来,大声问道。
那颗脑袋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慢慢从树后走了出来,不答话只是直直地望着艾由蔚。那孩子大约十岁光景,身着白色马褂,脚蹬黑色小靴,用宝蓝色丝带束发于顶,一双乌黑的大眼堪比仓鼠,灵动无比。
艾由蔚见是个可爱的小娃儿,便走近几步摸着他的脑袋,柔声问道:“小弟弟,别怕!姐姐不是坏人,只是迷了路。你能告诉姐姐这里是哪里吗?”
“首先,我是女生;其次,我有名字,唤做武翼;最后,此处乃武林。”武翼不着痕迹地轻握艾由蔚的手暗中探了探她的脉,沉声回答。
“呵呵,吴依小朋友?今天你穿得太帅气了,姐姐以为你是个小男生呢。”艾由蔚有些尴尬地笑笑,这孩子眉毛有些粗,也没穿裙子,搞错人家性别了……裙子?艾由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吴依,你为什么穿成这样?在拍戏吗?”这服装是古装剧里的打扮吧。
“吴依?不是了!我叫武翼!”小家伙听得直摇头,从路边拣了块石子在地上写了“武翼”两字,“还有,是你自己奇装怪服吧!从没见过有人穿你这么风骚的。是家里没钱买布吗?”
艾由蔚被武翼用鄙夷的眼光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有些不解了:没什么呀,T恤的领子是包着脖子的U形领,裙子也过了膝盖啊。
“你到底从哪儿来?我怎么没在武林里见过你?是江湖那边的探子吗?”武翼的眼神灼灼。
“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呀。什么武林呀,什么江湖的?小朋友你是不是电视看多了?”艾由蔚不以为意,捏了一把武翼脸上的肉肉,“今天不是周末,你不用上学吗?姐姐自己找路就好,你也快去上课吧,别迟到了!BYEBYE!”
艾由蔚笑笑地告别武翼继续往前走。武翼还是站在原地,脑筋急转,目光深沉。没等艾由蔚走远,武翼腾空三个翻转又稳稳地落在了艾由蔚面前。艾由蔚倒吸一口气,捂住了尖叫的嘴巴,这回是真的吓到了:不是拍电视,没有吊威亚,这孩子真的有功夫!
“等一下!”虽然武翼的身高只到艾由蔚的肚子,虽然武翼是仰视着艾由蔚,但她说出的一字一句都让艾由蔚觉得很有魄力,“我从你喊‘有人吗’的时候就跟着你,我敢肯定你不是我们武林的人,对吧?但是,你不用害怕!因为你也不像是江湖那边的人,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艾由蔚也慢慢镇静了下来:“这里不是上海?今年不是2009年?”
“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是,这里是武林,今年是木鹉13年。”
艾由蔚俯下身平视武翼:“武林?木鹉13年?”她的语气平淡,可握住武翼肩膀的手却止不住地颤抖。看着武翼肯定无比地点了点头,艾由蔚久久地低下了头,再抬起头来后只是对着武翼无奈一笑,“武翼小朋友,我迷路了……呵呵。”
武翼也对着艾由蔚笑笑:“我早看出来了。不管是在武林还是在江湖都没见过你这打扮的!可惜,我真没听过一个叫‘上海’的地方。但我们林子里有人可能知道去你家乡的路,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会帮你回去的!”
艾由蔚听着心里一暖,拍拍武翼的脸蛋:“谢谢!但是回得去回不去对姐姐来说无所谓了,家里没有人等我回去了。”
武翼最讨厌别人把她当小孩,本欲发作的却看到了艾由蔚脸上空寂的笑容:“那有什么?世上没爹没娘的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以后跟着我就可以,我陪你!”
艾由蔚仿佛看到了一个缩小版的自己,看来都是天涯沦落人啊:“好啊!对了,我叫艾由蔚!以后我就跟着你在武林里混了哦!”
“你姓艾?从没听过有人姓这个的!”武翼无所谓地把手里的石头递给艾由蔚,“这个当见面礼了。走吧,我带你去我们学堂。我还要去给孩子们上课,被你耽误了不少时间了,快!”
艾由蔚看看手里的石头有些无语,但也放进了自己包里:“嘿,看不出来你还是老师呢?”
武翼回头看到艾由蔚把石头放进了包里皱了皱眉:“别小看那石头,刚刚我已经注了精气进去,以后它就是你的仆人了,饿了想吃东西了就叫它一声!”
艾由蔚听得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你随便给它取个名字,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告诉它一声,虽然不可能什么要求都可以满足你,但吃的喝的还有什么林子里大致有的它都可以帮你搞定!这是我们树巫殿的一种法术精灵,可以照顾主人的日常生活!”武翼解释得漫不经心,却非常清楚明白。
都能穿越了,法术精灵当然也有可能存在。艾由蔚兴奋地掏出刚刚的石头放在掌心,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嗯,既然你这小石头这么有灵性,你以后就叫‘宝珏’吧。宝珏!”艾由蔚轻轻唤了一声,小石头后面就走出个书童打扮的精灵,对着艾由蔚鞠了一躬:“主人!”
艾由蔚拿指尖小心翼翼地点点宝珏的头:“以后请多多关照了!”宝珏害羞地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新主人,甜甜一笑:“是,主人!”武翼顾自走在前面对“宝珏”这个名字有些无语,明明只是块石头。
“宝珏乖!以后叫我小艾姐姐就好!武翼也是哦!”艾由蔚伸长脖子向走在前面的武翼喊。
武翼头也没回只是淡淡地说:“还不知道谁年纪比较大,‘姐姐’这个称谓我怕你是担不起啊!快点让宝珏拿些吃的给你吧,刚刚不是胃痛得连路都走不动了吗?”
艾由蔚又被感动到了,武翼这孩子!!
“小艾姐姐,那你想吃什么呢?”宝珏真的很乖。
“吐司面包吧,简单些就好!”艾由蔚说完就发现宝珏像是机器人短路了,目光有些呆滞。她这才想到这武林里怕是只有包子馒头吧,“嘿嘿,说错了。给我两个肉包子吧。”
“是!”宝珏像跳水一样优美地钻进了石头里,不一会儿艾由蔚手上就多了两个肉包子。艾由蔚喜滋滋地把宝珏放进包包里,一口咬了一只包子一手把另外一只递去给了武翼。
“不吃,我早饭吃了!”武翼摆摆手。
艾由蔚固执地把包子硬按到了武翼嘴边:“好了,你的口水污染过了,我可不要了!”武翼无奈地摇摇头,咬了一小口。艾由蔚开心得眸子里像盛了熠熠的星光,“小翼,我已经很久没人陪我一起吃饭了呢。”
武翼懂她,浅笑着牵起了她的手:“我说过了,以后我陪你!”艾由蔚突然觉得这武林反而比上海让她熟悉了好多:“包子很好吃呢。”
“哦?什么包子那么好吃啊?”
艾由蔚循声回头,只见一团偌大绿色的云朵灵活地穿过茂密的枝丫自远处慢慢停在了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