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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盛宴(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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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官在原地愣了片刻。
两边,众魔一片哗然。
“嘶……别说嘿,这阿黑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啊?”
“嗯——我也觉得……”
“是吧?”
“……”
毕竟,若仅仅是为了求刺激,那么比起未知的条件,提前将胜者对败者的要求摆上台面,则会增加更多的可看性,自然,在孰胜孰败及败方是否会乖乖执行胜方的要求上,也为助兴的赌局增加了更多可下注的类型,同时,在对结果产生的好奇心的驱使下,也会大大提升整个过程的可看性,于大多的魔物来说,是求之不得的。
而对夜影来说,至少,能够让他提前摸清对方的目的。
他不是不记得这个壮士是谁。
先前,在春江暖水的小庆上,便是这个壮士,在自己引以为豪的项目上,输给了他自己挑选的对手——红丧人。
可夜影自觉,自己和此人从无交集,按理来说,应该不曾有过得罪。
可不知怎的,从一坐下开始,那种隐隐的针对感便时有时无地朝他扎来,认真观察,却又没有察觉出任何的端倪。
但这样的附加规则,倒是让夜影可以有机会试探一番。
壮士两手抱叠在胸,稍稍往后,靠在了椅背上,似是觉得多此一举,不屑地一笑,道:“照你这么说,为了刺激,可你难道不觉得,不知道惩罚内容,才更刺激吗?”
夜影今晚别的不说,光是众魔这摇摆不定的态度,就足以让他认识到作为一株优秀的墙头草都该有些什么样的基本素养。
见有利的观点瞬间倒戈,夜影不紧不慢,开口反驳:“除了追求刺激,自然也为了提出要求的可行性。各位试想,若是在输赢定性后再提要求,对于输家来说,未免太不公平。”
一旁的荷官听着,若有所思。
夜影淡淡一笑:“若是我输了,你叫我去死,我便就得去死吗?”
壮士一愣,随即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这家伙,好生有趣!不过是个游戏罢了,你能这么想,可我也不能真这么提吧?要真提了,荷官之上,还有三位爷在呢,这般无理,别说主子们不会答应,就是我,跟你无冤无仇的,平白无故就让你去死,我吃饱了撑着啊?”
这一下,众魔纷纷附和。
“是诶……有道理咩……”
“也没毛病哇……就是玩玩,那么较真作甚……也太吹毛求疵了……”
夜影不慌不忙,又道:“那若是和输家天生相克的事情呢?”
事关自身,魔物本能的敏感,这一句出来,一时间,一众附和,骤然息声。
……若是一只魔物生来同水相克,假使赢家的要求是叫它下水游泳,那同要命又有何分别?
短暂的沉吟过后,荷官开了口。
“接受提议。”
说完又道:“那么,请二位分别把对对方的惩罚内容说明一下。”
目光落到了夜影的身上。
……夜影犯了难。
想了想,他同荷官道:“我还没想好,请他先说吧。”
对面的壮士冷嗤一声,多有嫌弃,嘴角勾了勾,低声嘲讽:“哼,婆婆妈妈。”
直了直身子,他无谓道:“我的要求也不难,若是你输了,就让我使唤一天,当然,前提是不伤及性命,不刻意为难。”
主位上,墨情微不可察地皱了眉头。
孟闲心下微沉,余光往墨情手上的琉璃杯盏瞄了一眼,闭目一叹,只能暗戳戳为自家宝贝祈祷平安。
“接受要求。”荷官点下了头。
一声细微的碎裂声从左耳一路穿进了胸膛。
孟闲心下一紧!
一边听着蜿蜒的碎裂声默默判断着自家宝贝身上究竟多了几道裂隙,一边欲哭无泪——完了,完了……
牌桌上,思衬片刻后,夜影也给出了要求。
“我的要求也不难,若是我赢,便想请你找到红丧人,对着他鞠躬行礼,承认你是他的手下败将。”
壮士闻言,怔了一怔,登时怒目圆睁,一拍桌子,倏然起身。
“你这是公然羞辱!”
沉吟了片刻,一旁的荷官开了口。
“接受要求。”
壮士怒了:“士可杀不可辱,这摆明了是羞辱于我,怎么就接受了?!”
荷官面无表情:“就我所知,此事属实,就算低头承认,不过一个形式,也不算羞辱。即便真有此意,那也是赢家的权利,输家无权拒绝。”
两旁的魔物看热闹不嫌事大,见荷官如此一个明白人,也纷纷跟着打哨附和起来:“说的没错啊!虽然没个七尺高,但心眼也别那么小嘛,针眼儿似的,再说下去,别是连丝线都快穿不过去喽——”
壮士捏了拳,上下颌磨得咯吱作响,反对无果,最后,也只能忍气吞声地坐下了。
冷冷一笑,他压低声道:“哼,等落到了我手上,定要你好看!”
主位上,孟闲摇头咂嘴,舌尖抵在牙齿后边,送出了一长串的啧声。
“这位是真壮士啊……!青爷,此战若不成,万一败了,你今晚岂不是要独守空房?”
墨情身旁,紫烛身子稍稍靠后,隔空赏了孟闲一记白眼——闭嘴能死?哪壶不开提哪壶!
墨情没搭理他们。
单手托着下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目光也像是顺势才放在了那张牌桌上,因为无趣可看,这才不经意一般停留了下来。
荷官尽职尽责,在说明完规则后,打开盒子,开始过牌。
“等等!”
就在刚要取牌的前一刻,壮士突然叫了停。
他看向荷官,问道:“这副牌里,最大的是哪张?”
荷官不为所动,动作沉稳:“自然是青爷。”
壮士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身后便传来了本尊慵懒而淡漠的吩咐。
“不用取出来,该怎么玩,就怎么玩。”
不过短短一句,一瞬间,壮士竟蓦地产生了一种浑身僵滞了的错觉,这便是魔物中强者为尊的本能,在不容辩驳的凛压下,壮士低下头,睁着双眼,片刻后,方才缓冲过来。
松了松紧握的双拳,手心已然是汗湿一片。
荷官刻意放缓了拿牌的动作,见壮士缓过劲来,口气淡漠地宣布:“现在开始过牌。”
这次的骨牌相较上次在春江暖水时要精致不少,甚至在牌的背面,还有沿着边沿细细雕琢出的雕饰边框。
但也正是这雕纹边框,无疑直接增加了认牌的难度。
“影哥哥,若是需要帮忙,同我开口便是。”看着坐在桌旁的人一脸认真的表情,墨情并未打扰,直到认牌的环节结束,才在夜影的脑海中轻轻地开了口。
“青爷。”片晌后,夜影的声音传了回来,“你牌九玩得厉害吗?”
意料之外的问题,墨情淡淡笑他:“黑爷这是想拜师?”
“嗯……算是吧。”
“可是准备临时抱佛脚?”
“……这倒不是。”
嘴角带了浅淡的笑意,墨情轻笑着问:“那是为何?”
脑海里,夜影的声音轻长地嗯了一声。
“因为我想抽到你。”
……
孟闲的心有点痛。
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道,明明什么都没有说,牌桌上也安安静静地摆着牌,哪曾想自家的宝贝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就在刚刚的一瞬间,噼里啪啦又裂了数道!
只恨手边没备清心丸,孟闲倾身扶额,一口气叹得无助而悲凉。
相较之下,荷官的动作沉稳而利落,很快,便洗好了牌。
为防止舞弊,荷官所站的位置正对主位,左右两边则分别坐着参赛的二人。
因为刚刚那句话,脑海里便像是沉寂了一般,一时没了声音。
夜影抿了抿唇。
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骨牌,却并未单独盯着某一张,而是十分谨慎提防地在牌面上不时扫视着。
而另一边,一道道裂隙在孟闲的宝贝杯盏上不断地蔓延,本已经觉得应该是无力回天了,孰料,噼啪的轻响却在下一刻又戛然而止。
这一来一去,叫一旁的孟闲险些暴走,心下痛恨不已——您要么高抬贵手,要么直接给个痛快也好啊!
而让蔓延的裂隙陡然停止的,是脑海中轻启的,夜影的声音。
捏转着手中离崩坏不过一握之差的杯盏,墨情缓缓眯起了双目。
“青爷,若是我赢,这一战,便当做我求学的拜帖可好?”
未待墨情回答,夜影便在荷官的引导下,将两颗似是磨砂质地的小巧玲珑的骰子收进了手中。
脑海中,墨情的声音像是有了些许变化,声线稍低:“若是输了呢。”
嘴角漾起了微不可察的一抹淡笑。
“若是输了,那就只能委屈青爷……”
“……嗯?”
“今晚……自己解决了。”
若说惊喜是来得猝不及防,那么在惊吓到来的瞬间,其劈头盖脸之势,砸得足以叫人一瞬惊傻、头昏目眩、两眼昏花。
离别的一刻终究还是来了,只是当那闷闷的一声爆裂在耳边响起时,孟闲反应不及,只觉心脏一阵抽痛,双目一睁,随即咬牙,愤懑地捏紧了拳头,给自己灌下了整整一壶的酒。
喝得有些凶了,火辣的琼浆恶狠狠地烧过喉咙,激出了一声发泄般的喟叹,孟闲痛定思痛,心道下回绝不能再心软了,就算是死也不能给身边这魔鬼半点机会去碰他的任何一件宝贝!!!
丝毫不清楚主位上发生了什么,脑海中,话音落毕的同时,牌桌上,夜影伸手,将半拢在掌心里的骰子送了出去。
荷官目不转睛,结果一出,便随即报出了点数。
“阿黑,2点。”
夜影太阳穴抽了一抽,暗暗叹出了一口气。
……虽说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没想到,出来的结果竟然会这么决绝。
照这样下去,光是掷骰子一环,不出意外,就会直接把他送进败北的大门!
毫不意外的,壮士随后扔出来的点数,随随便便都比他的要大。
壮士先抽牌,一张过后,轮到夜影,一来一去间,很快,二人的面前便各压齐了三张牌。
荷官仍是一副面无表情,两只手置于桌面,目光左右来回审视了一遍后,开了口。
“请二位准备,三、二、一,开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