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拥抱》吟梦一真

2、第 2 章

　　空荡雪白的休息室，唯有四周的昂贵的华美座镜添着亮色，元冶跪坐在地上，无言地掐紧了双手。
　　他面上的表情宛如他身后碎片风格的GLANCE镜子，陷落一般地难看。

　　他若不是走投无路，纵然不会出此下策。

　　想起那个淡笑的中年男人临走时，将眼镜还给他时，另一只手顺手展开的烟灰色墨镜，一模一样。而后者，是真正的那一副。元冶收下颓废的苦笑，仰起头，可他今后要怎么办？

　　门口来了人，脚步匆忙，经纪人期盼的表情在看到元冶后瞬间变了脸。

　　“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送你到这一步，听闻的喜好和你的特征对上了大半，原以为你有个好的条件，你究竟干了什么？”

　　元冶缓缓地张嘴，“对不起，之后，您就放弃我吧，不要……管我了。”

　　“你！”经纪人气得心梗，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张了好好的脸用不上，净招些灾祸来。”

　　元冶手指快掐成了青紫色，低头不发一言。

　　“柯总临走说了什么？”经纪人盯着房间里的明镜，忽然问。

　　元冶哽了哽，看向自己脸边的那个碎镜，声音没了起伏，
　　“她说这些镜子都送给我了，可是单就碎掉的那一个我就赔不起了，剩下的我要怎么办……”

　　经纪人眸色一亮，宛如抓到了什么。忽然给了他一巴掌，仿佛要扇醒他，“胡说。”

　　“元冶！这是在给你机会。”

　　“不是完全的死路啊！”

　　元冶动了下。

　　**
　　晚上天气凉了些，雨水洗刷过城市，空气清透。柯絮宁眼皮淡淡地垂下，看着车子开过来，司机从车上下来。微风吹过，耳后如瀑的墨发泛起涟漪。她移开了眼神，“我自己走走。”

　　“李谨。”

　　刚才在里面的那些事情令人感觉糟糕，保镖低下头，知道她这是在要自己的烟。

　　柯絮宁微低头，微弱的火光将烟管缓缓燃成黑色，她吸了一口，发丝重新回到背后。

　　“咽炎稍稍痊愈…”管家说话颇有说一半留一半的习惯，语气难免带了长辈的劝告，“啊珹少爷在的话，又该觉得我们照顾不好您了。”

　　柯絮宁手指微抖，烟灰落在了西裤上。
　　“我这不是烦的慌么。”

　　她目光不动，又缓缓吐出一股青烟。
　　“好了。”

　　她挥挥手，意思是他们不要跟过来。

　　不知为何，这次来这里，胸口一直有股结郁之气，沉沉地压着她。或许是受暴雨影响。

　　天晴后，看着清朗干净的夜色，她才有了点舒畅的感觉。

　　不知走了多久，看到了前方亮色的灯光，前方的路口人潮拥挤，很是热闹。
　　现在年轻人的夜生活已经持续到这么晚了吗。柯絮宁恰好地处高地，看着前面几条道巷挤满了人，水泄不通。

　　她皱了皱眉，停下来，将手里燃到尽头的烟蒂按进垃圾桶里。

　　就在这时，袖边一缕急风掠过去，她纤细无骨的指尖别到垃圾桶上，“当”地一声。

　　还未来得及感受到痛，身体被熙攘的人群冲力撞了下，发丝摇摇晃晃，整个人像一根黑枯的树枝向一侧地面栽倒而去。

　　她在盘横的下水道盖袭来前，忍不住闭上眼。

　　淡不可闻的草木灰的香味薄薄地裹上来，携着一点轻轻的雨水味。

　　腰上一道力量能感受到五指硬硬的骨节，如一道结实的蜘网将她笼回身形。

　　“快点啊！……抱歉抱歉……好好好了快点走！”

　　杂乱又着急的年轻人声音传入耳边，又离开，换上了又一拨人。

　　柯絮宁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自己黑色的腰际上裹着的一只瘦削的大手。一黑一白，映得视感好不鲜明。
　　自己紧紧贴在别人的怀里，她穿着高跟鞋竟然也感受不到身后的一点气息，但是侧耳是接近着胸口，仿佛一偏头就会碰到对方的下巴。

　　见她站稳，腰上的那只手向后离开。柯絮宁回神，也同时侧一步移开站直。

　　“多谢。”

　　男人眼眸瞥见她躲开的身段，然后淡淡地收回目光。

　　柯絮宁这时凉凉地嘶了一声，方才未站直，现在脚背一往前倾，贴着高跟鞋弧面的位置一阵生疼，又麻又涩，仿佛才反应过来似的。她扯住大腿上的一角西裤，低头往下看。猛的发现脚上那只白色的鞋印了一片红色，大晚上的，颜色鲜红，还有继续往脚下流动的趋势。

　　原来是刚才不知道被谁踩到了，鞋面一块儿凹进去还裂了一块儿。

　　柯絮宁当即觉得，今天鞋子也跟她作对。

　　脚背微勾，她正要踢掉这只脏了的高跟鞋。

　　一道黑色的身影在她面前蹲下，下一刻，几张白色的纸巾覆到了她流血的伤口上。

　　柯絮宁心脏抖了下，不及她说话躲避，男人已经站了起来。

　　仿佛只是随手一举。

　　说不上来的感觉。

　　柯絮宁没再道谢，蹲下身，垫着那几张纸巾胡乱地擦了擦。血迹一下就洇进去，脏兮兮的。

　　她嫌恶地皱了下眉，顺手丢进垃圾桶里。就看到司机慢吞吞地开了车过来。她吐了口气，踢掉脚上的两双鞋。

　　司机见势，说去车里给她拿鞋。

　　“不用了！”柯絮宁表情不耐，“都是些高跟鞋，我现在能穿了吗？”

　　“算了。”她抬头瞥见临近的一家鞋店。打算直接进去买一双，现在拖鞋也好过高跟鞋。

　　柯絮宁着急换上一双合脚的鞋，光着脚，没多少窘迫之色。但是进去后本来想让随便拿一双就行，然后发现这一家店竟然满满的都是麦昆鞋。没有给她什么选择的余地。

　　店员见她疑惑，问到：“请问是要lucife的同款小皇冠的吗？您说一下您的尺码就行。”

　　“为什么只有这一款？”

　　店员眼睛闪过震惊，“当然是因为火爆啊！今天来香港的不都是人手一件同款的吗？我们已经售罄好几波了，就算全部都是小皇冠都供不应求呢，超级赚钱的！”见她好似真的不知道，好心解释：“lucife的同款，据说今天晚上的演唱会他就穿这一双。”

　　柯絮宁已经离开娱乐圈几年了，竟然不知道现在追星已经狂热到这种地步了吗。
　　她穿着小白鞋出来，若有所思地想。

　　她转过头，往后面亮着灯的最高建筑物的方向看了看。

　　好像，就是在前边。

　　脚下移了两步，柯絮宁又停下，不假思索地回过头。

　　然后，她垂着双眸，眉间皱了起来。

　　刚才被她踢掉的高跟鞋呢？

　　那双虽然是prada的夏季最新款高定，但是应该没什么人认得出来，有了裂口已经不值钱了。左脚上传来木木的疼痛，她还是只在鞋里垫了几张纸巾。刚才一点儿没在意那个伤口，现在却莫名地很在意。

　　柯絮宁还是不耐烦地走了过去，循着她扔过垃圾的那个垃圾桶里瞧了一眼。

　　空空如也。
　　可能是环卫清理走了，她想。

　　柯絮宁很久没有听过演唱会了，现在听到音乐的那种鼓动声，心脏会跟着动，没有兴奋，不怎么舒服。

　　大抵是心理年纪真的大了，和摧枯拉朽没什么不同吧。

　　她走到了人群的外围，还是打消了继续下去的那个念头。

　　拿出手机想给司机发个位置，正值人流开始攒动，柯絮宁这次长了记性，下意识抓紧手机，但是身体已经不得已跟着挤进去了好长一段距离了。

　　才停下来，她感觉这里应该是演唱会的外围，就算没有买到票应该也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果然万人机的场馆混音响起的时候，声音宛若就在她们头顶。

　　柯絮宁看着她们激动的脸庞，落了落眼，无意再待下去。

　　她转过身。

　　短暂的前奏下出来第一句男音，醇享低哑的英文落下，落在柯絮宁耳边迅速爬着神经传入大脑皮层。

　　现场爆发出猛烈的尖叫声，震耳欲聋。

　　柯絮宁直直地僵在原地。

　　一句听不出来意思的长歌词，柯絮宁却只听到了那一声低叹。

　　顺着电场的电流挤压出来，缠上她的两肩，压着肌肤将麻意细细麻麻地扎进她的血管里。

　　仅仅是短短的一截声音，熟悉到极致的感觉瞬间打开了空荡五年的血液。那个她以为陌生到早已忘记的东西。

　　霎那间将她带入那个黑暗的环境中，属于他的任何声音都放大无数倍，炙热的低声叹息徘徊在她的耳廓，以及生气隐忍的力量禁锢着她的肩膀。扩开的距离表现着对她的排斥，令人难过到窒息的压迫力却狠狠地逼上来。

　　他的声线极具辨识度，她曾觉得在这世界上都应该是独一无二，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听出来。

　　柯絮宁反应极慢极慢地扩大了瞳孔。

　　全世界都在喧嚷，只有她被狠狠地割裂出来。

　　“柯总，柯总……小小姐？”电话那边中年男人的声音将她唤醒。

　　柯絮宁掐紧手机，

　　“给我找一张内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