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能重来》挠痒痒

61、61

　　凡是有白麟在的地方，总是透着一股子古怪——苏苏如此腹诽。

　　任凭郁子唯巧舌如簧左右逢源，白麟不发话，这一桌子的大活人愣是各个正襟危坐的，若是得了白麟的问话则如同小孩背书一般一板一眼，多一字不敢说，少一字不敢言，活生生把郁子唯苦心安排的聚餐憋成了一场无声的晚餐。

　　郁子唯的引见之意相当明显，若说这些世家子好吃懒做也实在是污蔑了他们，在白麟态度未明的情况下，少言少语不吝于一种以退为进的手段。不得不说郁子唯是下足了功夫的，既是师出有名，又趁着白麟心情甚好的当口，先斩后奏的呼噜了一帮兄弟过来，最要紧的现场有了苏苏坐镇，白麟就算是再不高兴也不会当着两人刚刚冷战和好的时候向自己发难。

　　十六七岁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实在不小了，正适合用来培养的时段，他结交的这帮子兄弟都有着不俗的家世，统络到一起怕是有了只手遮天的本事，这样的家族产生的继承人，怎么都不能流落到别人头上。毕竟，这世上，姓白的可不只是白麟一个。

　　转念间各种念想自脑海中滑过，郁子唯的脸上却越发显得无辜和懊恼，好似这尴尬的局面多么的令他难受，左右为难。

　　梁欢轻轻瞥过郁子唯一眼，露出一个不甘的神色，却是极快的将它掩饰过去。她怎么能甘心呢，她有自己的野心，她有无处发泄而默默积聚在内心深处的怨恨，但是她找不到出路，除了白麟，再找不到第二根能将她自无底深潭中拉起的救命稻草，若是无用，就只能被丢弃，这是梁欢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一时间，桌上各人心思迥异，只有苏苏还在后知后觉，专心致志地帮白麟剥虾壳、剔鱼骨。是了，很久以后苏苏终于反应过来，她怎能如此毫不犹豫的相信郁子唯的天真，还有梁欢的单纯，他们都是从黑暗中出生，又怎么会生长的洁白无暇，但是她怎么忍心苛责，苛责他们自小就对她掏心挖肺的善良，苛责他们为了保护她而伤害别人。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更早以前就已经染上了一身乌黑，却装作不谙世事的样子，利用他们的信任，毫无愧疚的活在他们的保护之下。到最后，已经说不清，到底是谁安慰了谁，谁温暖了谁。

　　到白麟十八岁，战争的号角即将吹响，他们作为先驱的勇士，最忠诚的部下，自然是要打点好一切，当然，兵不血刃定是上上之选，不过依白麟的性子，一场大换血在所难免，所以越早做准备越好。郁子唯不动神色的和莫倦航交换了一个眼神，军中自有莫倦航守着，这商场上的事情，他郁子唯就只能不堪众望的勉强应对应对了，呵呵。也许他应该感谢自己的父亲对自己亲力亲为的教育，那个与自己有着世界上最接近的距离和最遥远的关系的莫家掌门人。

　　吃完饭去泡吧，这点常识苏苏还是有的，只是今次的状况比较特殊，比如白麟从未和除了近身的几人外的其他人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再比如白麟不喜不怒的态度，让苏苏深深地怀疑接下去还有没有去pub的必要，倒是郁子唯再三的坚持，白麟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一行人就出发了。

　　说实话，虽然苏苏是第一次进来“非”，但是并未有太大的感想，倒不是非的内部装潢差强人意，只是见惯了夜色极致的奢华，见怪不怪罢了，平心而论，非的整体布局与夜色倒是不分伯仲，走的都是奢华路线，但是相较于夜色更加高端的服务，它选择的消费人群面更加大，难怪能抢走夜色不少生意。

　　宽敞明亮的包厢，灯火通明，大门一关，便隔断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只留下一室人的寂静以及窒息。迟钝如苏苏，也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气味，只能睁着迟疑的眼睛，不安的打量着周围的人，在得到莫倦航一个安抚的眼神后才又稍稍平复下来，拽着梁欢泛着冷意的小手窝在沙发的一角，一如她此刻突突跳动着的心。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变得不一样了。

　　宋笑语晚到一步，阖上门的时候轻轻说道：“我叫人清了这一层的人，没有扰到底下的客人。”到底是他的地盘，清人只消一句话就好。

　　苏苏咂摸着下巴，迷茫又似困惑，好像整室的人除了她，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郁子唯似笑非笑，吃饭的时候还恨不得一条舌头比作两条用，现在却矜持的一言不发，苏苏觉得实在是诡异的紧啊。

　　总有人要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而这个人就是在场最应尽地主之谊的宋笑语：“白殿，我们……”

　　白麟伸手阻断了宋笑语，嘴角扯出一抹凉薄的笑意：“我知道你们的意思，郁少也当着我的面提了好多回，只是，我并不需要你们。”漫不经心的语调，好似在谈论今晚的晚餐味道如何一般：“你们的父辈都很聪明的选择了中立，我想这才是你们今天可以坐在这里的原因。我可以诚实地告诉各位一句，跟着我，或许你们可以得到超过上一辈的权势，但是你们面临的风险却要大得多，至少我不是一个善予的主人。最关键的一点是，我不信任你们。”

　　当下立即有人反驳：“白殿，你是需要我们的。”苏苏望过去，只见那人穿了一件雪白的衬衣，坐在一堆人中虽不招摇，却反倒衬托出几分出尘的气质来，面容虽不及白麟十之一二，却胜在一双闪动着智慧光芒的眼眸，牢牢地吸引了人的目光，“据我所知，白家的势力之大是我们这般的常人所无法想象的，不过，这大部分并不是您个人的势力。”

　　白麟微微一笑，大方承认：“不错。白家的权利尚有七分握在白鸣鹤和白晟烨手中。”

　　那人接着说道：“只怕不是不愿放权给你，而是不敢吧。”怕你赶尽杀绝。

　　“那又如何？”白麟神色未变，语气间尽是睥睨天下的傲气。

　　“就目前来看，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与其被动接受，不如主动出击。”这话说的隐晦，苏苏听的似懂非懂，“而我们，正好可以成为你的中坚力量。所以，你是需要我们的。”

　　“啊”，白麟不置可否，“你说的很对，不过你又怎么知道我需要‘你们’而不是其他人呢？”

　　“跟随你，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光凭这一点，就要比其他人更值得被信任。”又有一人说道。

　　“抛开家族，你们于我又有什么用呢？”白麟讲话向来刻薄。

　　苏苏可以确定，这已经是她从白麟嘴里听到的最委婉的训话了，显然郁子唯也是这么认为，“哥”，郁子唯笑的像只奸诈的老狐狸，“这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虽然资质比不得我这么上乘，不过他们对你的爱慕之心那可是天地可鉴的，你就勉为其难的收了他们吧。总是没有坏处的。”

　　宋笑语仍旧是一副缺少表情的模样：“白殿，你今日来了非，以后宋家和你是脱不了关系了。”

　　这么就赖上了？苏苏挠挠头，看不出白麟还真是块香饽饽。

　　“你父亲也同意你这么做？”

　　宋笑语摇摇头：“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他们无关。如果父亲反对，我会打到他同意的。宋家的家训，强者说话。”

　　这边几人的对话风起云涌，听的苏苏云里雾里，不得其理，那边包厢的门出乎意料的被人打了开来，直吓了苏苏一大跳，定睛一瞧，进来一个穿着鹅黄罩衫的年轻女孩，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女孩那乍一看便觉得十分美丽的脸庞，耳边便不重不轻地飘来了郁子唯暧昧不清的话：“终于来了，白殿，这是今晚的惊喜哦。”

　　苏苏眼前一黑：主啊，该不会又来一回吧？她可再也吃不消这美人计了！！！

　　坐了一会了，苏苏终于明白了郁子唯口中“惊喜”的意思。
　　至少在苏苏认识白麟的时间里，她没有见过任何女人能够像徐静姝一样的贴近白麟。好吧，除了自己以外。
　　很显然，徐静姝是个美女，只是这个世界上的美女太多，尤其是在他们这样的圈子里，所以，徐静姝可以让白麟侧目的原因绝对不是因为一张脸。

　　是什么呢？
　　苏苏看到徐静姝静静地坐在一侧，听到郁子唯介绍到白麟的时候，晶亮的眸子划过一道亮光，款款伸出了自己雪白剔透的右手：“白殿，久仰大名，我叫徐静姝。”
　　依白麟的性子，自然是不会回握的，他的一言一行都矜贵无比，甚至是一个眼神，都不屑于轻易展露的。徐静姝也不恼怒，似乎料到了白麟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径自握住了白麟的手，只是轻轻地一下，又极快的放开手。

　　那么一瞬间，苏苏看见白麟小扇子般的睫毛轻颤了一下，那么的扭捏，那么的熟悉……
　　苏苏的心无端端的加快了跳动的速度，其实她是知道的，怎么样把这个自私乖戾甚至残酷至极的孩子训的服服帖帖，带刺的玫瑰也渴望插在少女松松垮垮的发髻之中，白麟求的，不过是一个不会惧怕他，愿意接近他，真心对他好的人而已。
　　她十分肯定地想到，白麟是不会讨厌这个徐静姝的了。这孩子，貌似就好这一口啊……

　　九点的时候苏苏打算离开了，毕竟隔天还要上课的。莫倦航起来送她，白麟正在别别扭扭的同徐静姝讲话，那么的专心致志，是许久未见到的模样。
　　苏苏极快的看了一眼便抬头对莫倦航笑笑：“走吧，莫爸爸。”

　　莫倦航的车开的很稳，一如他给人的感觉，仅仅从一般的感官上是很难想象这个男人在大马路上用120的时速狂飙的样子的，如果不是从郁子唯嘴里听到，苏苏是怎么都不知道原来莫倦航也是有如此狂野不羁的一面的。
　　在车里坐了几分钟，苏苏强烈要求拉下车窗透透风，事实上莫倦航一副欲言又止、欲拒还迎的样子实在是TM的欠抽。闷骚啊闷骚，果然就跟江陵说的一样。

　　“晚上湿气重，最容易感冒。我记得你是极怕打针的吧。”莫倦航柔柔的拒绝，眉心又习惯性的蹙成了一个“川”字。
　　这话成功的打消了苏苏开窗的念头。
　　有些事，有些人，在点点滴滴的时间里，苏苏只能看着他们一点点的改变，无能为力，只有眼前的莫倦航，似乎从初识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携带者极淡极淡的忧伤，却毫无保留的关护着周遭的人，默默的付出。
　　苏苏几乎是难以克制的伸手抚住了莫倦航的眉心，刻意的嘲笑道：“莫爸爸，你好啰嗦哦，都说了你多少次了，老是皱着个眉，小心未老先衰。”
　　莫倦航平静地扯下了苏苏的手，极力的控制着皱眉的冲动，小声的训斥道：“胡闹，这里是闹市，万一出点事故，到时候受苦的还不是你自己！”

　　饶了一道弯，碰巧红灯，莫倦航轻轻巧巧地踏了刹车，冷不丁的问道：“你……不高兴……？”
　　果然不愧是闷骚大神，连问题都能问的如此隐晦简洁，苏苏干脆装傻：“为什么不高兴？”
　　大神目不斜视，吐出来的话却像是淬了毒的刀子一样嗖嗖嗖的直中苏苏的五脏六腑：“我是说，徐静 姝。”

　　苏苏默了，眼尖盯着自己的手腕骨，细细的，透着血气，青色的血管脉络分明，好像随便一捏就会碎掉似的，没用的样子。扯扯自己的脸皮，郁卒的问道：“莫爸爸，我有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不……”
　　苏苏更加认定了自己的想法，无奈的耸耸肩：“我还以为我装的挺好的呢。好吧，莫爸爸，其实我有那么一点吃醋。我和小白认识四年了，你知道这个小崽子，别这么看我，就是说他，混账的不像个人，多么的难伺候，有时候我做梦都想把他倒吊起来，拿一根小鞭子狠狠地抽上一通，再把他扔到盐水池里泡上三天三夜。可是啊，再怎么气，一听到他欢欢喜喜的叫我一声‘姐’，天大的火气也烧不起来了。”
　　叹了口气，低低的声音继续响起在车厢内：“人都是会长大的，有时候我看见那些衣着靓丽的世家小姐的时候，就会想到白麟会喜欢什么样子的人，他这么任性，偏偏又生的尊贵，身边尽是巴结奉承的人，一点小事非打即骂，以后结了婚生活在一起怎么受得了他的脾气呢？一想到这个满心满眼都依赖我的人有一天忽然有了更重要的人，我就觉得难过。”

　　莫倦航不知如何安慰，有些话他不能说，有些事不能叫苏苏晓得，只能中肯的评价道：“这种感觉是正常的。不过，虽然白殿对徐静姝有些不同，这并不意味着她能取代你的位置。你只需记得，对我们来说，你始终是不一样的。”
　　“是，是，知道啦！”苏苏笑的开怀，笑的释怀，不一样又如何呢，人和人的相处靠缘分，争不得，抢不来，顺其自然就好。

　　女人天生是一种敏锐的生物，特别是像苏苏这样的，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重生一次。苏苏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富足，她有要好的朋友，有优秀的青梅竹马，家庭美满，甚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努力令自己周遭的人都快乐。当你经历过买一条超过200块的裙子都是奢望，每一年拢共只能添两三件新装的日子的时候，你就能明白苏苏有多么看重她现在的生活。
　　现在，她感觉到了威胁，她，还有她身边的亲人们，都太弱小，他们没有庞大的家族可以依靠，没有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相互牵制，仅仅只是白麟的照拂，就像是活在氧气罩里的人一样，没了这个罩子，就会被各种各样的毒素活活绞死，太危险了。所以呢，苏苏打算把头缩回壳里，安安稳稳的当她的小蜗牛。

　　“我觉得我应该离徐静姝远远的，我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苏苏趴在床上上下下晃荡着双腿，咬牙切齿地冲着手机对面的人吼着，用绝对肯定的语气下了结论。
　　“你什么时候和狗做亲戚了？”
　　“呸！”苏苏怒了，真是汪汪嘴里吐不出象牙，“你爱信不信。”
　　“好，好，我信”，电话那头飘来一个敷衍的哈欠声，“我信你没有吃小老板的醋，我信你不是对人家如花似玉的小脸蛋赤果果的嫉妒……”
　　“江陵！”苏苏怒了。
　　“哎，哎，小的在呢！这么说，你打算在和小老板破镜重圆这么个好日子里和他断交，就因为一个见面不到1小时的女人？”
　　“什么断交，你语文没及格过吧，我这叫保持距离。”
　　“不好意思，本人从小到大唯一领过的证书就是一本驾照，前年刚考的。”
　　“江陵，我是认真的，白麟的脾气不好，你小心伺候着。那个徐静姝，你不要管。”
　　“给个理由，不要告诉我又是你的第六感。”
　　江陵的声音中充斥着浓浓的鄙视，苏苏严肃了，她从床上直起身子：“我不能肯定是不是多心了。小白非常厌恶人的接触，尤其是女人，但如果是他喜欢的人触碰他的时候，他反而会表现得，恩，很热情。他看徐静姝的眼神，欢喜的意味太明显，不像他的性格。还有很多，说不上来的感觉，搅的我心慌，不对劲。”
　　江陵在电话那头一顿：“就算是这样，有必要疏远小老板吗？他是无辜的。”
　　“不是疏远啊，只是，我不能再陪着他前进了而已。若是他记着我，只要回回头，我一直都在的。”
　　“真酸。受不了了，我明天还要5点起床给小老板做牛做马，你就放了我吧。”
　　“你不想八一八白麟的艳史了？”
　　“下次吧，要是明天起不来，小老板会直接把我给扒了。挂了。”

　　摁灭了电话，江陵没有急着睡，而是点了一支烟，静静地看着一缕白色的烟气四散开来，雾气腾腾的模糊了他的一张，额，姑且可以称之为兴奋地脸，啊啊，他今天才发现女人第六感的威力，真真是不容小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