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浮云入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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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楼的四位堂主个个神情肃穆地站于公仪墨的房间门口，静等这扇房门打开。
在办妥太守府一事后，望、上弦、银月以及小綦一行回到月影楼后，楼主一见一身女装的小綦，二话不说捉住她的手使出轻功双双消失于众人面前。这意外举动让这四人呆愣了一会才举步追上去。而公仪墨和小綦进房间后已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他们也在这枯等了这么久。
就在朔日打了第四十三个哈欠的时候，公仪墨房间的门终于在一阵掌风下推开了。四人面面相觑，缓步走了进去。
待四位堂主入座后，公仪墨正色道：“让我先来正式介绍一下，在我身边的这位姑娘名叫綦嫣然，是本楼主的贵客，她将在我月影楼常住，希望各位堂主以礼相待。”
银月率先发问，她拱了拱手：“银月有几个疑问，请綦姑娘为银月解惑。”见綦嫣然点头首肯后，她继续道：“姑娘轻功、易容、内功甚是了得，还有两次相救时使出的寒冰掌以及之前身着的天蚕甲皆是属于三十多年前仙寒宫所有，这种种一切让银月迷惑，姑娘是师承何处？如此年少有为，为何江湖多年来却是无人知晓，直到近期才露面？”
綦嫣然与公仪墨递了个眼色，只见公仪墨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綦嫣然方才转回头郑重地将其他四人看了一遍，一把显得悠远而又临近的声音缓缓传来：“我一直久居村庄，在近期听闻有一月影楼楼主凭借一副菩萨心肠登上盟主宝位，嫣然才特地出村前来凑热闹，所以在这之前嫣然不为人所知晓。”
见大家对于她的腹语术只是诧异了一阵便回复原先的表情，不愧是月影楼创始人钦点的四大堂主！綦嫣然环视了一眼，赞叹地微点了头。她顿了顿，很放心地说出接下来的话：“而我居住的村庄，在你们口中的名字叫做隐世村。”
四人闻言面色凝重，虽说他们是为了一解疑惑但也是探听别人的隐私。而綦嫣然坦然说出了隐世村，却也是对于他们的信任。
綦嫣然见大家都低着头，轻笑，声如银铃脆响，叮铃叮铃。
四人抬头见她眉眼弯弯笑意盎然，心情倒也舒缓了很多。这姑娘先前做男子打扮的时候，一笑已获少女心，现在恢复女儿身，一笑更是让人心生怜爱，恨不得占为己有。
綦嫣然边笑边继续说：“小女子将隐世村的所有高手的武功都学了个遍，银月姑娘要是让小女子一一说出，可不是这一时半会能够讲完的。不过，这寒冰掌和天蚕甲确实是由赫连伯伯传授于我。”
众人心惊，这綦姑娘看来也就十六七岁，想来习武也就十三四年，居然学了众多“不是这一时半会能够讲完”的武功，而且还学得极好，并且还与传闻中性情乖戾的赫连明镜如此亲近，以伯侄相称，更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接下来轮到我。”朔日搓搓手掌：“不知綦姑娘能不能将天蚕甲借我耍耍，让本少爷明天穿着它四处去逛逛威风威风。”
其他人闻言皆是对朔日投以白眼，想来这天蚕甲是由他人赠予綦嫣然，哪有说借就借的道理？而且还是借去“耍耍”“威风威风”，这朔日是越发胡闹了。
綦嫣然想了想，在众人的诧异中点点头：“好，我晚上差人送去。”
朔日哈哈大笑：“好！綦妹妹快人快语！哥哥我难得遇上你这妹妹，怎能不举杯畅饮醉上个三天三夜？哥哥这就去准备上好的杜康酒，咱们大醉一场！”朔日言毕，作势真要起身往外走，被上弦从后面点穴定住。
刚才还“姑娘”相称，现在就“妹妹”“哥哥”叫得亲热，这朔日整一个登徒子相，没一个堂主的样。他嘴上嚷嚷，上弦一不耐烦，再点他的哑穴，终于图了个清静。
朔日不能言不能动，只能用眼睛怒视上弦。
上弦负手而立，背对朔日：“綦姑娘见笑了。”
“上弦堂主多礼了，朔日哥哥生性不羁，嫣然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可惜了嫣然不善饮酒，不能陪哥哥畅饮。”
连这綦姑娘也跟着朔日胡闹起来，上弦叹了一口气，复又坐下。他轻叩桌面状似随意地问道：“綦姑娘从未行走江湖，不知我主上荣登盟主，以及秘密围剿十七盗一事，姑娘又是从何得知的？”
见身旁的公仪墨轻轻地正了正身子，綦嫣然笑意更深：“嫣然当然不是未卜先知一流，所以这事当然是有人告知与我。”
见她答了跟没答一样，知她是不想详谈，上弦知趣地没再细问。
公仪墨见大家都没有其他疑问，他并指凝气解开朔日的穴道：“大家也辛苦了一晚，都累了，望你先送綦姑娘回房休息，回头吩咐厨房把早膳送过去。”
“是。”望应了一声，与綦嫣然双双退出房间。
待他们走了一会儿，银月问：“主上支开綦姑娘，难道是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事情么？”
公仪墨缓缓摇头：“嫣然本性善良，初涉江湖却好打抱不平，可按她只伤不杀的个性，迟早会吃亏的。近来江湖事件频发应当是有什么重大的阴谋正在酝酿，在查清之前，我不想她涉险。”
闻言，上弦与银月面面相觑，就连平时最聒噪的朔日也一脸严肃。满室的凝重，众人开始商量接下来应对的对策。
望和綦嫣然转过偏厅，来到映水长廊。此长廊架于映水塘上，与相邻的竹桥一并联通主院别院。
“不知綦姑娘是否曾到过静夜寺？”止步长廊的中段，望突然启口，双眼看着碧绿的塘水。
綦嫣然转身，和他并肩站着，也跟着看着同一片塘水，轻轻地点点头。
望转过头双眼炯炯地看向綦嫣然：“那你是否还曾在那见过一位习武的小须弥？”
綦嫣然再次点点头：“那时候你还不叫望，你叫澹台懿。”她转过身看向望，“我还以为你忘了……想不到，你能从我不能言这点猜出我就是当年的那个女娃。”
“当年你还向我下战帖，说是半年后就能使出胜于我的金刚印。我苦苦练习，眼巴巴地盼着半年后跟你的比试，谁知我这一等就等了十年。”望对綦嫣然露出近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其实，你也没有食言，十年后即使不用比试，你的武功确实也已在我之上。”
一丝晨曦初露，照射到望的面具上在折射到綦嫣然的脸上，她不适地微眯起眼睛。望见了，忙侧过身背对太阳。
忽然，綦嫣然奇道：“你为什么要戴面具？”
望摸摸脸上的面具没有说话。
綦嫣然也没有继续追问，她看着望诧异的眼神，笑得眼睛弯弯：“怎么？你以为我得不到回答会继续问下去？”她以指点点小巧的下巴，“或者……你想我会自己摘下面具？”
望轻咳几声，看来是猜对了。
綦嫣然走出了几步回过头直视望的双眼，用力地一字一顿说到：“别人不愿意的事情，强求又有何用呢？”
望全身震荡，静静地站着没有说话，似有所思的目送綦嫣然离开。
待银月朔日领命去执行任务，上弦掩上门问向还在案前执笔书写的公仪墨：“这隐世村的綦姑娘怎么就凭空成了你的贵客了？”
“怎么？难得看你对别人有如此大的成见。”公仪墨搁下笔，饶有兴味地盯着上弦。
“哼！”上弦只是冷哼一声，倒是没有说明什么。
公仪墨交握十指，双眼缅怀地看向远处：“我与她的易容术皆是师承同一师父，算起来我们也是师姐妹关系。毕竟是时隔多年，我们一别就是十一年，再加上易容，都认不出对方了。还好师父在我们拜入师门的时候都给了我们一个镂空的半面具玉佩，让我们能凭此相认。”她轻叹一声，“我方才就是从她腰间的玉佩知道了她的身份。只是可惜了易容一事现在还不是时候让银月他们知道，所以也只能瞒着。”
所有月影楼的部众里就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上弦知道眼前的这位楼主、武林的盟主其实是女儿身。隐瞒其真实身份只是因为公仪栒有先见之明，怕有心人欲抢夺这楼主之位上门提亲，更是怕一介女流不能服众，所以在公仪墨六岁那年便让她拜“千面郎君”景颜涟为师学习易容术变声术。公仪栒本想在公仪墨二十岁出头后为她觅一良人然后将楼中之事先交付四大堂主分担，却不想她还当上了盟主，这谎言更是越编越大，而公仪墨的终身之事亦越拖越久。
“你有同门之义可知她是否有同门之情？”上弦冷笑。
公仪墨抚额浅笑：“你多虑了。她入世一半原因是为了来为我庆贺，另一半她没说我也就不问了。她要是有心害我，就无需救我，现在更无需告知我们有关她的事情，不是吗？而且，虽说她没有怎么显摆，但是从她能在瞬间制住十七盗救了银月和望，在客栈击退辽人，再到方才的智擒‘采花贼’，不难看出，我这师妹的武功造诣已经是俯瞰群雄。”
上弦敛眉一惊：“当真……天下……”他没有再说下去，回想方才与众人共处一室时就唯独感受不到綦嫣然身上没有身为习武之人的“气”，他心下一凛，额际有与这冬季不符的细汗。
公仪墨点点头，确认了上弦所想之事，“可惜了她毫无杀心，真不知是福是祸……”
见上弦沉默不语，她换掉男声以女声柔声道：“不要太担心了，相信我也相信她。”
这日，王怡珋拜帖前来月相府感谢月影楼和綦嫣然相救，不意遇见也是为同一事而来的辜昰修，二人同在大厅寒暄了一阵，然后在管家的带领下来到后花园的赏月亭。
“望堂主，綦姑娘，别来无恙。”辜昰修双手一拱命下人呈上带来的见面礼，接着在望的示意下坐于一旁，打开一把铁扇扇凉，比起太守府那天的焦躁更显风度翩翩，彬彬有礼。
完全不理会他们两个大男人在旁边的礼来我往，綦嫣然早拉着王怡珋的手边写字边拉起家常：“王姐姐淡眉一扫真是国色天香，不愧为醉春风的当家花魁。”嫣然似乎有所考量，只在月影楼楼主和堂主们的面前采用腹语，对其他人仍是原先的以字代语。
“妹妹说笑了。姐姐也是多得你相救才有命活到今天，所以姐姐特地送来我们醉春风最好的牡丹蔻、胭脂膏和放在酒窖底的陈年女儿红，聊表谢意。”
“姐姐的好意妹妹心领了，可是妹妹我……”
綦嫣然还想在王怡珋手心写上什么却被她反手一拍阻止了接下来要写的字。王怡珋嗔怒道：“妹妹要是再推辞姐姐我可是要生气了。”
“那妹妹这就收下了。”綦嫣然对着王怡珋做了个鬼脸，逗得她假怒不得，哧一声笑出来。
看了这两人一眼，辜昰修轻摇铁扇吟唱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位伊人……”王怡珋眨眨眼，以指轻点綦嫣然的鼻尖，“妹妹你说是谁呢？”
望心下一紧，盯着綦嫣然的眼睛想看出点端倪。只见她抓住王怡珋的手指旋了一圈指回王怡珋自己：“当然是姐姐你啦。你说对不对啊辜公子？”
辜昰修但笑不语，眼睛却看定綦嫣然。
心口一阵闷痛，望不适地紧按左胸，这样的心慌是前所未有的，闷闷的感觉，还带着一丝丝短促的揪紧。他暗想或许是近期中了两种毒还没有除清，等会要去银月那里让她把把脉拿几服药。
辜昰修猎人般的眼神紧紧的锁住綦嫣然，却不想她只是笑笑，转过头和王怡珋说起要找天去醉春风逛逛的事情。他垂下眼帘，掩住那眼中的落寞失望。
难道是襄王有梦却是神女无心？
唯有叹一声《眼儿媚》：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而今往事难重省，归梦绕秦楼。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微风吹过，吹皱了这一滩池水，也迎来冬末春初的第一场雨。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浮云入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