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者［无限］》烟梦一归

3、鬼门关

　　吃晚饭的时候，秋晚珏和以往一样，吃得很少，仿佛那些香喷喷的饭菜在他眼中，没有半点吸引力。

　　韩青早年劝过，有一次还板着脸，态度强硬地要求少年必须把碗里的饭菜全部吃完。

　　后果就是，秋晚珏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那碗饭，然后没过多久，便从容地走进厕所，全吐了出来。

　　韩青吓得赶紧把人送到医院检查，但能查的都查了个遍，医生都说没问题，各项指标正常健康，应该就是天生胃口比较小，或者所食用的菜里有他不喜欢吃的。

　　韩青一边听医生说“要尊重孩子的口味，实在不喜欢吃的不要强迫，有时候身体不适是心理引起的……”。
　　他一边看着秋晚珏。

　　少年闭着眼，姿态端正地坐在没有靠背的凳子上，似乎在发呆，对于医生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白炽灯的光洒在他身上，皮肤白得像蒙了层清亮的荧光。

　　但那唇却是红的。
　　如同一滴落在雪地里的血。

　　秋晚珏就坐在韩青旁边，方便他给他夹菜。现在少年说自己吃饱了，韩青便拿起少年的碗，将还没吃完的米饭刨进自己碗里，然后盛了一碗汤。

　　秋晚珏托住了放回来的碗，但韩青没有松手，而是继续稳稳地举着，送到少年红艳的唇边。

　　他盯着相贴的地方，喉结滚动，温声道：“慢点喝，小心呛着。”

　　秋晚珏小口小口地喝完，手上的碗没了，多出了一张餐巾纸。

　　他对折，擦了擦嘴。

　　随后手腕被人握住，韩青用另一只手拿走了那张已经用过的纸。

　　但他没放开少年的手腕。

　　秋晚珏道：“想看电视。”

　　韩青这才松手，把人抱回沙发。

　　韩青拿着遥控器问道：“想看什么？”

　　秋晚珏：“新闻。”

　　现在这个点新闻联播快开始了，韩青便调到中央一台。“等会儿新闻联播就开始了，我收拾好再来陪你。”

　　秋晚珏很想说不需要，但他现在不想说话。
　　韩青便当他默认了。

　　他心情不错地回到餐厅，秋晚珏便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听一个个广告。

　　听着听着，秋晚珏突然挑了下眉。

　　他听见一道突兀地声音，夹杂在活泼的广告音效里，若隐若现。

　　那道声音在说——

　　——“吾名渡者，渡你们生，也渡你们死。”

　　——“欢迎来到生死河，鬼门关。”

　　苍老的声音从清晰变得模糊，秋晚珏困倦似的眩晕一瞬，恍惚间便换了个地方。

　　***

　　春景医院。

　　这里是市里有名的精神病医院，但它出名并非是因为该医院的治愈率高，而是它的服务很好。从环境、装修、器械，到医生、护士、保安，全都精心挑选。
　　服务好价钱自然就贵，所以来这里入住的都是有钱人。
　　这才是这家精神病医院出名的原因。

　　有网友戏称，春景医院是富人的私牢。

　　说得……其实也没错。

　　顶层，在一个装修豪华，完全看不出是病房的房间里，一名十六岁的男生走进浴室，随后反锁了门。

　　他俊秀的脸上挂着笑，眼睛都弯成了小月牙。
　　一副非常非常开心的样子，像是即将发生什么很有趣的事。

　　如果这时有人问他，他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高兴。

　　他只是突然感觉很无聊，然后放下手机，从床板的夹缝里摸出一把藏着的小刀片，揣进兜里，带进了浴室。

　　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他就发自内心的高兴，半点恐惧也无。

　　他坐到浴缸旁边，放出热水，水量差不多了，再关上。

　　锋利的小刀片被两根手指捻着，按下去的力度却依旧很大。
　　殷红的血冒出来，很快便汇成了一股细流。

　　他把割破的手腕放进热水里，虚弱和眩晕感接踵而至。

　　他眼前花了片刻，仿佛有明明暗暗的小圆点在视网膜上疯狂交替闪烁。

　　随后不久，他不晕了，手腕上的血也不流了。
　　只剩泛白的伤痕还在，诉说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

　　这是一座石桥，护栏上有工艺精美的浮雕。
　　人可以站在桥边往下望，望见色泽幽深的流水，似乎是一条活着的河。

　　周围有浓雾，白中混了灰，弥漫着诡异的不祥气息。
　　浓雾圈住一小截桥身，人走进去，走进雾里，没多久又会走回来。

　　男人看着那张一分钟前刚熟悉的面孔，很是崩溃，质问道：“你真的站在原地没动！？”

　　“绝对！没有！”陈白英举起手，面条似的晃了晃，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男人则看见了那道腕内深刻且规则的伤痕，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他感觉不对劲。

　　这个地方不对劲，这个在他之后，凭空出现在桥上的人也不对劲。

　　他想逃，却又不知道该往哪儿逃。

　　男人目前只能确定，这不是一场荒唐的梦。

　　陈白英见男人浑身发抖，害怕得快要尿出来了，为了自己的鼻子着想，安慰道：“真不会一直困在这，我第二次来了，有经验。等人到齐了，渡者就会出现，嗯……你可以把他当成游戏最初的指引NPC，他会告诉我们这次的任务是什么，完成任务就可以回去啦。”

　　男人没有办法，现下只能先信他。

　　之后陆陆续续地又出现了几个人，有人和陈白英一样冷静，也有人和男人一般慌乱。
　　但闹到最后，都得接受现实。

　　陈白英数了数，加上自己一共有七人。

　　突然，浓雾中走出来一个人。
　　他穿着黑色的长袍，从头裹到脚，唯一没被包裹住的脸上，还戴着纯白的面具。

　　没有五官的刻印，也没有窟窿，光滑平整。仿佛存在的意义，就是表明那个位置有一张脸。

　　“啊！”

　　有人被吓得不受控制地尖叫一声，反应过来后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毕竟根据上网冲浪的经验，这种时候越安静，可能就越安全。

　　来者踏出浓雾后就站在那儿，一个距离其他人较远的位置。
　　但哪怕是这样，那些人依旧无声地挪动着，极力想要抱团。

　　也不是真抱到一起，毕竟都不认识，只是站得近有安全感而已。

　　来者不管这些，确认人数后，开口道：“吾名渡者，渡你们生，也渡你们死。”
　　“欢迎来到生死河，鬼门关。”

　　“现在人已经……”自称为渡者的人突然顿了顿，接上来的语气依旧平淡得没有丝毫起伏。
　　“快过来。”

　　认真听讲的人悚然一惊，猛地回头，然后愣住。

　　那是一名很年轻的男生，估计在十八岁左右，身量很高，身形在宽松的衣服里显得有些单薄。
　　但众人能看见的一切都是精致且漂亮的。
　　脚踝，手，锁骨，脖颈……尤其是那张脸。

　　可惜，男生戴着一架墨镜，遮挡住了眼睛及周边区域，不然就能实实在在地看清他的相貌了。

　　但没人敢动手去摘，也不敢出声搭话，甚至连呼吸都凝滞了。

　　因为他身上盘着一条蛇。

　　纯黑色的，足有成年男人的手臂那么粗，绕在腰间两圈，攀到脖子上又绕了一圈，最后蛇首搭在少年的右肩上，正睁着一双鎏金的眼眸沉默地注视着他们。

　　众人惊艳于少年的容貌，好奇墨镜后藏着的双眼，但更畏惧缠绕在他身上的那条黑蛇。

　　秋晚珏扫视一圈，目光在渡者身上多停留了下，淡声道：“他不会随便伤人。”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渡者并不是很在意。
　　多一个多两个的，只要不捣乱都无所谓。

　　他继续道：“被拉进这里的，都是将死之人，具体死亡时间，大致在现实时间的往后五秒以内。而在你们真正死亡之前，很幸运的获得了一个机会。”

　　“一个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只要能完成任务，便可获得奖励——存活于世的时间，七天，和十万块本国货币。”

　　“还有钱？！”有人惊呼道，双眼瞪大了，连恐惧和不安都褪去不少。

　　有些人也和他一样。毕竟进来这里后，一直也没发生什么想象中的恐怖故事，出现的引路人除了装扮古怪了些，也是可以正常沟通的状态。
　　再加上续命和钱……

　　众人一下子精神不少。

　　只有三个人，依旧一副冷静的模样。像是早已知晓。

　　这三个人分别是陈白英，一名二十来岁的女人，还有秋晚珏。

　　渡者道：“你们可以把这当做是一场游戏，游戏名为鬼门关。而你们这些人，就是有资格参与的玩家。”

　　被定义为玩家的众人想出声询问，却发现自己张得开嘴，却完全说不出话。
　　他们只能聆听，必须服从。

　　这样的玄妙手段，让褪去些许的惊恐再度袭来，甚至更加强烈。

　　“每一次进入便是‘渡关’，是生是死，全看各位渡不渡得过。而不管结果如何，都由我送你们归去。”

　　“这一关，名为‘祝’。”

　　眼前的画面扭曲，玩家们似乎已然感受不到自身的存在，但视线却又仿佛仍起着作用。

　　秋晚珏阖着眼，静默地站在原地，缠绕在身上的黑蛇也安静地靠在他的颈侧，无声地张着一双粲然澄明的眼眸。
　　整个画面带着某种扭曲的梦幻感，诡谲又温馨。

　　他听见渡者苍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们的身份是跟团前去云襄城旅游的旅客，任务是找到传说中的祝由医师，请求其实现你们的愿望。”

　　“七日为期，祝各位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