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另嫁他人（一） ...
-
扶荷不禁在心底松了口气。
沈郎中又细细问了裴离家里的情况，这一问才得知裴离的姨母去世前身体一直不好，田地房屋都被卖掉治病了，家里日常靠着他卖字帖画作为生。
裴离此次前来，除了履行婚约，还想去京城闯荡一番。
“孩子，你有没有想过去找你的父亲。”
裴离闻言一愣，反应过来后坦率地点头：“走投无路时确实想过，但一想到我母亲的死……”他眼神一黯：“晚辈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
“罢了，罢了，先住在这里，你既然不想借你父亲的力，势必要比寻常人付出更多才能在京城站稳脚跟，所以进京这事得慢慢来。”
裴离轻轻点头，在此住下。
……
裴离是个修养极佳的人，看得出扶荷不是很愿意这门亲事，所以在同住一个屋檐下后，每当沈郎中提起婚约时，他总是笑笑，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再等等罢，晚辈想先立业再成家。”
每次得到这个回答，沈郎中都会气得瞪眼，“等何时？隔壁点心铺的小夫妻才十六就抱上了孩子。”
听到这话，裴离的耳根微微泛红，不自在地说：“晚辈还没做好准备。”
“履行婚约还要做何准备？”沈郎中看向扶荷：“巧儿，你今年十八了。”
又问裴离：“你几岁？”
“二十岁。”
二十岁，二十岁在大祯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父亲了，沈郎中看得出裴离对扶荷有心，奈何扶荷不肯松口。
真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沈郎中越想越无奈，更加无言，拄着拐杖离开了。
“你们就在这里大眼瞪小眼耗着罢，耗到老朽入土的那天。”
等老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扶荷才发出一声苦笑：“爷爷他近日愈发唠叨了，郎君莫怪。”
裴离摇摇头，好脾气道：“老人家想早点抱重孙，在下理解。”
两人齐齐陷入沉默。
“裴郎君，我……”
裴离闻声望来，神色温和地看着她。
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扶荷顿了下，咬牙说下去：“我暂时不想成婚，也不想耽误郎君，我们的婚事作罢吧。”
“我会和爷爷说清楚。”
她不敢继续看他的表情，低下头愧疚道：“抱歉。”
裴离没说话。
“郎君？”扶荷率先出声打破沉默，一抬头，不期然地在他眼里看到了黯然失落的神色。
莫非他对自己……
扶荷这几年除了报仇就是逃命，没多少时间想其他的东西，是以她对感情之事很迟钝。
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等探究的目光再度落到裴离的脸上时，发现那份情绪早已飞快地划走，被他遮掩得很好。
裴离垂眸，长睫轻颤，“巧娘有心上人了吗？”
“无。”
僵直的神经莫名一松。
“那就好。”他低声道。
那就好是什么意思。
“郎君……喜欢我？”
“咳。”直白的话让裴离差点咳出肺来，连带着面色都烧红了：“在下，咳咳，在下……”
观他这副样子，扶荷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可他们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她不想耽误眼前这个温良的男人。
扶荷心中一沉，决定将她的真实身份说出来。
“裴郎君，其实巧儿已经——”
“巧娘。”裴离突然出声。
“你我两家立婚约时，巧娘还在腹中并未出生。”
“当时约好，如有一方夭折，婚事作罢。”
扶荷猛地抬起眼睛。
他什么时候看穿她不是沈巧的？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裴离敛着眉目，轻声说。
*
沈郎中走了，亲人接二连三的离世早已掏空了他的身体。
临终前，沈郎中紧紧握住扶荷的手：“好好活着，你很年轻……”当初有人找到他，提出想冒用他孙女沈巧的户籍时，他本想拿棍子将人打走，可在听到扶荷只有十六岁，父母双亡，他只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窝藏罪犯是死罪。
他不怕死，反正没几年好活头了。
“跟裴离走罢，去更远更宽阔的地方。”沈郎中轻轻拍了下扶荷的手，脸上是看子孙的那种殷切期盼，他早已将扶荷当成了他的亲孙女，剩最后一口气还帮她筹划未来的路。
“裴离出身不凡，他的父亲是京城里的大官，前几日来了信，接他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床上的人渐渐没了动静，接着，有痛哭声从房里传出来。
扶荷趴在床沿，哭了许久，直到门被打开，身旁响起一声：“节哀。”
她抬起脸，泪眼婆娑中看到了那个沉默寡言好几天的男人。
裴离自从拿到忠勇侯府的书信，就变得不爱说话，整个人昏昏沉沉，除了侍奉病重卧床的沈郎中就是闷在房里。
这还是扶荷第一次好好看他。
原本就清瘦的身型更加削薄了，眉梢挂着淡淡的忧伤与哀愁。
男人看着床上的老人，缓缓开口：“巧娘，随我回京罢。”他阖上眼，将挣扎与痛色深埋在心底。
“这也是爷爷的遗愿。”
“好。”
沈郎中孑然一身，家人全都死光了，扶荷用孙女的身份给他办了葬礼，又食素守灵了七日，才同意动身回京。
忠勇侯府的人早就到了，一直住在驿馆，对此很是不满。
一个江湖郎中，死就死了，竟耽搁了他们这么多天。
这边，扶荷与裴离在沈郎中的墓前进行最后一次的祭拜后，回各自的房里收拾东西。
扶荷的东西其实早已收拾好了，她背上包袱，在偷偷离开前，又看了眼住了三年的房间，眼中全是不舍。
她骗了沈郎中和裴离，她根本就没打算随他一同进京。
天下之大，竟没一个能让她长久停留的地方。扶荷发出一声叹息，伸手推开了房门。
不成想，门外静静地站了个男人，也不知站了多久。
是裴离。
“你要走，是么。”他艰难地扯了下嘴角。
“你我在这世上都没有亲人了。”裴离突然觉得这世界很空旷，空旷到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你还有父亲。”
“父亲？”他低声喃喃。
扶荷沉默地低下头。
裴离也跟着垂下眸子，身上笼罩出一层淡淡的孤寂。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我的身上背负了太多的枷锁与罪名，不想将你牵连进来。”扶荷苦笑一声。
“因为这个就要走么？”他突然问。
“是。”
“这不重要。”他声音轻柔。
扶荷摇头：“可我还在被官府追缉。”
话音刚落，裴离伸出手，止住了她的话，“巧娘无需对我坦露，亦不用担心和愧疚。”
他望着窗边，喃喃自语：“每个人的身上都背负了秘密，我明白。”
与此同时，文华殿内，有一道黑影悄然而至。
“殿下，忠勇侯府的人在回京的路上了。”
“车队中还多了一个女人——”
“是他的新婚夫人。”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另嫁他人（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