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花海》风仁辉贤

4、无碍须臾

　　她说:沧溟万古,吾心如一,你可知,何谓不朽.
　　那是，即使是远古存留至今的大妖怪也无法回答的问题。
　　只因，无人不朽，无物永恒。
　　是啊，除了她，天地的兄长，十七魔神玠渊，这世上，再无人能答。
　　我的兄长，千万年来我寻寻觅觅，直至如今。我不知道你是否还活着，还是只是离去。但我相信，您还是存在于这世上的。
　　而我，寻了您七千万年，却还是找不到。
　　“莫非，兄长入世了……”想到这里，她蓦然醒悟。
　　那是，无所不能的大兄长啊，他又怎能，不去一览这无尽山河，流连人间呢……
　　三解六道，四海八荒，试问，还有哪里，是比人间更纷纭复杂，人心叵测的地方？
　　既然不愿离去，又无法忍受寂寞，不如就此沉沦凡世，堕入轮回，再无流连。
　　而我的兄长，您明明知道，我们，是连六道也畏惧的东西，又哪里会有轮回？
　　于是，我想，您一定是在那里的某个角落，一直一直，未曾改变……
　　三千青丝飞扬又平静，沉默的双瞳跋扈又归于静谧。
　　她回头，良久良久，看向万山花海。
　　尽管，我知道，这一切，只是永恒的虚幻，幻之蓝草，炼狱之野，无极绵峰，幻之蓝草。
　　但，你可知道，这是我出生以来，见过的最美丽的画。那是，我的故乡无极之渊幻灭时的图景，被我记下，然后具现在了这万山花海。
　　而今，我要走了，也许要很久很久，我要去人间。
　　“别了……”
　　即使你们只是虚幻，我也把你们当成我归宿的家园，我的朋友，陪伴了我千万年。
　　下一刻，那恒久的身影如风般散去，四野无踪。
　　于她来说，万里之遥，也不过瞬息之间。
　　所谓人间，不过须臾之景，她从未流恋。
　　只是，如果那是知晓洪荒开裂之初的知晓这世界一切的大兄长的话，她便会毫不犹豫，只身前去。
　　即使她不明白，也未曾想过要弄明白，为何须臾之景，竟会令众生沉沦。

　　“公子……”
　　如花女子细声轻唤，轻掩陀颜，半抚琵琶，无限娇羞。
　　顺着那眼神看去，对面窗上倚着一个男子，墨发及膝，身形俊逸。
　　听到那女子的呼唤，男子回身一转。
　　“嗯？……”
　　只一声，低沉磁性之音如入骨魅惑。
　　如山水清远，枉如仙尘之境；亦如魔幻妖灵，身陷十重渊潭。
　　饶是相处已有些时辰，女子仍是禁不住痴愣。
　　想她青楼花魁，那也是千百男儿掷下千金仍求之不得，她有百花争艳之貌，羞花闭月之荣。谁知，只是楼下的随意一望，竟让她就此沦陷。
　　那天下午，也就是他们这些青楼楚馆刚刚开始营业的时候，她随着侍女到楼下看看，却没想，刚出门就听楼下传来骚动。
　　只见片刻热闹的大厅几近寂静，然后又再下一刻人声鼎沸。
　　她向那视线交汇与声源聚集处望去，只一眼，她便被那男子深深吸引，再不能拔。
　　那是怎样惊鸿一瞥的摄人魂魄，又是怎样的飘逸无尘的如梦似幻？
　　她从未见过。
　　即使红尘滚打十数年，经历过无数男子，却也未有一人能令自己如此失魂。
　　她怕，怕他另她从此沦陷，再无心他物，变成那悲哀的“痴心女子”。这对于一个风尘女子，尤其还是个红颜正盛的美貌花魁，该是怎样的灭顶之灾。
　　然，当他回首四下终无中意抬头往上看时，对她粲然一笑。她便知道，刚才的那些念想，不过是侥幸奢求。
　　只因他那句，“我就要她……”
　　虽然是思绪万千，其实在脑中也就不过是那么一瞬，稍稍愣神而已。
　　回神看见他那抹神秘莫测的笑，饶是她见过不少世面，也不禁脸红心跳。
　　想到马上就要和眼前之人行那云雨之事，她便害羞无比。那样优秀的天人般的男子与自己……她便觉得，自己这十数年来的苦涩就仿佛是只为了与这人相遇一般，纵是苦涩，也值得了。
　　然，那男子只是轻轻一笑，道，“劳烦姑娘了，今晚可否陪在下琴瑟和鸣一番？”
　　音色柔缓，悠然南山。那人语调温和，却是令人无法拒绝的陈述语气。
　　“……好。”
　　停顿片刻，虽然些许失望，不过更多的却是庆幸。能与这般人琴瑟和鸣已是上天的垂青，又怎敢再多妄想？
　　于是，月色朦胧，行云漫漫。
　　百花阁一晚音色未绝，直至清晨。

　　终于，即使如何祈求，天还是凉了。
　　他终是放下古琴，欲转身离去。
　　好似，这一夜，如同梦境。
　　从未有过一般。
　　她不要。
　　“公子！”她的声音有些急切，她伸出手欲唤住他。
　　“嗯？”他停顿。
　　“敢问，公子姓名……”
　　见他不语，她又道，“公子才貌不凡，不知朝颜有没有这个福分能得公子姓名。”
　　墨染男子微微思索，最后淡然一笑，慵懒魅惑。
　　他说，“在下澜酌。”
　　然后洒然而去。
　　“公子……”她低喃着。
　　澜者江也，酌者饮也。
　　他应是个，饮尽江水而犹觉未尽的逍遥洒脱之人吧……

　　八荒之巅的极兀峰终年积雪，雪雾漫天。
　　然雪雾之中，却有一处清明温暖。
　　玉指轻拈，红唇微动。
　　觉察到那极东之地的变化，她唇角轻勾。
　　“阿湜……”熟悉到如呼吸一般的温暖瞬间充斥全身，一双有力的臂温柔而坚定的将她拥入怀。
　　“可是有了什么消息？”男子温润如玉清朗似风的声音传入耳中，令她不禁嗤嗤轻笑。
　　之后，换来的便是缠绵悱恻，云雨相交。
　　“呵……”她娇吟低喘，柔弱无骨的靠在他坚实的胸膛。
　　他拥着她，靠在千年寒冰之上。
　　“小渊渊她，终于入世了~”女子轻快的说着，还不忘把玩男子的金发。
　　没错，那男子不光有着俊美无恙的容貌，还有着淡金色的及腰长发。
　　如北辰星芒，寒冷刺眼；如东方旭日，闪耀灿烂。
　　“哦……”他拉了个长音，然后低头看像怀里的女子，眼里有着玩味的笑意。
　　“怎么，做姐姐的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哪有~”娇媚的声音缓缓响起，销魂至极，她小拳头故作恼怒的锤着他的胸膛，但力道却如清风拂面。
　　“想她那榆木脑袋，要是到今天还是悟不出这么简单的道理，那我就要彻底对这个妹妹来个重新定位，看看她到底是由什么组成的~”
　　“不是，一团气么？”
　　“哼，就算是也是一团呆气……”女子有些不服气道。
　　想她兄弟姐妹几十个，怎么就出来这么个榆木脑袋一根筋死钻牛角尖的妹妹。唉……枉她有个这么聪明灵慧的姐姐！
　　“好了~”看着怀中人儿时而恼怒时而悔恨的表情，他抬臂轻轻抚起她的秀发。“不要想了……”
　　“嗯？”慵懒的抬头。
　　然后，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热情，她甚至来不及做多喘息。
　　那低沉的声音在她唇间响起，又在下一个连同她的舌一道被吞入口中。
　　“阿湜，要专心哦~”
　　“啊……嗯……”她只来得及回应，然后便陷入一片混沌之中，全然沦陷，就如这千万年来的每一天。
　　那是世间最寒冷的北荒之地，八荒之巅的极兀峰上，绝世之男女相互纠缠，缠绵悱恻。
　　而那对无双的酮体之下，是晶莹剔透的，万年寒霜。

作者有话说

　　实际上，十七她就是脑残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