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兮》闲花语絮

50、秋叶梧桐落地花

　　山庄上下都说莫三小姐回来一次像变了个人。
　　从前你说一个字她会接十句，现在你说十句话她现在连一句都懒得接了。
　　她给他们的解释是：人变大了，自然懂事了。
　　似乎是这么一回事，下人们半信半不信也就接受了。
　　莫灏刻意不提刘誉前来提亲的事情，却没有想到莫景殇早已经知道了，可是两个人都没有说破，都像都不曾发生过那件事一样。
　　莫景殇回来了大约有一个礼拜，刘誉再次登门造访，这次，是来要个结果。
　　他一进山庄时她便看到了，许久不见，生出的第一个感觉却是想要逃避。
　　“我已经看见你了，你跑什么?”他叫住她，同时嘴角带笑。
　　她回身，眼波平淡，“我为什么要跑，你看错了。”她克制着心底里那份情绪，极力压抑自己的声音。
　　他却像没发现她的情绪一般，道：“我来了，你不愿意见到我?”
　　“我没有。”她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
　　“你有。”
　　“没有。”
　　………………
　　说着说着竟快哭出来了。
　　“你为什么要来向我提亲?”
　　“因为喜欢你……”
　　“为什么会喜欢我，明明……”
　　“喜欢就是喜欢，不需要理由。”他走过去，似要拥抱她，木迟却已经拉拉他的衣袖。
　　“公子，莫庄主来了。”
　　莫灏并不知道他们早已相识，看见两个人站在一起还本想替他们介绍。
　　“刘公子，这是三妹。”
　　刘誉只是听着，但笑不语。
　　“莫庄主，能否请莫小姐和刘某单独说个话。”
　　莫灏看了他一眼，终是没将不愿写在脸上，走开了。
　　他一走模景殇就哭出来了。
　　早就想要好好地见上一面，却没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觉得自己很丢脸。
　　“我说过，我们总会再见的。”
　　他依旧含着笑，似桃花般绚烂绽放，闪耀着莫景殇的双眼。
　　莫景殇跑过去伏在他肩头哭泣，他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我来提亲，你不高兴么?”
　　他这句话一出口，莫景殇似是想到了什么，反射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她喃喃自语着。
　　刘誉却笑了，以为她是愿意的，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现在来不是一样的。”
　　旁边下人都很识趣的散开了，只留这两个人待在一起。

　　她把头摇地像拨浪鼓一样，一个劲地说不一样了，不一样了。
　　“哦?怎么就不一样了。”刘誉像看着一个小孩子在闹脾气一样。
　　“你不明白。”她推开了他。
　　却没想到刘誉更快地抓住她的手，将它贴到自己身前，紧紧抱住她.
　　“我只是想娶你，不用明白太多。”
　　她抬头，小鹿一样惊恐的眼神，水迷蒙般的雾。
　　他的表情太真诚，也太吸引人，她没法不被他诱惑，陷进他给她制造的梦幻般的世界。
　　许久，她用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可我不是完整的。”
　　“没有人是完整的，相信我。”
　　太美的话就像梦一般，来得太快，制造的影响力也同样很大。
　　她险些点头，想了想却还是说：“我不知道大哥哥会不会同意。”
　　“相信我，你会嫁给我的。”
　　刘誉后来走了，应该是去找莫灏了，莫景殇一个人呆呆地回了房间，坐在床上像失了魂一样。
　　不愿意么?心底里仿佛有什么在抗拒。
　　她虽然已经到了可以出阁的年龄，却始终觉得那似乎还有好久好久。就像有什么突然闯进你的生活中，把一切都改变了的感觉。
　　可他说要娶她的时候她心底里是微笑的，她确定她自己是愿意嫁给她的。
　　在犹豫什么呢?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终于还是被莫灏叫过去问她的意见了。
　　他有些疲倦地看着她，一眨眼，都已经这么大个姑娘了，他还整天想着怎么把她藏起来，避开一切是是非非呢。
　　一开口，声音低沉：“这次大哥听听你自己的意见，你也这么大了。”
　　“大哥哥，我……”莫景殇有些不安地揪着自己的衣角。
　　上次知道有亲事的时候她避开了，这次却不同，她知道对象是刘誉。
　　但还是有些犹豫，大哥哥和莫景天甚至都还没有娶亲。
　　“对刘公子可还满意?”
　　莫景殇没有答话，但光看她脸上的红云便可以知道答案。
　　莫灏叹了一口气，然后是片刻的沉默。
　　许久，莫景殇开口道：“我……”
　　只说出第一个字，莫灏便已唤了人进来带她出去。他用手捂着额头，面色凝重，“算了，这件事还是容我自己想一想。”
　　莫景殇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莫景殇走后，莫灏不安地在大厅里走动。
　　“文铭，你进来。”
　　门外的男子听到呼唤，推门走进来，跪在地上看着上头的莫灏。
　　“庄主。”
　　莫灏的手不住地在桌上敲动，大拇指上的玉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叫你去查的事情怎么样了。”他眉头紧锁，不安的神色尽显。
　　“朝廷那边似乎没什么行动。而且也不知道刘誉到底是不是朝廷中的某个势力。”
　　“他们到底在等什么?”
　　“不清楚，倒是魔教那边!”
　　“魔教那边怎么了。”
　　“据说老教主没死。”
　　“你先下去，容我一个人静一静。”
　　尚文铭甚至不曾抬头，便应声退下了。

　　那荷花清湛池上的季节在指尖悄然逝去，风露满花霜，来的是无边的秋色。
　　整整两个四季轮回，莫御也整整离开了两个年头。
　　一样的秋季，落叶堆满地的时节，他存了最后一口气，笑着抚摸她的额发.
　　“丫头长得可真快。”他的唇边盛满笑意，仿佛是初次见到这个小生命的时候，那种惊喜。
　　他闭了闭眼，终究是太累了，所以就那样紧紧握着她的手，任由她的吵闹声响彻了整个房间上空，嘴中也没有再睁开眼，甚至连再见也没有说一句，就那样走了
　　莫景殇坐在房中，回忆起这一切来。
　　她记得那天她喊破了嗓子，使劲的拉拽着爹爹的衣角，然后呢，似乎也记不清了，最后是怎么眼睁睁地看着下人们把他抬出来的，出殡的，似乎都想不起来了。
　　想着想着，一滴清泪划落了眼角。
　　她抹了抹，嘲笑自己，当时都不曾哭过，怎么现在就这么脆弱了。
　　苼儿来叫她，小姐，庄主和二公子都在外面等您呢。
　　回了山庄以后，丫鬟又成了苼儿，这里家的感觉就是比外面要浓烈的多，她这么想着，点了点头。
　　莫御葬在了四邻郊外的一处小祠堂边，当时是他自己要求的，远在皇都之外，坐马车来回要整整一天的路程。
　　莫灏临时因为有事情取消了前往，就让莫景天带莫景殇还有一帮下人过去。
　　大哥哥的辛劳，他们都看在眼里，所以，也都理解。
　　出行的时候，街道上竟也站满了人，都是前来吊念莫御的，直到他们的人马离开了好久，人群才渐渐散去。
　　莫景天有些天没看见莫景殇了，前些日子都在外面跑也不知道家中发生了什么事，但毕竟今天是莫灏的忌日以为莫景殇是因为伤心过度所以才郁郁寡欢的。
　　自然也就没有发现莫景殇的变化。
　　还是从萧亦轩那得知了妹妹回了家的消息，连忙就回来看看了。一个多月没见，人削瘦了不少，让人心疼。
　　“丫头，听说你去治病时吃了不少苦头，我还不相信，原来是真的。”莫景天言语里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味。
　　莫景殇一想到萧亦轩和他师傅，心中就郁结。
　　他看她不说话，以为是默认，但又不想车中的气氛这么凝重，只好讲些轻松地话题来缓解。
　　“听说没，那个刘誉自从赢了武林大会冠军宝座之后就名满□□了。”
　　莫景殇依旧面不改色。
　　“你这样子去见爹爹，他会不高兴的。”
　　莫景殇不语，但神色有些动容。
　　莫景天折出他新定制的玉扇，“你哥哥我今年依然榜上有名哦。”
　　莫景殇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

　　莫御的墓很简单，也很简洁，莫灏每年都会派人过来打扫这边的卫生，也有香贡。
　　人走了似乎就是这样，身前纵有再多的功名成就都留不住他。
　　莫景殇手捧一簇小花，放在他的墓前，前些年哥哥们都还不让自己出门，今年却不同了。
　　墓上很简单的几个字，不知道的人绝对想不到这会是天下第一山庄的前庄主之墓。
　　“爹爹，殇儿来看你了。”
　　她将手扶上墓碑，一点点向下。
　　莫景天平日里最爱说话，这一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傻傻的呆站在一边，看着莫景殇。没过一会儿也觉的没什么事可干，便走开了。
　　“你曾和殇儿说你永远也不会离开殇儿，殇儿知道，你没有骗人，你从来都不骗人。”
　　她没哭，只是呆呆地看着墓碑上的那几个字，喃喃自语。

　　枯黄的落叶纷纷地砸在她的脸上，不疼，反倒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就像是莫御在回应她一样，她知道的，他一直都听得到她对他说的话。
　　“爹，你知道吗，殇儿遇见了一个人，他和你一样，都说殇儿的紫色眼睛很漂亮呢，殇儿很喜欢他。”
　　自然是没有人回答她的，但她觉得满心的烦恼都有了分担。
　　“他叫殇儿嫁给他，殇儿其实很开心的。”
　　她面带微笑，就这么看着那个墓碑，和里面的人分享自己的心事，两年没见到了，她觉得自己有好多话要和他说。
　　她闭着眼，想象他此刻正握着她的手，也许会和她说，殇儿大了，也有自己喜欢的人了。
　　突然就笑了。

　　空气流动的声音，那么细，那么急促，好像能瞬间抓住了什么似的，却又逃开了。
　　莫景殇听见了那样的声音，顺着空气而来，所以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殇……小姐。”蓝衫的少女小跑了过来。
　　夕阳下她的脸庞很朦胧，莫景殇揉了揉眼，这才发现原来真的不是在做梦。
　　一开口，却发现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于是笑了一笑“好久不见。”
　　缪小筑回头望了一眼，她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隔了一条道，那里停着一辆镶紫金的华丽的大马车。
　　车帘在晃动，隐约中露出一张魅惑众生的脸来。
　　她的手里还握着缪小筑的手，眼睛却不由自主的飘向了那个地方，她知道那里坐着他。
　　莫景天不知道溜达到哪里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但这样也好，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对着马车发呆。
　　“小姐，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公子在那边很久了。”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很久了，一直跟在你们车后，你不知道罢了。”
　　一直……
　　莫景殇的脸止不住的发红。
　　“对了你前段日子去了哪里，我都找不到你。”
　　“小姐，我去公子那了，我都被你急死了，你去了楼心月就没有再回来。”
　　她还要再说下去，却发现莫景殇紧紧地握了握她的手。
　　“怎么了，小姐。”
　　“我问你，楼心月事怎么一回事，我一回去它怎么不见了。”
　　“我那个时候着急啊，就写了纸书给公子，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莫景殇点了点头，陷进回忆里。
　　那样的速度，惊奇都不为过。

　　“小姐，你真的不过去看看公子，听说公子去提亲了，你答应了么?”
　　缪小筑在她的眼里看到了退缩，还有不确定的东西。
　　“我，我还不知道。”莫景殇低下头。
　　这时木迟在马车上唤缪小筑了。
　　“缪姑娘，公子让你快点。”
　　缪小筑点头，正要脱手前又再次问她：“真的不去看看么，公子特地绕过来的。”
　　莫景殇摇摇头：“总会再见的。”
　　“你们怎么都说同样的话。”缪小筑嘀咕了一声对她挥挥手跑开了。
　　她也挥挥手，对缪小筑，也是对车里的人，其实也不是不想看，只是不知道去了开口要说什么，大哥还在犹豫能不能让我嫁给你或是我有些害怕，她要怎么说出口。
　　又对莫御的墓碑拜了三拜，做了些别的事，这时候莫景天才回来问她好了没有。
　　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墓碑，“爹，我走了。”她走过去拍拍它，“下次来看你。”
　　出来的时候才看到刘誉的那辆大马车正在与他们相反的方向驶去。
　　却不知道他是去看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