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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桃花林里桃花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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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更已过,这一声就如初晨的初啼破晓,响彻刘府上空。
刘府的丫鬟下人们陆陆续续朝这个方向赶来,一时间刘府又灯火通明起来,恍若白昼。
刘誉此刻躺在丝绣绒床上,阖着眼,脸色苍白,就如同死去一般。
管事其间来了几次,带了几个郎中,谁知看了却都是一个反应,摇摇头,道:“命不久矣。”被一旁的莫景殇凶瞪了一眼,赶了出去。
天微亮,刘缘来了,一进来看到刘誉这模样不禁大叫:“我的誉儿,你这可是怎么了?”
说完不免是一幅垂泪状,又说了一大堆哀嚎的话,看刘誉却是许久也没有反应,这下真是有些蒙了。
他红着眼眶问道:“怎么回事?我还以为只是小伤小病。“
这怎么能开玩笑,都这个时候了,莫景殇上去和他道了原委,半晌,刘缘正了脸色道:“你在这看着他,我去去便来。”
莫景殇点了点头,转眼便不见刘缘身影。
本以为只是一小会儿,谁知道一去便是没了个影,待刘缘真正回来的时候已是午后时刻,身上还穿着刚上完朝的班青色官服,他从大袖中拿出一瓶陶瓷小罐来,递给了彩云,叫她把里面的丸子磨了药煎了来给刘誉喝。
彩云应了一声便去行动了。
刘缘这才像什么事都没了一般,懒懒地叫了一句: “累死了。”
莫景殇好奇的看他,不明白为什麽要穿成这样去拿药,但突然就觉得刘缘这样穿看起来倒是正经了不少。
终究是自己儿子,虽然父子两有隔阂,但总归是有亲情在的,莫景殇这么想着。
半盏烛的时间,彩云就端着药进来了,空气中全是浓浓的草药味,莫景殇不禁皱了皱眉头,“味道怎么这么浓。”她从小就讨厌药的味道,苦的不得了,喝完了是定要吃块糖的。
彩云看她一眼,将正要喂刘誉喝的勺子拿了回来,不知道该做什么。
听她这么一说刘缘走过来捧起碗闻了闻,倏尔转身对她道: “小莫儿,你去喂。”用的是命令的语气,莫景殇不满的看了他一眼,但毕竟心底里认为刘誉是因自己受了伤,多少有几分内疚。于是接过了彩云手中的碗,捏了捏鼻子,这才向刘誉喂去。
而刘缘则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对彩云招了招手,两个人退了出来。
这个死刘缘,莫景殇自然是看到了那个人的小动作,在心底里暗骂着。但手中却是一刻也没停下来,这次若是没有刘誉,她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今天的太阳。
喂着喂着时,刘誉咳了起来,原来是她自顾自的想着心事,都把药喂了出来,桃花目缓缓张开,虚弱地笑着说: “怎么,嫌我伤的不够,想呛死我。”
“不是不是。”莫景殇解释着,突然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对着门口大唤: “醒了醒了.”
门外的刘缘听到了这么一声,赶紧把门推了进来,又是一脸老泪纵横: “我的誉儿呀。”
但那哭样假的不得了,把莫景殇直逗得笑了。
那之后刘誉在家休养了两日,都未曾出门。
莫景殇本以为他应该会是不愿意长待于府中的人,所以经常陪着他把刘府转了个遍,然后听他自叹道: “我都不知这府竟是这般模样。”莫景殇听了只觉好笑。
这日,与刘誉在后花园赏花之时,莫景殇突然就想到了那西园,这才发现刘誉就算把刘府走了个遍却也始终是不进那里去,心里缺缺然的,心想他是因为不想带她进去吧,她一个外人,想着想着竟然难受起来。
刘府的花园可谓是这儿最美得地方,现在更是一派春景,桃红柳绿的,煞是美丽,翩翩蝴蝶飞舞,看刘誉见了此景到没什麽特别感觉,反倒是莫景殇心情大好。
正途径一流水小石桥边,又听缠绵悱恻的琴声传来,莫景殇和刘誉本是一前一后的走着,此刻便皆是顿了足,莫景殇更是竖起了耳朵听着这远方传来的悦耳之音,这琴声颇有高山流水绵绵无期之感,莫景殇不是个懂琴的人,但要问她有什麽感觉,她便是会这么说的。
“真不知能把琴弹奏成这样的女子生成什麽模样?一定有如天女一般。”莫景殇自言自语。
“你就这么笃定她是个女子? ”刘誉转身问她。
莫景殇被他这么一问,答不上来了,她直觉上感觉这就是个女子,可这又怎么能使人信服呢。
于是她又问: “不知这是何曲子,竟如此动听。”
“《琵琶缇》”,仿佛是捻然于心的三个字,被他快速答了出来,而且面无表情,分不清喜怒,莫景殇好奇不已,他竟知道这曲子。
过了片刻,两人都没有说话,刘誉自听到这琴声后脸色便一直不佳,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啊?莫景殇在心里嘀咕着,随即看刘誉转身离开,她也跟在后面小跑了上去。
天景年农历七月二十五日,这一日天气大好。
刘府一清早就闹腾开了,莫景殇被一阵阵笑声逼起了床,彩霞来侍候她更衣时她随口问了一句:"今天什么日子?”看看这彩霞,平日里也是个眉目清秀的丫头,今儿怎么就把自己打扮成这个样子了。
"那个,小姐原来你还不知道啊?”彩霞媚着嗓子说。
“什么?”她迷惑地看向那涂了里三层外三层妆的脸。
“今儿可是全城一年一度的‘染绣节’。”声音中难掩兴奋。
“染绣节?”某人依旧疑惑状,彩霞顿地问:“小姐芳龄几许?”
“嗯,十六了吧。”
“十六理应知晓啊。”莫景殇只能无语谁叫她平日都在庄中,如何能知晓这外面的节日。
“‘染绣节’其实就是待闺女子出街寻觅有缘郎并结良缘的日子,以手帕为媒介表心意。每年数今日凑成的姻缘最为之多。”
怪不得,怪不得,敢情这彩霞也是要赶街上去觅情郎啊。莫景殇在心里偷笑。可惜这似乎并不是属于自己的节日呢,而且,没由来的,她就想到了那个前来提亲的刘公子,他可曾见过自己,为何却在不曾见过的情况在就选中了她来提亲。
深吸一口气,不愿在多想下去,那些似乎都离现在的她遥远了些。
此刻的长安街上人流晃动,莫景殇掀起马车的流苏挂帘向外一看,还真有些被这帘外的境况吓到了,生平第一次看到这么繁华的景象,家家铺铺无一不是挂满了彩帕,形状是各不相同,桃花檀,鸳鸯戏水图,飞鸢景帕,莫景殇的好玩之心顿时就被挑起,正被窗外之物吸引的失了神的她,突然就被身边的轻笑之声拉回了现实中 。
紫檀香的味道离得她是如此的近,突地就想起了那天被黑衣人追赶时让他抱了的事,莫景殇的脸微微发烫,话说莫景殇今日能有幸观赏这一美景还多亏了这人,本以为今日会无所事事在刘府中度过一天,却不想伤势初愈的刘誉突然地说要带她去街上玩。
莫景殇当时就一副被石化了的表情,待反应过来,马车已经驶到了路中央,在人流中缓缓前行着。
这样一辆大马车自是会吸引人的目光,只是掀帘的一瞬间,她便接受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疑惑的,惊诧的,但更多的是艳羡,莫景殇看看这些人,再回过身来看看刘誉,不由得笑出了声,想来刘誉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显得有点漫不经心。
车中因只有两个人而显得宽大无比,缪小筑一大早就已不知去向,这也是莫景殇跟着刘誉出行的原因之一。
“你若是喜欢,等下下去时全买下便是。”刘誉一双桃花眼直直望着她,口吻里带了丝宠溺的味道。
莫景殇极不自然地转过头去,目光接触到这一眼神,心莫名其妙的漏拍三下,想她也不是没见过美男子的人,二哥哥风流潇洒,大哥哥沉稳冷峻,就连萧亦轩,虽然她真的不怎么待见他,可她承认他的丰神俊朗,然而他们却从不会带给她这样的感觉,她也一直自认为是不会被美色所勾引的人,想虽是这么想,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的却是“你付账哦。”
“自是我付账,莫不是你不愿意。”
有人付账就好,愿意怎么不愿意,想的快反映更快,莫景殇嘴里嘀咕着这样的心事,而刘誉则是好笑的看着她,显得无可奈何。
过了半晌,感觉有一双冰凉凉的手摸上了她的脸,她知道是刘誉的手,但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慢慢的感觉那手伸到了头顶上,她摒着呼吸,就听“刷”的一声,她的头发全散了下来,青丝如瀑般挂垂着,小脑转的飞快,却不知在想什么,只有一片空白。
那手仿佛是在头上摸索了许久,然后就听那人说“好了。”她疑惑的将手伸到头顶摸了摸,一个很有触感的实物高高的突起在发间,带着多层褶皱的感觉,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是一根簪子,刚想拔下来看个究竟,就见刘誉眼中闪过惊艳,随后他制止了她的行为.
“看来这凤血簪很适合你啊,戴起来很美。”耳边是他毫不吝啬的赞美。
莫景殇羞赧地低下了头。
大约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才听在前面驾驶的人在外轻轻的对他们说“公子,到了。”她飞速地起身下了马车,顿时觉得无比轻松。
这是一片桃花林,正值春日时节,满树和娇烂漫红,桃初破两三花艳,带着远山上飘来的一缕缕轻烟,美的绚丽无比,直逼人眼球。
微风阵阵,吹起瓣瓣桃红,难得的是,仿佛是应了今日的景般,桃花树上挂满了丝帕,絮絮飘飘的,香气沁脾。
一瞬间莫景殇罔若走进了世外桃源,她欣喜的看向刘誉,眉眼处无一不是挂满了笑意,一扫之前的所有不愉快,她就像是一个桃花仙子般,快乐的,自在的,毫无任何拘束,翩翩起舞。
舞到动情之处时,有悠扬的琴声附和上来,待一曲终了,她难掩兴奋地冲上去拉着刘誉宽大的袖袍,激动地问道:“你竟然会弹琴?”而且还弹得如此之好。
激动过后莫景殇又反应过来,他那天在花园时怎么就不说自己会弹呢,她早该看出来才是,于是又有几分恼怒,不知是对自己的无知还是对什麽。
要知道在天景朝年间会弹琴的男子真是不多,然而偏偏有这么一琴一萧名动天下,吹箫的是萧亦轩,而弹琴的便自然是眼前之人。
显然莫景殇并不知晓。
“恩,家母在世时曾爱弹一曲琵琶缇,我自幼便也有接触,略是通晓一二。”(绝对的睁眼说瞎话,你若只是通晓一二,那天下何来琴手)
琵琶缇,莫景殇迅速的捕捉到了这几个字眼,难怪他会如此熟悉。
那曾是怎样的一个以琴动天下的女子,如今呢?却依旧是一抔黄土,那个口口声称懂她的人,他现今又是如何待她,她可懂得? 刘誉闭了眼,陷入沉思中。
听刘誉主动地谈及生母,莫景殇的脑海中不自主的涌现了西园里那一句冰冷冷的话语。听他的语气,想必是极其爱自己的母亲的。然而他的感受她又何尝不能懂得,爹爹在世时,她便是那般依赖于他,哪怕他早已离开了,她却时时刻刻感受到他带来的温暖。
不知为何,只要想到这里,她的心就莫名的难受。
正想着想着,“倏”地下一秒,她就被拉进了一个偌大的怀抱,那个曾让她害羞的萦绕着紫檀香的男子,此刻让她感到无比的心安,好像自那次刺杀事件后她已经越来越信任他也依赖他。
没有一丝的反抗,刘誉的手臂紧紧的箍着她,他高出她一个头有余,她只好闷闷地靠在这个结实的怀抱里。然后就听头顶传来轻笑,那人语气轻松地说:“怎么,知道我会弹琴就这么让你难过吗?那改日我教你可好?”
“恩”,想来他定是把她的难过认作了对他琴艺的不满,这样也挺好的。
待夕阳的余晖渐渐升起,将这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
刘誉放开了她,走到桃林深处,笑意盎然地看着她,问道,“这桃林的模样是我派人布置得,可还喜欢?”
莫景殇不由得瞪大了眼,难道他还病着的时候就……这么大的桃林,该需多少的人力物力啊,他这样的心思,莫景殇心中甜丝丝的,纵使是受尽千般宠爱的山庄小姐,也抵不过这样的一份心意。
诶,女人终究是虚荣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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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时偌大的马车里就只坐了莫景殇一人,刘誉说自己有事便叫她一个人先回去,莫景殇此时心情依旧澎湃着,显然还没从刚刚的美景中缓和过神来,刘誉只笑着看了她一眼,许诺下次再带她一起出来。
硕大的马车依旧缓缓行驶着,正如来时那样。
然而驶到半路时却突然停了下来,莫景殇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事,车外就传来了清丽的女声,由远及近,听着怪熟怪熟的,莫景殇极力回想着这声音的主人。
“莫挡着我路,你是听不懂还是怎么的?”不容忤逆的女声再次传近了莫景殇的耳朵。
莫景殇掀起车帘想看个究竟,只见一红妆女子满脸怒气,将手中鞭子一挥,对准了她的车夫,正要甩来。仔细一看,正是那日在青楼所助的女子---恬羡儿。
莫景殇来不及出口,车夫刘笑已避开了那一鞭子,一时间,周围有不少爱看热闹的人停下了脚步,聚集在了一块儿,等着看即将上演的一出大戏。
莫景殇适时的出了声:“住手,你干吗随便打人。”“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好欺负是吧,枉我那天如此帮你。”
莫景殇心里恨恨地想着,她自然不会忘了那天让她下不了台的,自然也有这个女子的一部分功劳。她还没说她她倒又上来找事了,是吃饱了没事干是吧。
想恬羡儿也是个未受过气儿的主,而且也没认出莫景殇就是当天帮自己解围的那个俊俏的小公子,她何时被人这样质问过,除了她的轩哥哥,没人可以。
一时间浓烈的火药味在两人之间传递着,有些明白事理的都纷纷指责起恬羡儿的不对来。
恬羡儿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你竟然阻止我寻找轩哥哥。我会叫人收你的。”说完略带幽怨的眼神扫过莫景殇,自知理亏,也就离开,最终没了下文。
“萧亦轩啊萧亦轩啊,你堂堂一个伪君子负心汉何以让女子待你如斯。”莫景殇无比愤懑的在心里砸吧着。对此人的感觉也更是与日剧减,毫无好感可言。
而萧亦轩这边却不知发生了这等事情,想必知道了也是委屈满腹无处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