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没》慕离兮

4、第四章 金陵奇遇

　　一路到达金陵也算是安全，除了晕船的江瑕甫一下船就吐得一塌糊涂之外，整个旅途还是恨愉悦的。
　　江云的估计一点都没错，他们到达金陵船坞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吩咐船工把船停好后，一行人急急去寻找一处落脚之地。
　　“真是抱歉啊，现在快到花灯节了，客房真的是不够啊……”弦乐客栈的掌柜是个美艳的妇人，一颦一笑之间风情万种，有着江南特有的柔媚，“现在只剩下一间客房，不过这天字第一号是本店最大的客房，有两张床铺，你们两对夫妇应当可以的吧……”
　　黑惜凤不悦地皱眉：“谁和他是……”
　　“对对，我们是，请把号牌给我吧，麻烦您了。”仇心柳扬手打断了黑惜凤的话，笑着接过一脸狐疑的掌柜手中的号牌，拉着黑惜凤就往楼上走去。
　　江云看着很有“女主人”特质的仇心柳，不由地一阵好笑，回头瞧了一眼一直神游的江瑕，淡淡地扬了扬手，“走吧。”
　　深夜，身边的黑惜凤睡得安稳，仇心柳却是睡不着地翻来覆去。而那边，江云看着自家一直辗转反侧的夫人，无奈得皱了皱眉头。
　　一夜无眠啊……
　　第二天黑惜凤惊讶地看着一脸疲倦的自己，仇心柳也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女孩子家的梳洗自然要比男孩子慢上许多，江云和江瑕便先去集市打听关于五味庄的消息。
　　黑惜凤正在挑选首饰，这个比比，那个试试，身后兀自梳发的仇心柳很是奇怪：“惜凤，你在做什么？这些簪子都很好看啊。”仇心柳向来不爱戴首饰，嫁为人妇就更没有挑首饰的闲情逸致了。发间戴着的，也只有玲珑水玉簪还有些不太招摇的小坠饰，绝对是没有黑惜凤的首饰那般花哨的。
　　“你忘了么？唐如烟姑娘是个大美人，此次拜访五味庄，怎能输给她？”
　　仇心柳哑然失笑，原来黑惜凤是要去比美的……“女为悦己者容，惜凤，你该不会是怕江瑕看上了唐如烟吧？”
　　黑惜凤很难得的听见“江瑕”的名字没有失态，竟然脸上微微一红。
　　是了，自己与江云早已成亲，何况江云素来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她才不用担心江云呢……不过这江瑕全是个多情种子，模样生得好，继承了父母的气质与风姿，招惹了不知道多少无知少女。
　　仇心柳偷偷笑了，她和江云根本不用担心江瑕和黑惜凤，他们明明心里在意的要命，只是一个不敢说，一个倔得不肯说，到了时候自然会水到渠成的。
　　她笑的很开心，等待两人都穿戴整齐，便拉着她出门。
　　“我倒要见识见识那个唐如烟究竟美到何种程度，连惜凤也要自愧不如哦？”
　　黑惜凤收起了大小姐的盛气凌人，竟然有点娇羞：“心柳……”
　　“嘻嘻。”仇心柳咧开嘴角，“好嘛，我不说了。走吧，我们去找那对木头兄弟！”

　　市集前，江云无奈地看着江瑕跟小贩辩嘴——堂弟的口才素来是极佳的，把小贩数落地咬牙切齿起来。
　　“咦？”从远处跑来的仇心柳看着这个想钻洞的小贩，惊奇地扯了扯江云的衣袖，“他做了什么事？”
　　江云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吵的不可开交的两个人：“瑕弟看中了一支玉镯，对方却包了一个赝品给他……”
　　仇心柳关心地却不是那个小贩到底是怎么在这对兄弟眼皮底下把玉镯调包的，她斜着眼瞥了一眼不自在的江瑕，“喂，你怎么想起来买玉镯子啦？”
　　江瑕正吵得热火朝天，没空搭理她，便向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知道了！”仇心柳恍然大悟，不怀好意地盯着黑惜凤看，“惜凤啊，他可是为你诶，不过这个小贩确实有点可怜……你去帮帮他吧？”
　　黑惜凤顿时窘迫不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仇心柳对黑大小姐脸红的羞涩模样早就见怪不怪地，一边坏笑一边把黑惜凤推到江瑕的身边去。
　　“呀——”黑惜凤一个不慎险些摔倒，所幸江瑕吵架的同时还稍稍分了心扶住了她，黑惜凤非但不领情，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人家小伙哪里招惹你了，大男人没事买这么扭捏的东西，不耍你才怪呢，哼——”
　　江瑕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她，眼神里不知是不解还是无奈。他摇了摇手，对那小伙子悻然一笑，把那支玉镯扔了回去，“这次先不跟你计较，下次再被我抓到，看我不……”话到嘴边竟然说不出来该怎么教训这个害他丢尽面子的家伙。饶是他完全继承了江小鱼的口齿伶俐，却丝毫没有领会到那么一丝动歪脑经的本事。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可喜了，只能无奈地瞪着那个小贩。
　　大概是被瞪得心里发慌，这玉器小贩终于还是不愿意再跟他纠缠下去，把真品的镯子递给江瑕，然后一溜烟地跑开了——当然，如果不是江瑕有意放他一马，他哪里还有机会逃跑？
　　仇心柳伸手从江瑕手里取过玉镯，对着阳光仔细地看了看，满意地笑了：“这个镯子可是西域奇石，价格不菲。老实说江瑕，你是不是压价压的太狠了，人家小伙子见生意亏了才有心耍你的啊？”
　　论起嘴皮功夫江瑕还从来没有在仇心柳面前占过上风，更何况当街和人争辩本来就让他丢了面子，尤其是在黑惜凤面前……江瑕很干脆地闭上了嘴，不理仇心柳地问话。
　　兴许是知道他那么些别扭的心思，仇心柳也不好继续问下去。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还未散去，被围在中间的四人都有些或多或少的尴尬——江云一直靠在栏杆上静观其变，黑惜凤一早就别扭地站到一边去了。剩下的仇心柳和江瑕面面相觑，都在想怎么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这不是我五味庄的贵客——江家兄弟么？”
　　人群中忽然走出来一位白衣翩然的公子，他执扇轻摇，眉目风流婉转，似笑非笑地看着江云。分明是对两人的话语，他却一直只盯着江云看。
　　江云站直身子，冷淡地看向他，“刚才一直盯着我们看的人就是你？五味庄……阁下莫非便是五味庄庄主——言渝清？”
　　言渝清“啪”地一声收起了扇子：“刚刚听说小余说有一位口才了得的人在他的摊子上买镯子，身边还有一位冷面俊颜的佩剑公子，我便已经猜到是你们了。”他转头看向江云身边的仇心柳，眸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骤亮骤熄，“想必这位定是江夫人，仇心柳小姐了？”
　　仇心柳似是不曾注意他眼中的怪异，微笑道：“原来余小兄弟竟有五味庄撑腰，也难怪会暗中调了瑕弟的包。”
　　言渝清亦是扬眉而笑：“小余不过常给庄里的侍女们带些饰品，和我相识罢了，与五味庄倒也无甚联系，仇姑娘这话倒是严重了。若非江二公子这给的价格太不公道，就是借个胆给小余他想必也不敢欺瞒江二公子的。”
　　这两人字字尖锐，反唇相讥，脸上还都挂着温和的笑意，可相互间的防备与敌意却不难觉察。尚未知对方来意，如此相斗似有不妥。江云双手扶上仇心柳的肩，暗示她勿再多言。倒是江瑕，三两步上前道歉：“先前是我的过失，我在这里赔个不是。余兄弟若是觉得价格不公道，不如就说个价吧？”
　　小余看着几位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犯不着和他们为敌，连连摇头，急忙将摊上的东西收拾走。抱歉般地向众人行了行礼，便急忙跑离。
　　言渝清见他逃脱，也无甚在意，只是招呼着身后的随从：“你们等会儿与江家兄弟一同去客栈，替他们将包袱行囊送去庄里的客房。”
　　江云蹙眉，却也难以拒绝。仇心柳仿佛明白江云的心思，明眸对上言渝清：“我们在客栈休息便可，不过一场花灯节而已也不会停留太久，我想也不必劳烦言庄主了。”
　　她倒是不留余地，有趣。言渝清拇指一动，折扇尽展，微微地摇晃着，看似风流却亦有些许的僵硬。黑惜凤素来对气劲尤为敏感，言渝清这一举一动尽是暗劲十足，随时都有出招的可能，她的手也暗暗地扣在了琴弦上。
　　如此数十漏过去，言渝清这才开口：“既然诸位不愿光临寒舍，在下也不便强求。花灯节尚有三日，若诸位不嫌弃，明日来我五味庄做客如何？如烟姑娘可是准备了一场舞宴恭候各位的驾临。”最后这一句，明了显是对黑惜凤说的。
　　听闻舞宴，黑惜凤扣在琴弦上的手指一松。浅笑道：“自当前往。”

　　言渝清带着一众随从离去，仇心柳远远望着他的背影，轻哼一声：“看起来倒是倜傥风流，举止风雅，不过却始终提着一口真气运于掌心。也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也不尽然。”江云抚了抚她的发，“他修为不低，何况他一直对我们有所防备。若非有何秘密，他何苦一定要我们住进五味庄中。”
　　黑惜凤走了过来，摊开手掌，手心里是一缕流苏：“这是他折扇上震下的流苏丝。他的内力不容小觑，恐怕我与心柳难以与之相比。这般人物竟只藏匿于喧闹街巷，与世无争？我想，五味庄必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此次花灯节邀请了各门各派，只怕有人图谋不轨。”
　　“不如静观其变。明日唐如烟之邀，只怕也是一场鸿门宴。”江瑕凑过来，担忧地看了看黑惜凤，“小心。”
　　黑惜凤冷笑：“哼，待我会一会那个江南第一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