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琴弦］ 光》巫未

8、第八乐章

　　第二次校内音乐会当天，这次七濑澄罕见地没被自家弟弟催就早早地起床了。
　　去往学校的车上，七濑澄撑着脑袋，目光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风景，心里一遍又一遍循环着今天要弹的曲子。
　　旁边七濑净瞧见姐姐始终不停地在敲打着座椅的手指，垂眸笑了笑，时隔这么多年，他又一次见到了姐姐紧张的样子。
　　想之前，每次小提琴比赛，明明上台前手抖得似乎连琴都要拿不稳，但一到台上，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自信而从容。
　　本以为她这次绝对算早的，结果到了礼堂换好礼服出来，月森和土浦却已经早早等在了后台。
　　见土浦一副紧张而又跃跃欲试的神情，月森明明冰着一张脸，眼神却始终盯着一个方向的呆呆的样子，七濑澄不由得放松下来。
　　最胜券在握的两个人都这副模样了，她还怕什么！
　　第一个上场的是土浦。
　　不知道是不是偶像的到来给了他力量，他发挥得相当好，好到，他现在身处的仿佛并不是比赛现场，而是在自己的演奏会上。无论是曲调，节奏还是旋律几乎找不到错处，真不愧是肖邦的忠实迷弟，曲子中的浪漫和潇洒展现的淋漓尽致。
　　啊，在钢琴上遇见土浦这样的对手还真是让人不得不服。
　　七濑澄紧了紧两侧的手，心里情绪一时间有些复杂，怎么说呢，是那种在优秀的对手面前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自己结局的失落心酸，然而还有更多的是想迎面而上的孤勇心态。
　　左胸膛处饱满的心绪令她不可抑制地发出轻笑，她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受，不过不上不下的感觉也不错。
　　不知道，之前月森跟她比赛的时候，会不会同她一样。
　　这样想着，七濑澄回头有些想要看看月森，然而视线扫过一圈，却不见他的身影。
　　是有什么事吗？
　　土浦的表演很快结束，台下的观众和评委为他献上轰鸣的掌声，脸上是一致的意犹未尽，七濑澄下意识地朝台下找了找滨井美沙在哪里，毕竟是著名人物，学校自然不能怠慢，很快她就在第一排的中间位置找到了她，并看到了她脸上赞赏的笑意。
　　啊，得到了偶像的赞赏，还真是恭喜土浦了。
　　七濑澄在心里暗自呢喃，余光无意间的一扫，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让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是看错了吧，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几乎是下意识的，七濑澄往后退了一步，脸上不敢相信，慌乱，焦躁各种情绪冗杂在一处，刚刚温热起来的心脏凉了一片。
　　“七濑桑这是见到鬼了吗？表情很可怕哦。”耳边温柔的声线令七濑澄一惊，脸上还未来得及收起的复杂映在柚木梓马金色的瞳孔里。
　　很难去形容的表情，似乎人所有的情绪都凝聚在了一般，杂乱而又令人心惊。
　　柚木梓马眼眸掠过观众席，有些好奇七濑澄究竟看见了什么，让她露出了这样的神情，甚至让她忘记了自己这个让她厌恶的人正站在她身旁这个事实。
　　“没什么。”见是柚木梓马，七濑澄不着痕迹地挪了两步，冰凉的指尖僵硬地动了动。
　　日野的曲子已经到了中间部分，很快下一个就是她了，但现下她的大脑纷乱的就像一个缴在一起的毛线球，很难去理智地思考。
　　怎么会？那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他是那么的…..厌恶她。
　　是啊，他这么不想见她，到底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呢。
　　七濑澄咬了咬唇瓣，长而卷的眼睫不安地颤动着。
　　“第三位…..”
　　日野的表演结束了，该轮到她了，但她的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的让她要迈不开步子。
　　“七濑澄！现在该你演奏了！”耳边清晰地传来一句，让她猛然回神。是了，她该上台了，现在想再多也无济于事，如果演奏中带有太多多余情感，恐怕她的这次演奏又会变得很糟糕了。
　　七濑澄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走向了舞台。
　　柚木梓马眼睛饱含深意地看了眼台上开始演奏的七濑澄，目光朝观众席扫视而去，就那么害怕吗？明明被他那么对待的时候连眼眶都没红，究竟什么人这么令你害怕？
　　不，说害怕倒也不尽然，不过，方才她神思不属，神游天外的样子还真是让人以为她下一秒就要消失了呢。
　　什么样的人有这么大的魔力呢？
　　柚木目光在扫过一位黑发的精英男士时，停了下来。
　　如果说他有什么异于他人的话，不能忽视的肯定是那出色的外貌，不过，这并非让柚木驻足的原因。
　　男人脸上的惊愕和诧异与周围的人大相径庭，相当奇怪。
　　如果是第一次听到七濑澄弹琴，有这样的反应确实也没什么，但怪就怪在，之后男人眼睛里流露出了很复杂的情绪。
　　复杂的就像刚才七濑的反应一样，到底是想到了什么呢？七濑的父亲大人。
　　别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这是七濑澄的父亲，虽然七濑澄的眉眼与他不是很相近，但七濑净几乎大半是遗传了父亲的眉眼，联想一下，很快便能得出结论。
　　所以，刚刚让七濑那么情绪不定的竟然是父亲吗？
　　柚木梓马垂眸沉思，柔顺的紫发擦过脸颊，遮挡住精致的眉眼。
　　这次的演奏难得的很顺利，下台时，七濑澄极有目的性地往台下一处望了望，然而，方才还在那里的人已经不见了。
　　七濑澄松了口气的同时，一股苦涩漫上喉间。
　　一入后台，金泽便面露焦躁地凑了上来“七濑，你之前见过月森吗？”
　　“月森？比赛开始前见过一次，怎么了？”
　　“他不见了。哪都找不到人？真是的，怎么偏偏这时候不见了！”
　　“我记得他是最后一个上场的吧。还有时间，我去找找他。”七濑澄拍了拍老金的肩，脚步匆忙地朝外面走去。
　　七濑跑到礼堂后面见人就问月森，结果问了一圈却均被告知没有见过他。
　　七濑澄蹙了蹙眉，她知道今天的比赛对他来说很重要，月森绝对不会无故消失，而且比赛前不见踪影着实不像他的作风，毕竟，他那个人，对待音乐向来严谨又认真。
　　猛然间，她想起那天被围在拐角的月森，他不会被关起来了吧！在月森父母都在的这次，故意让月森赶不上比赛，那群人！绝对做得到。
　　月森这个人，比赛期间没什么事肯定不会离开礼堂。
　　七濑澄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可以藏人又隐蔽的地方，她心中暗骂一声，步履急促地朝男更衣室走去。
　　“月森！月森你在吗？月森莲！”七濑澄使劲拍打着更衣室的柜子。
　　就在七濑以为自己猜错了，一声“七濑？”在柜子里响起。
　　“你真是笨死了，不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等一下，我去找老师要钥匙。”七濑叹了口气，转头往外走。
　　“来不及了，我赶不上了。”低沉的声音透过柜子的缝隙传出，七濑澄很明显地感受到了里面那个人同样低落的情绪。
　　“你在废什么话，你不是一直都很期待这一天吗！你以为只有你在盼着吗？叔叔阿姨也在等着呢！随随便便就放弃可不像月森莲，你给我安心等着我回来！”
　　透过门缝，月森看见少女裙角一划，偌大的更衣室就又剩他一人了。
　　七濑澄几乎是飞奔着过去的找的金泽，然而等她将月森放出来再赶过去的时候比赛就已经结束了，她见金泽正跟一对夫妻交谈着什么，待看到熟悉的面孔后，七濑澄眼前一亮，还来得及！
　　空旷的礼堂内，俊美的少年站在仅有的一束灯光下孤独而寂寥地拉着小提琴，琴声动听优美，然而底下却无一人倾听。
　　七濑澄悄悄打开礼堂后门，将月森的父母带到礼堂，见到光下独自拉着琴的月森，七濑澄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这家伙没放弃。
　　今天月森的琴声明显比往日进步了太多，七濑余光瞧见身边夫妻欣慰的微笑，唇边扬起一抹弧度。
　　“这孩子，进步了不少。”
　　得到了他想要的人的认可，月森最近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
　　“小澄觉得呢？”滨井美沙温柔地笑望着身边的少女
　　“嗯，今天的月森很不一样。琴声比以往感情丰富了很多。”七濑澄看了看舞台上倾情演出的月森，真诚地称赞。
　　作为月森的老对手，她发誓，她真的没有在月森父母面前美化他。
　　“小澄今天也很不一样。”
　　闻言，七濑澄不语地笑笑。
　　“来的时候，我们碰到你父亲了。”滨井美沙语调温柔，但七濑澄笑不出来了“他说，他今天也是来看比赛的。”
　　见七濑澄无措的样子，滨井美沙伸手抚了抚她柔顺的长发，力度很柔和，让她难以抑制地想起另一个人之前也是这么安慰她的“小澄，不要总为难自己。回家吧，我想你父亲今天应该会有很多话想告诉你。”
　　月森演奏完就见自己的父亲和母亲站在礼堂的最后，脸上是温柔的笑意。
　　“莲今天拉的琴很不错。”
　　“嗯。”月森冰冷的面上飞快划过一丝柔和，似有所觉地朝礼堂外面看了眼。
　　滨井美沙笑而不语地将儿子的小动作纳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