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生》方宁熙

6、章之7、8、9

　　七

　　花事了。
　　木樨花香尚在风中飘荡，院子里的□□却已鼓起了小疙瘩。
　　一条纤影绕过廊门，手中紧了紧上等的青色绣线，却在转身的一刹那顿住。
　　“昨夜西风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女人蹲下身，过于苍白的纤指轻轻抚过青中带黄的花骨朵。她回头，看到夕阳的光下一个男人修长的剪影投在自己的脚下。
　　“……宋先生？……”
　　如生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她对□□有种几近偏执的喜爱，那种感觉，甚至比杀掉一个刺头更为快慰。
　　她最喜欢，将花朵插于发间，在重阳的日光中，登上高山，在枯草中感受秋风的萧瑟；或者，制成菊花的熏香，置于角落，就这样坐在檐下观赏秋雨。
　　而此时，男人面对她的询问，不置可否的挑挑眉，俊逸的嘴角延伸出一丝微笑，然后，在她的恍然中点点头。
　　空气中劈啪一声轻颤，花香迷人。

　　指尖传来一丝痛楚，如生回神，瞥见那洁白的绣线上已染上点点血痕，她眉头微皱，拿起洁白的娟子，拭去手上的血迹。
　　为了生命安全，她从不将东西轻易的放进嘴中，即便是自己的手，也是万分小心，因为她无法保证，自己的手没摸过不该摸的东西。
　　心烦意乱。
　　于是她决定再次放弃绣这朵牡丹，她放下还未完成的作品，站起身逃离了绣房。
　　过了穿堂，微风中，她又看到了那几十盆□□。于是，她蹲下身，闭眼，享受这难得的一刻。
　　而房门此时却戛然而开，随着木制在石板上滑过发出的沉重声中，她隐约听到一句几不可闻的声音，她保证，她是真的听到了。
　　那声音说道：“是的，少爷……”
　　如生利剑般站立，迅速向侧门走去，却为时已晚。
　　“站住！”宋双成的声音透过微冷的大气传到她的耳朵，她停住，后背挺得笔直，犹如寒风中的梅枝。
　　脚步声自背后响起。
　　“原来是你啊。”宋双成抬抬手，桃花眼中满是促狭。只是在他回头看向房内后，终究放下那只伸出去即将购到泛着光芒的青丝的手，撇撇嘴，绕过如生，径直走向大堂。
　　如生定了一会儿，终于卸下带尽锋芒的武装，她回身，不带情绪的眼眸对上宋连成的，然后，她微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去。

　　八

　　今天我的手指已经被刺到第八次。
　　我开始对那个叫做宋连成的男人充满恨意，除了楼主以外，从没有一个人能够左右我的意念，尽管如此，我不会否认匆刚才开始一直都在想他，他的一切。
　　我只是很单纯的喜欢他院子里的□□，就如同我喜欢听命于楼主一样。
　　但是该死的我现在喜欢的□□却是他种的。
　　他该死的眼睛，就如同明镜一样，瞬间将我照得不遗余地，我第一次觉得有一种负罪感在我身上。
　　我很讨厌现在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愤怒如同被囚的小兽一般，吱吱作响，折磨着我。
　　于是我再次走进宋家的书院。
　　未进门，便是一阵读书之声嘈嘈作响，门前的柳树叶纷然，露出纤细的枝条在风中招展。
　　俄顷，书院散课。一群小孩子从我身边走过，私塾先生和宋连成紧随其后。他看到我，顿下身，站到我的对面。
　　我看到柳枝在他身后飞舞，划过几道圆润的弧线。
　　我启齿：“宋先生……”
　　他直视我，眼中充满询问。阳光洒在他的黑衣上，却反倒发出阵阵光芒。
　　于是要出口的话再次变成浆糊堵在我的喉间，我略微一顿，最终自认明智的将其咽下。
　　他再度看向我。
　　我笑一下，略略摇头后脊背轻轻向前倾出个弧度，“没什么，打扰了！”一面拢紧了衣袖，决定从他身边走过。
　　只是，当我的裙裾被一个阻力阻止了向前的移动，我回头，对上小女孩无邪的双眼。她仰着头，站在宋连成旁边，高高伸出一只手，手里一支尚未绽开的花枝。
　　我抬头看看宋连成，在他的微笑中伸手接住那黄青色的花朵，放至鼻端，尔后轻声笑出，对着那躲得已快不见踪影的小女孩说声谢谢。

　　九

　　九月十三。
　　这是我第四次看到成批的人走出宋连成的私塾，隐约的，我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黄昏，山雨欲麳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