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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岑桉(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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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他妈知道回来,赶紧给老子收拾屋子。”
酒瓶子摔落在地上,发出咔嚓一声响,碎玻璃混着未干的酒液溅了一地。
岑永寿看着岑桉,嘴里依旧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
“真是和你那个妈一样,小小年纪不学好,就会给小白脸当狗腿子。”
“没自尊的玩意儿,你老子白养你这么大。”
岑永寿说话一向又脏又不讲理,归陈皱眉,心里怒火只往上蹿,正想说话,就见身旁的岑桉有了动作。
“我他妈没,”岑桉攥着拳头开口,语气是归陈从未见过的冷冽和不近人意。
“我长这么大,你什么时候养过我?”
他冷笑着反驳。
“活该老婆跟人跑。”
岑永寿被戳到了痛脚,歘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摇摇晃晃的朝岑桉冲过来,嘴里说出来的话依旧惹人生厌。
“他妈的小兔崽子,你再给老子说一遍?老子不养你,老子不养你,难道还他妈是这小白脸养的你?”
“嗤,”岑桉冷笑,“谁都好,反正比你强。”
岑永寿气愤的怒目圆睁,嘴角抽搐着骂娘,四下环视,转头抄起不远处墙角靠着的晾衣杆就往岑桉他俩的方向走。
“老子要是今天不打死你个白眼狼,”他怒气冲冲的开口,脸色被酒意和怒意冲的通红。
“老子他妈今天就不姓岑。”
归陈站在岑桉身边,看着眼前这副闹剧,真真切切有了怒意。
岑永寿真不配当人,更不配当爹。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就社会渣滓。
除夕夜当天打自己亲儿子,把对方赶出家门,满世界打着灯笼都他妈难找。
归陈在心中估算了一下和对方的差距以及动手之后能有多少胜算,垂放在身侧的手指伸展了一下,蓄势欲动。
“叮咚——”
久久未曾出现的系统提示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未知波动,任务目标命运发生改变……系统启用中——”
“任务目标正处于转折中,请宿主务必保证其安全,”系统道。
“……”
眼见岑永寿几乎到了眼前,归陈深深舒了口气,压下火气尽量理智的回答系统。
“我知道,”他说。
然后自己上前半步,把岑桉护在身后,伸手用力拧住对方的腕子,往下一折。
整套动作利落且行云流水,就像是很久之前养成的本能反应。
“你他妈别多管闲——啊……”岑永寿惨叫出声,手上失了力气,不锈钢材质的晾衣杆掉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这他妈打在人身上还能得了?
真他妈草了。
“他妈的小白脸,”岑永寿又疼又气,“松开……他妈的松开……”
“啧,”归陈没理他,押着他手腕往他身后掰。
像押犯人一样按住他。
岑永寿这种天天混吃混日子的酒囊饭袋在归陈面前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只能无力的发出哀嚎。
“小岑,小桉,桉桉……”岑永寿睁着眼睛朝他身后的岑桉求助,“快让你同学放开爸爸……”
这时候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了?
归陈只觉得十分讽刺。
“求他没用,”他表情变都没变一下,“你不是我老子,他也不是你老子。”
“……归陈,”岑桉在他身后小声开口。
草?
归陈按住他的手的动作一顿。
“干嘛?”他语气不是很好。
归陈皱眉看着被他按着无法动弹的岑永寿,突然间想到一些之前没想到的盲区。
他能打过岑永寿这种菜鸡,岑桉当然也能打过。
既然能打过为什么还会大过年的被撵出家门挨冻。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草。
他妈的什么爱好。
岑桉被他怼的愣了一下,攥了攥拳小声开口。
“不是求情,”他说,“我有话想和他说。”
“哦,”归陈闻言,火气消下来一点,突然良心发现似的觉得当着人家面教育人家老子这种行为不太有礼貌,于是很有礼貌的稍稍松了一点按住岑永寿的力度。
“你说,”归陈缓了语气,“他听着呢。”
岑永寿:……
岑桉哦了一声,从他身后走到岑永寿身侧,冷这张脸看他,跟在归陈身边完全判若两人。
“岑永寿,”岑桉面无表情的开口。
然后抬脚踹向他膝弯。
岑永寿吃痛,双腿失去力气跪在地上,发出闷响。
“新年快乐,”岑桉道。
“这是对您除夕晚上的回礼。”
他这话说完,气氛一时间有些寂静。
岑永寿怔忡又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归陈见此也是有点发怔,却又微妙了安了点心。
感情除夕夜……还有隐情?
算了。
只要小岑同学不是受气包就好。
岑桉见归陈迟迟没有反应,有些不安的悄悄抬眼看他,结果正好对上归陈的视线。
“我……”他讷讷。
“说完了?”归陈问他。
“完了,”岑桉道。
“走吗?”归陈问。
“……走,”岑桉开口,又犹豫的征求归陈意见,“我再和他说句话,行吗?”
“行啊,”归陈看他这教科书式的翻脸行为有些好笑。
“他是你爸,你别问我啊。”
岑桉抿下唇,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诶不是——”
“爸,”岑桉开口,“我最后叫你一声爸。”
“你确实没怎么养过我,我也确实不欠你的。之所以一直这么忍让是因为我觉得你还是我爸,这儿也还是我家。”
“但现在不了。”
岑桉呼了口气,决意和过去的某些人和物决裂。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想。
他喜欢归陈,想赶上他,想和他在一起,想和他一样优秀,并肩而立。
他喜欢的少年应该是生活在阳光之下,而不是和他一起待在污泥烂沼,待在臭水沟里面。
他想……努力赶上他。
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
“我不欠你什么,”他定下心神,对岑永寿开口,心绪出奇的平静。
“这些年一直忍让是因为你是我血缘和法律上的父亲。”
“但也仅此而已。”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回这里。”
“希望以后再也不见。”
他说完之后没有再看岑永寿的反应,转头小心翼翼的去拉归陈的衣袖。
“我说完了。”
“世界走向发生改变,矫正完成度64%,请宿主再接再厉……”
岑桉和系统的声音同时在归陈耳边响起。
“好,”归陈开口回答,放开对于岑永寿的钳制。
系统“哔”的一声下了线。
岑永寿没了束缚,浑身酸痛的坐在地上,望着两人毫不留恋转身离去的背影,有些茫然。
“岑桉,”他忽然开口叫岑桉的名字。
岑桉顿住脚步。
“对不起,”岑永寿道,“这些年是爸爸对不起你。”
岑桉急促的呼吸了一下,归陈侧头看他。
“我没事……”岑桉小声对他道。
然后背对着岑永寿,并不回头。
“没关系,”他说,“但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他深呼吸了一下,压抑心中不知为何泛上来的酸楚。
“走了,”他尽量语气平淡,却依旧免不了带出一点颤音。
“保重,”他说。
血浓于水,一生一世无法改变。
但比起以爱为名义的无休止的伤害,在恰当的时候选择离开才是最好的结局。
“走吧,”岑桉拽了拽归陈的袖子。
“我们回家吧,”他说。
“嗯,”归陈轻声应下。
“回家,”他说。
……
藕断丝连,有些事情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岑桉在岑永寿面前表现得再坚强,终究不可能真的做到满不在意。
进电梯往楼下走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岑桉靠着电梯桥箱,低着头频繁的眨眼。
“岑桉,”归陈喊他。
“嗯?”
岑桉抬头,无法自抑的流下一串眼泪。
“没什么,”归陈摇摇头,抬手递给他一张纸巾。
“借你张纸,”他说,“咱们回家。”
“归陈,”岑桉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抽泣了一下止住泪意。
“谢谢你,”他说。
“没关——”归陈开口,却猝不及防被对方一下子抱住。
岑桉就那么沉默的抱着他,也不说话。
湿热的呼吸打在他肩侧锁骨的位置,带着点湿意。
归陈叹口气,回抱住他,轻轻的拍他的后背。
“都过去了,”他说,“会好起来的。”
“都过去了,”岑桉喃喃。
“嗯,都过去了。”
“除夕那天晚上他偷袭,我没注意。”
“嗯。”
“他喝醉酒会打我,会骂人。”
“嗯。”
“从来不给我零花钱,也不给我交学费,充饭卡。”
“嗯。”
“总是骂我,连着我妈一起。”
“……嗯。”
“可我还是一直记得,很小的时候,他那么高大,无所不能,会温柔的哄我睡觉,会给我买玩具哄我开心,还会让我骑在他脖子上,他带着我转圈圈……”
“归陈,”岑桉抽噎一下,“我没有爸爸了。”
归陈没有说话。
一切言语在此时都是苍白的。
他只能一下一下的拍他的背,尽量安抚他的情绪。
电梯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一直没人进来,也一直没人出去。
过了很久很久,岑桉才从他怀里脱出来,红着眼睛,难为情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岑桉,”归陈喊他。
岑桉抬头看他。
归陈看着他,有点无奈的叹气。
“我知道现在不适合说这些话,但是……情难自已。”
他看着岑桉,目光是无可奈何的温柔。
“小岑同学,”他说,“我喜欢你。”
“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也不知道未来我们会是什么样。”
“但我还是想告诉你。”
归陈笑了下,难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很喜欢你,”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