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韵映时

98、拨通

　　陆久深站在熟悉的咖啡台内操控着机器，很惊讶的就是陆久深发现梅琳居然还保存着当初他在店里时候的工作牌，上面写着陆久深三个字的铁牌。
　　摸上铁牌的那一刻说实话陆久深想到的是当初李遇泽送给他的那一条手绳，其实肉眼都已经能够看到磨得很旧了，陆久深再舍不得也只能把它洗干净密封放进了铁盒子里。后来搬家的时候也被陆久深一并跟着那些旧回忆的箱子搬来了北京，连带着的还有一本很厚的相册，里面都是有关于李遇泽的。
　　里面大部分的照片都是他跟李遇泽认识的第一年校运会里的照片，都是潘宇给的。陆久深并不喜欢用手机看，就把它们拿去照相馆里印成了照片放进了相册。

　　很多年前的陆久深站在同样的地方跟今天的他重合，哪怕是很久没来这里了，但是对于内心深出的肌肉记忆依旧是跟从前一样。陆久深熟练的操作着机器，咖啡香味浓郁再配上最后的造型相当标准的拉花。
　　等到他把咖啡端到梅琳的面前，梅琳就笑了。
　　“还是一样的好看，没少自己弄吧！”梅琳笑着说。

　　陆久深穿着休闲的T恤，没有跟店里的店员穿一样的绿色围裙，胸口上却别着那个写着他名字的铁牌子。
　　他笑了笑，点头表示默认，接着又给自己泡了一杯坐到了梅琳的旁边。这也是他第一次以客人的身份留在这个咖啡店里，感觉有些不一样。
　　就好像什么转变了，但是又什么都没变一样。

　　“没想到你都工作那么久了，还是跟学生时代一样的有魅力！”梅琳嘴边一直噙着笑意。
　　不能怪她那么说，因为就在刚刚短短陆久深泡咖啡的时间里不仅有经常来的熟客认出了陆久深，还有一群被他吸引的新鲜客人都在看着这个跟别人格格不入但又确实是员工的人。她们都说想要陆久深给泡的咖啡，都被陆久深笑着拒绝了。他说今天他只为店里美丽的老板娘做一杯咖啡。

　　梅琳以为陆久深还会跟以往一样只是笑一笑不说话，哪知道陆久深抿了一口咖啡，说，“没办法，从小到现在魅力一直没变的很大。”
　　这倒是让梅琳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陆久深的余光都可以看见她猩红的口红还有她笑起来洁白的牙齿。
　　“小九，你好像真的变了好多。”梅琳说，她还跟以前一样称呼他为小九，这让陆久深突然觉得亲切，好像时光一下子倒退了好多，又回到了当初盛夏的日子。

　　“是吗？”陆久深轻声笑了笑，语气里都是放松时候的惬意
　　“这种变化很好，很适合你。”梅琳说。
　　“那我把它当作夸赞？”陆久深立刻接话。
　　“这还不算？”梅琳反问。

　　他们又聊了一些，梅琳才问。
　　“这次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以往的时候陆久深都只是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也会一起带些手信或者礼物给梅琳，但也有几回陆久深回来的太晚了梅琳的咖啡店早就放假不营业了并且梅琳已经出去旅游过节了，陆久深只能把这些东西从家里同城快递给梅琳。
　　因此他们算起来从陆久深工作之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很多。只是很奇怪的就是明明都是不经常见到的人却能够每一次的再次见面都跟仅仅只隔了一天的见面的亲切度是一样的。而说起来梅琳其实也大不了陆久深多少，梅琳本人也是一个一直在时尚前沿的人，跟陆久深相处起来根本是没有代沟。

　　“刚刚好出差在这里就顺便过来了。”陆久深说，他说着留意到梅琳已经纹了很多纹身的胳膊上还多了一块新鲜的纹身痕迹，好像是刚刚刺上去的周围的一圈还泛着红。
　　“新的？”陆久深问。
　　梅琳望着他看向自己手臂的纹身，伸出手臂让陆久深看的更清楚一些。她的胳膊上有各种各样的元素，可谓是相当鱼龙混杂。这一次的是一个小小的时钟，上面很精细的画上了刻度。

　　“每一年都画一个新的，纪念一下每一年领悟出来的不同。”梅琳说，她每一年都会给自己纹上一个跟她这一年密切相关的东西，这大概已经是第十五个年头了。
　　“我总是想留住些什么，可能是我自己的想法吧，毕竟这是我自己的身体，我想自己作主。”梅琳说。他们像相熟的朋友一样聊天。
　　“也可能是想记住些什么吧，不敢忘。”陆久深说。

　　“这是你纹身的初衷？”梅琳突然问，她依旧记得当初见到陆久深一个常年的乖乖三好学生成绩好人也好看的，就突然跑去给自己纹了个身，还给自己染了个头头发。
　　事到如今陆久深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他点点头，他的纹身只有那一处，耳后的那一处。每一次有人见到的时候都会惊讶接着询问这个纹身的意思，就好像也确实很惊奇陆久深这样的人也会有这样叛逆的时候。其实实际上这并不代表着他叛逆，这也不是他一时冲动才想去的，也是他深思熟虑以后的产物。

　　“是你以前带过来的那个年轻的男生吧！”梅琳问，其实语气并没有那么疑惑，反正是一直笃定的事情，“你不会现在还记着他吧？”后面的一句倒是一个疑问。
　　陆久深早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年龄了，他的头发也早就不再是当初的亚麻灰了，而是规矩的深栗色，他的头发天生的颜色，只是微微做了卷打了发胶的时候会给人严肃的感觉，现在放了下来看起来就跟刚刚毕业的小男生没什么区别。

　　陆久深这一次没有很快回来，他没有说话，这就表明的很清楚了。
　　这着实让梅琳吓了一跳，“你还真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你了，他就有那么好，让你惦记了那么多年？”这句话问出来有些过于激动了，只是陆久深并不介意，任谁听到一个人居然也可以对另外一个人长情到过了那么多年依旧还承认自己喜欢着对方也会觉得震惊。
　　就连陆久深也觉得震惊，震惊自己在重新见到他以后立刻就确定出来的感情。

　　“当初我自己都在那么久的时间里无法确定了，可是当我前些天突然跟他重新见面的时候才意识到了，其实我自己还是很喜欢他，这个是事实，我骗不了我自己。”陆久深说，他现在已经可以很坦然的直白于自己的感情，不再跟以前的一样，只是这一份坦然是除了李遇泽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我也有过不少想要跟我相处的对象，可是我心里总是有一个标准，他们从未符合过。他们不了解我，我没觉得我对他们有任何多于朋友以外的情感。”陆久深说。

　　陆久深说的诚恳，这份感情沉重到连梅琳都一度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沉默到最后梅琳只问。
　　“那他呢？你们不是见到了吗？他现在还……”梅琳其实也不大相信真的会有两个人一直等待着对方，在绝对未知的时间和空间里。
　　“我也没想到，他也是跟我一样。”陆久深说。

　　于是五分钟后陆久深就被赶出来了，梅琳留给他的话很简单。
　　“那你还喝什么咖啡？再喝人都跑了！快给我去追！之后不是两个人来的我都不见！这里不欢迎单身狗。”
　　留下无奈却也没办法的陆久深，心情好了许多，一边走在夜色笼罩的城市里一边想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到了李遇泽这里他就变得拖沓和犹豫，明明他一直都不是那样的人，就连说出分手的那一刻语气都带着决绝。
　　他更多的是不知道怎样跟他去和解，他们已经有太多的时间缺失了，这些年里彼此都不再彼此的左右，又怎样知道对方是否改变，而对方又是否喜欢改变后的模样。

　　从梅琳的咖啡店出来也不算很晚，陆久深熟悉这个城市的交通和作息，那么久以来再次坐上公交车的感觉，也是第一次坐末班车的感觉。
　　人居然也不算少，位置上都坐着不少人，也不知道这些人是赶往这里，哪里才是他们的目的地，有没有人在目的地等着他们。
　　陆久深靠在车窗上，感受着随着车厢晃动带动着玻璃的震动，望着窗外有些熟悉但又透露着些许陌生的新鲜感的城市在自己的视线中倒退。

　　看了一会儿他低下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拿起了手机，打开了手机里的通讯录翻到了之前李遇泽强硬的拿着他的手机给他输入了他的私人号码的手机号。
　　陆久深盯着那一串数字看了很久，之前不断涌来的熟悉感在此刻瞬间爆发。
　　这个号码……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陆久深连夜就收拾了行李改签了最早的一班航空回了北京，给小刘留了让他自己回去的消息就马不停蹄的回了北京。
　　回到北京已经是深夜，陆久深又叫了车回了家，家里的十月很高兴陆久深回来。他一回来就屁颠屁颠的跟在陆久深的后面，跟着他冲进了卧室弯下身找到了床底下的一个铁盒。看着陆久深从铁盒里拿出了一只旧手机，又看着他拿了一条数据线充上电。

　　充电的几分钟里陆久深都在想着事情，不知道这几分钟也能这么煎熬，这手机他去年就没用了，好在还能充电。
　　或许是陆久深自己想错了，一切都是误会。
　　只是屏幕亮起，陆久深翻找到他想找到的那一条短信的时候，看着上面的数字跟陆久深的新手机里通讯录的手机号码完全吻合，他再也找不到欺骗自己的理由。

　　此时已经快要到达天亮，世界上的一切都在渐渐苏醒着，陆久深靠在床边，脚边蹲着十月还有它时不时嗅一下陆久深脚边的铁盒子的味道。
　　陆久深看见天边的颜色开始从墨蓝转变为深蓝又渐渐变浅，他颤抖着播出了那一串号码，从未觉得心里有那么难受。
　　原来李遇泽早就给了他一条通路，只是等着他，看他愿不愿意再走一遍。

　　电话那头陆久深等了几秒就被人接了起来，电话里的人显然是被陆久深吵醒的，带着浓厚没睡醒的鼻音，这个点也不太可能有人还醒着。
　　“喂？”那头的人说了一句，陆久深几乎一下子就认出了李遇泽的声音，还是跟以往他记忆里的声音一样。
　　陆久深没有立刻说话，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刚刚有好多想说的都梗在了喉咙，随之而来的一阵难以言喻的感受。

　　那头也静了一会儿，仿佛是没睡醒又或者是闭着眼等着这一头的人的回答。
　　只是过了一会儿，李遇泽在电话那头才突然问，声音带着些许疑惑和不肯定。
　　“陆久深？”
　　在他说出自己名字的一刻，陆久深再也忍不住，他沉默着在没开灯的房间里掉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