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韵映时

86、擦肩

　　陆久深看着手机里李遇泽几分钟前给他发来的消息，看着李遇泽这个实在是连话题都转的生硬的话语。他们已经错了很多彼此成长的时间了，对于十八岁的他们来说，一年多已经足够让一个人从了解到陌路。
　　更可况陆久深已经没有十足的把握，说他到底对李遇泽的了解有多少了，在他们在一起的一个月21天的时间里，全都是李遇泽在迎合着陆久深。无论陆久深想要做什么，李遇泽都展示了他充分的好脾气和一口答应下来。
　　那时候的他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

　　陆久深盯着手机，已经几分钟过去了，他已经不再能猜出李遇泽话语下的意思了。在面对面的时候尚且如此，现在还要面对着一切都未知的手机屏幕。
　　他一向对这些就不敏感，陆久深抬手无意识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这么想来，自李遇泽走后，他们已经有两年的时间没见过面了。

　　陆久深继续走着，指尖在屏幕上打着字。
　　-九：考的挺好，去了北京。

　　这下换那头的人没说话了，陆久深只当是他自己太久没回复了，他也没在意，甚至不想去想李遇泽问这句话下的深层含义。
　　他已经因为那件事变得对有关于李遇泽的任何事情畏手畏脚起来了，他早就承认了，他自己输的彻底。

　　直到陆久深买了东西回家吃完了，他再看手机的时候才看见李遇泽的回复。
　　-。：我考到了G大。

　　啪嗒！
　　陆久深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几个字，眼泪又掉下来了。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G大是什么学校，是他们这边本地大学里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学了，这所学校之前也给陆久深抛过橄榄枝，但是陆久深考虑到这所学校相较其他学校而言更加偏重的文科，即使它确实有很好的专业，陆久深最后还是拒绝了。

　　他本就没打算留在本地，这里有关于他的东西太多了，多到他已经不想再在停留了。
　　陆久深垂下眼眸，白皙瘦削的手腕就虚虚的搭在床的边缘，那里腕骨突出又一颗小小的痣没有被上面已经磨得有些掉色的黑色手绳遮住。
　　可是他从来没想过李遇泽考回来了，还要专门来跟他说。
　　这不是扎心吗？

　　好不容易陆久深终于有了出去的机会，他抓住了，现在等到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的时候，李遇泽再告诉他说他考回来了。
　　这算是什么事情。
　　为什么不能提早一点说？
　　陆久深叹了口气，突然又有些想要抽烟了。

　　他知道的，哪怕李遇泽考回来，他应该也不会为他而留。
　　而且李遇泽也应该不会和以前那样了，人总是会变的，他自己都变了，何况是李遇泽呢？他在和李遇泽失去联系后的一年都没有再收到过他的消息了，不知道他在哪，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更不知道他身边的朋友是谁。
　　陆久深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最终也只是眯着眼回复了一句。
　　-九：恭喜。
　　话语里带着疏离，连陆久深都觉得这应该不是他会说的话。

　　没几秒那头就回复了。
　　-。：你也不错
　　-。：潘宇和我说了。

　　看吧，李遇泽要了解他的时候能通过他身边的任何人，可他想要了解李遇泽的时候却没有任何人。
　　他没有任何可以诉说的对象，以前可能是有，但是现在一个都没有了。

　　陆久深蹲在公园的一个角落，早上做完了家教到了下午就是他自己的时间。而每当他觉得心里堆积的烦心事到了顶点的时候他就戴着耳机蹲在这里看着来往的人，他们在这里扮演了不同角色的人，看他们匆匆路过他走向自己的目的地。
　　这个时候他什么都会想，会想他以前的事情，有好的也有坏的。

　　他指尖轻点把手里的烟灰抖到了地上摊开的一张纸巾上，烟灰一烫纸巾就微微蜷了起来，白净的面上就徒然出现了一点黑点，十分显眼。
　　或许当初潘宇是真的一语成畿，当初潘宇在第一次找他说正事的时候就说了，他跟李遇泽两个人是错的时间对的人。现在想来她说的真的是对的，至少对于他来说，如果不在那个时间节点的话，一切都不可能由着那样的事情发生。

　　他们从一开始遇到开始，陆久深微微抬眼把视线聚焦到远处的一颗绿树的叶子上，无论是陆久深因为没确定又不好意思导致错过了他们之间第一次有可能的机会。他就输在了那一次没跟李遇泽说生日快乐上，而后就是他考完试以后走的太快，快到李遇泽都没来得及跟他说他要转学了这件事。
　　再到后来就是他们互相表白又因为陆久深的原因再一次错过了彼此。从前他在这里，后来李遇泽转学到了台湾，而现在好不容易大家都读完了高中的课程了，现在又是他考去了北京，而李遇泽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陆久深最后吐了一口烟，把烟摁灭在了纸巾上，给它烫出了一个洞。

　　他再把脸埋进了膝盖里，头顶露出的一小个发旋在茂密的亚麻灰色头发上。
　　他们总是在错过彼此，无论在什么事情上，一次又一次的擦肩而过。
　　可是为什么要让他在高一开学报道前就遇到这个人啊！如果那一次也像后面那样的擦肩而过了，他们之间就不再可能又现在的发展了。
　　陆久深不知道想过多少次，想他们如果一开始就完全没有任何的交集。但是他就是舍不得，舍不得丢掉在认识了李遇泽之后，他跟自己发生过的一点一滴，那些都曾是他在喘息不过的时候留下来的一点渴望和希望。

　　陆久深安静了一会儿，手机又震了震。
　　-。：听说你现在有一头灰毛？
　　陆久深：“……”
　　神他妈灰毛，当他是猫吗？这个听说，陆久深连想都不用想这就是潘宇说的，跟上一次李遇泽说陈科跟我说了这样的表达毫无差别。

　　那头没等陆久深说话，好像也不在意他有没有回复，直接又甩了几句过来。
　　-。：好像还挺好看？
　　-。：能有个照片不？

　　陆久深拿着手机的手一顿，终于在李遇泽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些什么，他低着头盯着屏幕不发一语。
　　原来一年后的李遇泽会变的那么多，从前他们聊微信的时候李遇泽最是喜欢在每一句的后面都加上三个句号，当时陆久深还问过李遇泽为什么。他当时给与的答复是说这是他习惯性的表达，现在他不仅说的直接，就连那个习惯也轻而易举的改掉了。

　　过了一会儿，李遇泽自己好像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有些过了，毕竟在他看来陆久深本就不是一个会很主动的人，何况他们已经不是很熟悉了。
　　好像是感觉到了陆久深的不适，他的手机一震，李遇泽又接着发了。
　　-。：不发也没关系。

　　话语就这样猛地截止住了，陆久深在叹了口气的同时还有些觉得惋惜，他想拼命的挽留李遇泽些什么，可是他已经不知道能从何开始了。
　　路早就被他堵死了吧。
　　陆久深想着又把自己的脸埋进膝盖之间。
　　他早就在几百天的光景里失去了所有对于李遇泽这个人的信心，一开始本就是他先对不起李遇泽的，李遇泽根本没有什么错。

　　陆久深动动手指想要打些什么岔开这个话题，可是手指却依旧不听使唤，他想不到说些什么。
　　这头陆久深的手机屏幕又闪了闪，他连忙拿起来看了一眼。
　　-。：我参加了台湾的环岛骑行，明天开始。
　　-。：应该有一段时间联系不上了。

　　陆久深盯着屏幕，没有错过任何消息，在看到联系不上的时候他就抬起手来在屏幕上敲字了。他发现自己特别的害怕听到这些字眼，特别还是李遇泽跟他说这些的时候。
　　他立刻回复了。
　　-九：骑自行车？
　　-。：嗯
　　-。：半个月左右吧，前期的准备工作要做的很足。
　　-。：最近每天都在练体能。

　　陆久深看着这几行字，不知道是不是有一种错觉，他觉得他们现在好像在聊一些很普通但又很有趣的东西，不用担心着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这种随时随地都可以聊的感觉又回来了，无论什么时候这个人都能带给他最舒服的相处方式。
　　陆久深想着又在手机上敲字。

　　-九：那你晒黑了不？
　　刚刚按了发送，陆久深就顿了一下，有些害怕这样的语气是不是有一些不太好，太过于放松了。
　　但那头也好像没有察觉到什么。
　　-。：那肯定，黑了好多。
　　李遇泽发来的时候还配了一个捂脸的表情。

　　陆久深自己都可能没察觉的出来，自己看着屏幕的脸上融化了冰山，露出了回暖的笑容。
　　他们又接着这个话题聊了一会儿，一直聊到了太阳已经倾斜到把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长到陆久深抬起头看向天空已经是一片橘色
　　那头李遇泽说他不能聊了，要去做准备了，如果有时间就在路上发一些照片给他看看。
　　-。：我有个随行的学摄像的。
　　-。：有空我就把他拍的照片给你看。
　　-九：好

　　李遇泽就没有再回复了。
　　陆久深看着他自己回复的好，心情意外的平复的一点中午那点愁闷的感觉都没有了。他站起身拍拍自己的屁股，又弯腰把地上的纸巾捡了起来，这才慢慢的往家里走回去，走的时候嘴里还哼了几句。
　　真好啊，这一次无论是谁回复了好，都不会再跟上一次一样了。
　　因为陆久深知道，这一次他会等到回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