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韵映时

6、非人

　　学生时代，考试其实并不是可怕的，可怕是老师惊人的改卷速率以及接下来公布成绩的时刻。
　　度过了平静的下午自习时光，第二天一回来成绩就全部出了。
　　这次考试的三科语数英满分都是按照高中的标准120分来算的，所以三科加起来就足足有360。

　　但显然有很多人把整个暑假都用来放松自我，考出来三科的成绩还没360 的一半多。
　　第一节的班会上钟骋就拿着一大沓卷子和一张成绩表出现在了各位同学的面前。
　　很多同学看到他手上的表的时候都是脸色一白。

　　钟骋站在讲台上吩咐前排的同学把卷子发一下，发的时候他就举着成绩表一边看一边说了起来。
　　“这就四高中的残酷所在，”钟骋此刻的表情有一点儿严肃，说实话同学们都没有见过他表情这么严肃的一面，因此台下都安静的坐着等着卷子发下来，“有一段时间我下去教初中的时候教育局说四为了保护同学们弱小的心灵。”
　　他顿了顿，显然觉得这个是一个什么样的笑话一样，“就四保护同学们脆弱的玻璃心所以不允许公开大家的成绩排名，但四现在到了高中大家就要开始摒弃这一种观念了，这里四真的没有保护、玻璃心这一说法了，看，”钟骋说着弹了一下手里的白纸，“这就四你们的成绩排名，没有任何不可以看的，谁都可以看。”

　　台下一片安静，没有人敢再说些什么。
　　显然是预计到了这次成绩出来肯定是很难看的。

　　钟骋就是这样一个老师，他是高一八班的物理老师也同样是他们的班主任。他是可以在轻松的时候瞬间融入到班级的整个氛围里，不会有人觉得他作为一名老师是有多么的突兀和格格不入，但是也可以在这种时候再次变成他们伟岸的班主任给他们说一些自己的真心话。

　　试卷被分发下来，传到每个人的手中。
　　“想当初我们在中学的时候不仅看的是一个班的成绩排名还是一个级的成绩排名，成绩出来以后就会张贴在年级办公室的门口，那个时候一张一张纸都是用胶水粘起来的，有的人翻了好几页都不会找到自己的名字，而那些永远在第一页的人就永远不需要翻，这就是区别。”钟骋说。
　　每个老师也都少不了开始吹关于自己学生年代的故事，只是钟骋说的跟别的老师不太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班级里的气氛太凝重，钟骋又收起了刚刚严肃的强调，又重回之前大家看他的那样，他抖了抖手里的白纸，“看看看，语文英语就不说了，哇，这数学，啧啧啧，真的难看啊！”
　　一句话又终结了刚刚凝重的氛围，很多人蠢蠢欲动想看钟骋手上白纸的内容。

　　“看什么，脖子伸那么长，是不是想看！”钟骋盯到坐在前排的一个男生，那个男生就坐在讲台边上正在仰着脖子企图透过天花板的灯光看透那张纸上的内容，好获得独家第一资讯。
　　他都不知道他现在已经仰头仰到屁股离椅子有一尺高了，就差脸没有贴着钟骋手上的纸了。
　　“刘申，你还看！”钟骋指着刘申说，他个子小显然坐在了第一排，“是不是想看先？”钟骋又问。
　　刘申对上钟骋的目光点了点头。
　　“那你上来，念一遍。”钟骋显然不按套路出牌。

　　听到这句话有人在下面欢喜有人默默在心里心惊，班级很快乱出了一锅，等刘申站在讲台拿到纸的时候台下闹哄哄一片。
　　他趁乱看了一眼他自己的成绩。
　　中间位置还行。

　　“安静安静，要不要听了！”钟骋站在隔壁示意安静，全班同学好多对眼睛此刻就盯在刘申的身上。
　　刘申看到第一个人的名字以及他对应的成绩的时候就在心里吸了一口气，说出口的话差点变成气泡音，“第一名陆久深，语文112，数学120，英语118，总分350，班级排名第一，年级排名第一……”
　　第一个成绩一念出来很多人跟刘申同样的反应，深吸了一口气，陆续就有不少认识陆久深这个人的人往教室后头看。
　　看的陆久深觉得这个角落真的承受了好多非人的目光。
　　而那些目光里有吃惊的有打量的也有随意的。
　　他是不习惯的，也不太喜欢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短短一个时间他身上就觉得鸡皮疙瘩四起，浑身上下有密密麻麻的的东西爬过全身。

　　“看什么看，有这个功夫，不如思考一下为什么同样在这个教室学习，人家几乎满分，而你呢？你又在哪一页？”钟骋说，这句话真的。
　　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刘申说的也真的没错，有一个人是稳得，那个人就是陆久深。
　　但李遇泽却觉得，这个人哪是稳得，简直就是把根都扎牢了，你劈他一千掌他都不会倒的。

　　“石宇豪，语文55，数学32，英语69，总分156，班级排名48，年级排名487。”刘申把最后一个人的成绩念出来的时候终于叹了口气，他再也不看这个成绩里，念起来好费劲。
　　果然钟骋说的是对的，同在一个班里真的会有分化的如此厉害的成绩，仅仅是一次摸底考。

　　李遇泽的成绩在班里虽说不是很好的，但也在中游偏上，他只是数学不太行拉了一下后腿。但此刻他也突然明白自己和自己同桌之间的差距。
　　钟骋让刘申回去坐着了，班会结束的时候只给大家说了，“大家都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自己的高中学习应该怎么规划，高中三年是真的很快的，接下来就是各试卷的讲解，请各位同学认真听讲。”
　　这也是钟骋的魅力所在，他总是能在朋友和班主任之间做的游任自如。

　　一天下来大家都因为第一节的班会课显得病怏怏的，只是这是一回事，真正听进去又去履行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是一个课间的时间大家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又重新洋溢着属于高一的欢乐。
　　紧接着就是数学课，其实无论考的什么学科，在语文和英语上面的差距拉开的总归是不大的，真正能够让人拉开差距的理科，比如这一次考的数学，因为涉及了高中的内容导致大部分学生完全不会而交了白卷。
　　但当数学课过后，老师讲完了一张试卷大部分的同学还是蒙的，老师也只能安慰大家，“好好学习，这些题在今后的课程中都会涉及到的。”

　　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白色的粉笔字，坐在陆久深斜前的尤诗玥转身主动跟陆久深搭话。
　　“陆久深，你这考的这么高你让我这个数学课代表情何以堪啊！”尤诗玥一开口就是慢慢一股调侃的意味，实在和陆久深心中觉得的不太一样。
　　他愣了愣，并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倒是坐在前面的徐卫也跟着转了过来，“不一定嘛，数学课代表又不一定要数学成绩最好。”

　　他们这个课代表是之前借着军训时候的空闲时间钟骋找了一个时间让同学们自己竞选出来的，当时尤诗玥就以绝对的票数得到了数学课代表这一职位，据说这是她初中三年没有当上的遗憾。陆久深当时也给她投了一票。

　　尤诗玥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她自己也要努力学习争取跟陆久深站在同一等级上。这次她的数学成绩也算是在班级的前几了，只不过她比陆久深差的就是那些高中的题她即使看过教辅有些也不太会才会导致失分。
　　换句话来说其实她自己也是很不错的了。
　　陆久深看着他小小的点头表示加油。

　　转过来的徐卫拍拍大腿看到陆久深还在座位上一脸你有何贵干的表情，连忙指着还没被擦的黑板中的一个地方，“久深你知道那个是什么意思吗？”
　　陆久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半角公式，”接着他就从抽屉里拿出了数学书熟练的翻到了对应的页码，“呐，这个，你可以看看这一章节。”
　　“卧槽，你这都知道？”徐卫明显对这种大佬操作感到震撼，没忍住爆了粗，震惊的接过书看了起来。

　　倒是一旁的尤诗玥又瞪大了眼睛，她先是看了看远处的黑板又看了看正在看书的徐卫和正在看着徐卫看书的陆久深。
　　“卧槽，这黑板的蚂蚁字你们两个都能看到？”
　　陆久深看了尤诗玥一眼，她跟几秒前又不太一样了，原因是刚刚她脸上还挂着一个老式的无边框的那种眼镜，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了下来。原本被眼镜遮盖住的单眼皮和高鼻梁此刻露出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还挺好看的。
　　陆久深想。

　　“这有什么不能的，这字也不小啊。”看着书的徐卫插了句嘴。
　　“我摘了眼镜连你都看不清。”尤诗玥说。
　　“所以，你没见我们三个都不带眼镜。”徐卫说，他自然而然的把刚刚一下课就离开了座位的李遇泽归为了一类。
　　确实，相处了这么久以来大家都没见过李遇泽戴眼镜，都以为他不近视。
　　“害，”尤诗玥叹了口气，“我们近视的人的痛苦你们都不懂。”说着又转了回去背朝着陆久深了。

　　课间快要结束的时候李遇泽回来了，他掏出试卷以后又转头看向陆久深，“试卷借我一下，谢谢。”
　　“哪个？”陆久深问。
　　“数学。”李遇泽说。

　　接下来的大半节语文课李遇泽都在跟他桌面上的数学试卷奋斗，虽然以陆久深抬头听课但是余光看到的情况。很有可能都只是白瞎干活。
　　显然李遇泽也明白自己啥也不懂，看了陆久深的卷子也不懂，于是在还剩十五分钟就要下课的时候终于把两个人的试卷一起叠好了整齐的放在桌面一角，又从抽屉翻出那张语文试卷。
　　陆久深：“……”我的数学试卷你是不打算还我了吗？
　　李遇泽仿佛知道陆久深在看他，低声在教室的最后一角说，“下午还你，我中午继续努力一下。”
　　陆久深轻轻点头，顺手用红笔在老师刚刚说的那个地方打上记号。

　　两个人简单的交流完了以后就各自干各自的事情了。

　　陆久深歪着头听课，却听到耳边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他眼神稍稍往那边看去。李遇泽好像在找些什么东西，一直在抽屉里翻来翻去，那些发出的声响的始作俑者都是他。
　　就见李遇泽翻来翻去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那是一个蓝色的塑料眼镜盒，李遇泽拿出来放在桌面上，下一秒打开了盒子掏出了他的眼镜。

　　等等，眼镜盒？？？
　　陆久深眼睛都要瞪直了，徐卫不是说李遇泽也不近视吗？
　　神他妈不近视。

　　可能是陆久深的眼神过于奇怪，李遇泽戴上眼镜以后又转过去看了陆久深。
　　“你近视？”相信的越深打脸来的越快，陆久深震惊到没忍住音量被前面的徐卫听到了。
　　他转头看到了戴着眼镜的李遇泽。
　　“你居然近视？”徐卫睁大眼睛，眼里也有不可思议。
　　“你也近视！”尤诗玥也转过了头。
　　李遇泽：“……”我近视怎么了？不可以吗？

　　但这可能是李遇泽第一次听到陆久深主动跟他说话，他抽了抽嘴角以后还是对着陆久深点了点头。
　　“嗯，我近视。”

　　“后面那个角落的两个人，就是你们，不要老是看着对方啊，看试卷！”语文老师忍无可忍，终于站在讲台上吼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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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李遇泽：嗯，我近视。
陆久深：嗯，你闭嘴。